每個故事里，我們都是自己的主角。

---題記

第一章青柿子

（一）

知道班級里有H這么個人，是第一次班會的時候。那已是十月底，天已經(jīng)很涼了，他還穿著T恤和中褲。

后來我才知道，這個人不僅耐凍，穿衣風(fēng)格也相當(dāng)怪異。西裝，皮鞋，公文包。還一臉嚴肅。

怪不得有次考試，兩個監(jiān)考老師已經(jīng)在分發(fā)試卷，看著他神情嚴肅地走進來，那個女監(jiān)考狐疑地對另外一名男監(jiān)考說：“怎么變成三個人監(jiān)考了？”

底下一陣大笑。看到他在座位上坐下來，那個女老師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對于H，我跟大多數(shù)女生對他的印象一樣，怪。

對于他，我有一種本能地想要敬而遠之的感覺。

他是那種讓人覺得不愿意去接觸也沒必要去接觸的那種人。

然而，在這一切的背后，我隱隱約約覺得這個人的某種神秘感已經(jīng)深深地吸引我。

在還沒有上大學(xué)之前的暑假里，我就告誡過自己，上學(xué)以后最好是獨來獨往。

可能是高中的幾個真心朋友最后都因種種原因不歡而散讓我很郁悶吧。

所以，上大學(xué)以來，大部分時間我都是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去圖書館看書。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孤獨的人身上也有一種特殊的味道吧。

至于他說的那次考試，這個我倒是記得。那是一次計算機考試，上晚自習(xí)的時候。

我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坐下來沒多久，就聽到“啪”的一聲，一個人在我旁邊的座位上放下書包。我轉(zhuǎn)臉無比詫異地看著他。

我一直獨來獨往，上課時，一個人坐在最后排拐角的座位上。吃飯時，一個人呆在食堂的一個隱蔽的角落。不覺得落寞，也不希望任何人過來打擾。

他忽然從書包里抽出兩頁密密麻麻寫滿字的紙。一邊揮舞，一邊對我說：“嘿嘿我有這個?！薄按龝杞o你?！?/p>

計算機考試并不難，我做的還算順利。倒是旁邊的這個人，直到我交卷走出教室許久了，他還在奮筆疾書。

交卷以后，我沒有像同班的其他女生一樣徑直回宿舍。我背著背包，朝校門口走去。

那應(yīng)當(dāng)是十一月的一天晚上，天還下著蒙蒙細雨。順著一個角度望過去，昏黃的路燈下雨被看的很清晰，都是斜斜地飄過，很整齊，很特別。

我一個人在校園周圍的小道上走，并不害怕。也許是市區(qū)的緣故，周圍稀稀拉拉總還有些行人。

我那時特別喜歡走路，一個人的好多時光里，我都用來走路了。

不管白天還是夜晚。我就安安靜靜地徑直朝前走，不低頭，不東張西望，也不匆忙。就是走。

不記得是哪一年的哪一天了。我一個人在雪地里走了整整一下午。繞離學(xué)校遠一些的大路，在方圓幾千米的土地上，我用腳畫了一個大圓圈。

那天，從中午開始，雪就下的很大。我不知哪來的興致，忽然就想一個人到處走走。

我從學(xué)校門前的那條青年東路開始走，學(xué)校門前那條路繁華還有些人，向右拐進外環(huán)東路的時候，忽然就冷清下來。

外環(huán)路的兩旁是兩排整齊劃一的杉樹，道路中央的一條綠化帶將正向和逆向的兩條機動車道劃分開來。

還是中午，天色發(fā)白，雪花漫天飛舞，行人卻寥寥無幾。偶爾一輛車疾馳而過，也就“嗖”的一聲很快又消失在遠處。

我一個人打著傘，在這無邊的雪地里走著，忽然就覺得很快活。

一個小時后，我從外環(huán)東路拐到一條東西走向的小路上。與外環(huán)東路相比，這條路要窄很多。

一走進這條路，生活的氣息就撲面而來。

雜貨鋪的老板娘，一邊看電視，一邊捧著熱騰騰的飯菜大口大口地吃著。

小橋的盡頭，一只小狗在窸窸窣窣不知在扒著什么。

柳樹枝上落滿了雪，頭低的更深了。

騎電動車的行人，大都穿著雨衣，只露兩只眼睛，三五分鐘便過去一輛。

路左側(cè)豎著一個臨時公交牌，頂頭也落滿了雪。

再右拐就到了學(xué)校西邊的那條工農(nóng)路，那條路最繁華了。到處都是酒店啊賓館啊西餐廳啊KTV之類的，還有婚紗影樓花店服裝店等。

總之，雖是雪天，較之其他，還是熱鬧得很。三三兩兩的花季少女嘰嘰喳喳地從一個服裝店逛到另一個服裝店。

飯館里，一些客人在舉酒干杯。右邊的站臺上，打著傘的中學(xué)生，著急回家的上班族。

回到學(xué)校已是接近晚飯的時間。我的鞋襪以及外面的衣服全部濕透?；厮奚釗Q了衣服鞋襪，我才去食堂吃的晚飯。

（二）

計算機考試之后，我一個人在校園周圍的走路的那天晚上，在鄰校職大的后門口，發(fā)生了一件在當(dāng)時的我的生活中算不上大事兒的大事。

不知是在哪兒，是在路燈下，還是在哪個路旁的一個小石堆旁，我發(fā)了一條相當(dāng)傷感的信息給G。

就是我在披薩店打工認識的那個學(xué)長。他在披薩店里做幫廚，我做兼職服務(wù)員，他比我大兩屆，和我學(xué)的同一個專業(yè)。

那時，我剛進大學(xué)校門，對于學(xué)長一詞，有莫名的好奇。

G出奇地樸實，只此一點，就足以吸引我。在學(xué)妹面前總是不停說話地學(xué)長，總是會令人生厭的。這樣的樸實，反而讓人覺得新鮮。

在慢慢接觸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我和G很聊得來。

就這樣和G慢慢相處起來，有什么不高興的事，對室友也好，別的什么朋友也好，總不愿多說。

但面對G的時候卻可以說很多。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說什么都覺得安全。室友同窗之間的關(guān)系，學(xué)生會的小黑暗，內(nèi)心里的堅持與無奈，統(tǒng)統(tǒng)一股腦兒都倒給他。

也許并不是所有的他都能感同身受，但能夠適時地給你真誠的安慰和鼓勵，這就足夠了。

有他在的時候覺得很溫暖。終于有一個人可以肆無忌憚地依賴。

終于有一個人，可以在他面前撒嬌裝可愛，不用時時刻刻總是端著，自己也覺得好開心。

哪怕有時，他只是發(fā)過來兩個字”加油“，我也會忽然間又有了奮斗下去的勇氣。

在被這樣一種暖意包圍著，我明顯比剛開學(xué)時開心多了。

（三）

就這樣時間慢慢溜走。大一上學(xué)期的英文實踐來了。這個實踐很簡單，而且跟英語幾乎搭不上邊。

英文老師李給了一個命題，五人一組，四個女生，一個男生（我們班男生比較少）。

在準(zhǔn)備討論主題的時候，我先給H打了個電話。而H好像并不想搭理我。第一次的正面接觸，氣氛并不融洽。

不過，開了幾次會以后，我和H逐漸熟悉起來，電話也越來越多了。

有的時候能從晚飯時間一直聊到晚上12點。最晚的一次已經(jīng)凌晨一點多了，他還在不停地說。

我只好打斷。本來我想說：“太晚了，睡覺吧?！闭l知一不小心說成：“一起睡吧?！?/p>

可惡的是，我當(dāng)時并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有歧義，直到他在電話里拼命地笑，我才羞紅了臉，大吼一聲：”笑什么笑！”然后慌忙掛了電話。

有時我們也會搞些惡作劇。比如，兩個人忽然腦抽似的都不愿先掛電話，也都不說話，任憑手機無聲無息地在那兒耗著，直到其中一方的電量耗盡才罷休。

在這中間，有幾次H邀請我參加男生們的周末聚餐，我都婉拒了，總覺得不妥。

不過，跟他單獨吃飯倒是有一兩次。都是在一家XJ牛肉面館。每次他都點的蛋炒飯。

我吃的是什么倒是忘記了。只記得每次都是我先吃完，然后看著他津津有味不緊不慢地吃著。

飯后，我們就到處走。我喜歡走路嘛。有時，他在我右邊，有時在我身后一步遠。

兩個人就這樣走著，不像是情侶，也不像哥們，連普通朋友都不像。仿佛是陌生的兩個夜行人，隨便搭個伴。

一路上，我們也不怎么說話。他給人的感覺特別嚴肅。電話里還好些。面見就有點冷颼颼了。我不好放肆，更沒有興趣撒嬌。

記得有一次他從家里帶了很多零食，我沒有客氣，包裝袋一拆，拿起來就吃。

大概吃第五個的時候，他突然大聲吼了我一句。吃到一半的蛋糕就這樣噎在嘴里。

然后，對他我就更加保持距離了。身和心都是。

實際上，我習(xí)慣性地與異性保持距離。即使是對G，雖然心已經(jīng)貼的很近，卻仍然不忘保持應(yīng)有的距離。

有次過馬路，G可能習(xí)慣性地保護我，從后面扶著我穿過馬路。我心里別扭極了。

在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里，我始終懷疑自己有問題，在和異性相處方面。

偶爾和H一起走路的時候，他有時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地貼在我的邊上走，待我意識到，我會立馬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拉開一段距離再走。

實話說，那時候我并不想跟任何人發(fā)生特殊關(guān)系（比如男女朋友這種），一個人多快活呀。孤獨也好寂寞也好，懂得品味之后，多么享受的一件事情哦！

（四）

H非常戀家，都上大學(xué)了，居然還兩周就回家一次。大家都很好奇，我也一樣。H說是回家相親的，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想的，反正我就是想笑。

按說，他也到了要相親的年齡了。西裝皮鞋公文包的他差不多比我們大多數(shù)人要大兩歲。

至于原因，大概是跟所有中途退學(xué)到社會歷練一段時日后又回來發(fā)奮的同學(xué)一樣吧。

H不僅年紀大，同時也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我們班的，據(jù)說他高考成績也是他們那個不甚好的學(xué)校的第一名。所以他在女生中間還有一個特殊的外號叫“NO1“。

有一個周日的下午，H說東西多，讓我去火車站接他。（他又回家去了，捂臉。）我想想反正沒事做就去了。

我差不多5點左右就到出站口了。6點多他才出來，大包小包身上背的滿滿的。

那天晚飯是在隨便的一個快餐店吃的，還是僅僅是吃了點零食，都不大記得了。

只清晰的記得一個畫面：

又是一個雨天，昏黃的路燈下，一前一后兩個身影。只聽見沙沙的雨聲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就這樣走了不久，他忽然抬起頭問我：“一個人沒事找事做是無聊，兩個人沒事找事做是什么？”

我猜了很多，都沒猜對。

很多天以后，當(dāng)他告訴我是浪漫的時候，我有點抓狂。

（五）

在那個十一月到十二月間，我偶爾和H吃吃飯，兼職也照做，跟G相處的也蠻好。

十二月的月末，G自告奮勇說要帶我感受一下這個城市。來這里上學(xué)兩個多月了，仔細想來，好像的確還沒有去過哪里，總覺得時間還長，機會有的是。

隔天早上，我們起了個大早。一個多小時才到郊外的風(fēng)景區(qū)。G說君山清凈些，你那么喜歡安靜，就去君山吧。我說好。

君山門前有一個非常壯觀大氣的玉凈瓶。就是西游記里觀世音菩薩手里拿的那種。還離得很遠，就看到了這個羊脂玉凈瓶。

在距離君山不遠的一個必經(jīng)的街道上，有很多沿街的商鋪，都是賣各種香的。早就聽說君山上面有個廟，看來是真的。又沒有打算去廟里敬香拜佛，當(dāng)然就不需要香啦。

匆匆從一家商鋪門口走過的時候，一個站在門口吆喝賣香的中年婦女忽然拽住我，冷不丁地往我口袋里塞兩個仿佛是香囊一樣的東西。嘴里還說著百年好合之類的話。

這是什么跟什么??！我憤憤的，旋即抽出那兩個香囊往地上甩去。我那時的確還沒想跟任何人談戀愛。即使是善意的誤解也不行。

G估計是有點意外，在他面前我從來沒有發(fā)過這么大的火。我那時只顧著生氣，沒去多想他的心情。自私的以為這樣也好。

可后來發(fā)生的事，讓我在許多天以后想到：那天，G不僅僅是震驚。

君山的門票是二十塊一個人，有學(xué)生證的話可以半價。只可惜我們兩個事先都沒有想到要帶。

那天的君山異常冷清，游客寥寥無幾。

君山的半山腰有一個亭子叫“望江臺”，站上去有點恐怖，但看長江的視角特別好。我們在那里站了好久才離開。

剛走兩步，我的肚子莫名其妙地疼起來，許是早上起來太早了著了寒。

G很緊張，跟以前的每一次一樣，一點小事他就緊張地不得了。原地休息了一會，疼痛暫時緩解了，我們才又繼續(xù)往上爬。

終于爬到山頂?shù)臅r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君山并不高，但看著地下螞蟻似地小人兒，仍然有一種豪壯之感。

山上的那座廟，大門緊掩著。我們在門外徘徊了好久，終于沒有勇氣進去一窺。

那之后的事，我記的不大清楚了。

但等我們從郊外返回至市中心的一處景點濠河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濠河在N市也算是著名的景點了。地處市中心地帶，毗鄰一個游樂場，且廣場上經(jīng)常會有一些有趣的表演，所以，一到周末那里的人就特別多，尤其情侶和小孩。

我和G正在廣場上閑逛的時候，冷不丁地，一個黑乎乎的大約七八歲的小男孩，突然竄到我們面前，舉著手上的玫瑰。

G看著我。我試圖跟這個男孩解釋我們不是情侶哦?？伤静宦?，堵在我們面前不讓我們走。實在沒辦法，我說我給你5塊錢，不要你的玫瑰行么。

男孩還是不走。那朵玫瑰他賣10塊。

僵持了一會，G把那個男孩拉到一邊悄悄地說了些什么。然后他就回來了，手上沒有玫瑰，男孩也沒有再跟著。

不知道那個瞬間，G的心情又是怎樣的。

再逛下去估計任誰都會覺得難免尷尬吧。差不多九點鐘的時候我們就乘車回去了。

對N市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就這樣結(jié)束了。在我來說，還是有點意猶未盡的。

不過，這之后，G對我的態(tài)度有了明顯的改變。

（六）

手機墻紙想換掉，換了幾個都覺得不舒服。才恍然，原來不論什么東西都怕習(xí)慣，習(xí)慣了就有感情了。即使不是最美的，也固執(zhí)的認為那是最好的。

我太依賴和迷戀于G對我的關(guān)心照顧，以及G帶給我的溫暖。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和恐懼瞬間向我襲來。

那些年，我的生活中滿滿的都是我自己，根本來不及去想別人。

把云看淡了，把風(fēng)看輕了，這是一種姿態(tài)，也是一種境界。云淡風(fēng)輕的時候，才不會為了得不到的東西而苦苦追尋，也不會因為害怕失去已經(jīng)擁有的東西而傷感難過。那時我常常這樣安慰自己。

所有的自我安慰都是徒勞，只有真真正正切切實實的走過，才會真的釋然，不是么?

我看到自己幾個月以后的留言：一切都在悄悄改變，而且也將永遠改變下去。我才發(fā)現(xiàn)讓自己不受傷的唯一辦法就是順其自然。就是一顆平常心去看待周圍發(fā)生的一切?？墒菦]有之前的痛徹心扉，又怎會有之后的云淡風(fēng)輕呢。

我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G談戀愛了。在我寫下上面那些文字的時候，他已經(jīng)戀愛了，只是當(dāng)時的我不知道。

此刻安靜地打下這些文字，心里還是不知道當(dāng)時對于G那個人到底什么感情。

這，是愛嗎？

（七）

就是在這樣糾結(jié)的心情中，迎來了我大學(xué)第一學(xué)期的期末考試。

成績單發(fā)下來以后，我終于對大學(xué)失去了所有的興趣。

未來他在哪里?。课磥硭L著什么樣兒啊？那段時間我經(jīng)常把這兩句話像歌詞一樣唱出來。

寒假放假以后，我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和同學(xué)平相約兩天后一起回家。在無比糾結(jié)，傷感和難過的那些天中，幸虧有平這個好友陪著，我的心才不至于那么的疼。

我清楚地記得看到G和他女朋友一路談笑風(fēng)生的那個場景。心劇烈地抽搐到不能自已，在那一瞬間幾乎走不動路。強忍著躲到女生廁所里，等他們走遠了，才出來。

記得每次通話，他旁邊都有其他女生的聲音。他對她的女朋友坦白，也對我坦白。

我還是難過。最厲害的一次，正吃著飯，想到他，手抖得沒辦法夾菜。

2008年1月28日。那天，我跟平匆忙趕到火車站的時候，廣播里正播放著：“開往X市的列車正在檢票，請需要乘車的旅客到二樓檢票臺檢票進站。”等我們倆瘋一般地跑到二樓檢票臺的時候，火車啟動的汽笛已然響起。

我和平像被人抽了兩耳光似地，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腦海中在飛速思考著下一步該怎么辦。一抬眼，發(fā)現(xiàn)G和他的女朋友也坐在不遠處。G起身過來和我們打招呼。一問才知，他們也晚點了。哼，連晚點都能撞一起。

那天從早上開始就下雪的，而且下的越來越大。下午2點鐘的車，我們早上10點就出發(fā)了，可還是沒趕上。雪路滑，公交車開的很慢，臨近過年，回家的人又多，晚點也就在所難免了。本來我們是算著時間過來的。

商量好第二天下午再走以后，我一個人跑到窗邊去看雪。候車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田地，厚厚的積雪落在上面，遠遠望去，好像披上了一層雪白雪白的地毯。

那樣的心境下，看到這樣美麗的雪景，心里說不出的喜悅。

我甚至情不自禁地跑了出去。路兩邊的兩排楊樹上落滿了雪。白楊樹果真名副其實了。旁邊不遠處還有一座小橋，小橋也變成小白橋了。

（景色實在太美，我給H發(fā)了張圖片。這張圖片多年以后他還留著。他說你那時真搞笑哦，干嘛發(fā)一張模糊的自拍照給我啊。他把圖片里面斑駁樹影看成是我。他才搞笑好嗎？他老覺得是我先喜歡的他。我那時的心哪有地方給他哦。）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G從后面跟了上來。于是，我們就沿著底邊的田埂向更遠的白色世界中走去。一看到他，看到他的笑，所有的怨恨似乎一瞬間又都消失了。我們又像往常一樣邊走邊說話，直到走到火車軌道邊上才又折回來。然后又順著邊上的大路朝前走，走到快要向右拐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黑，雪依然很大。還好有路燈，昏黃的路燈下，飛濺著成群的雪花，這景象美極了。

后來，據(jù)說那場雪是N市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奇觀。

晚飯是用小賣部的泡面對付過去的。十一點鐘的時候，候車室里逐漸安靜下來。偶爾幾個不知趣的也只是竊竊私語，聲音很小了。每個人都把旅行箱放在腳底下，包在懷里緊抱著，生怕被誰搶了去。

G的女朋友趴在他的懷里睡著。我看著別扭，就離開他們很遠，重新新找了個座位坐下來。

對面有兩個考藝校的學(xué)生，兩人都背著畫板。男孩兒趴在女孩兒的身上睡一會，女孩兒又趴在男孩兒的身上睡一會，就這樣兩人輪換睡著。這樣溫馨的場景，我看著看著，眼角不小心有幾滴淚水滲出。

夜里一點鐘的時候，平已經(jīng)睡熟了。有輕微的鼾聲。G的女朋友應(yīng)該也已睡著了吧，趴在G身上一動不動。我睡不著，G也一樣。他時不時地轉(zhuǎn)過頭來看我。我一次也沒有轉(zhuǎn)過頭去與他對視。

到了兩點多鐘的時候，我終于氣不過，一個人從座位上離開了。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夜晚的雪景，然后悄悄地從他的視線中離開了。我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后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不見了，G似乎很著急，眼睛一會盯著這里，一會又看向那里。有幾次，我看著他差點要站起來，終于沒有。他的女友緊緊抱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我躲的有點累了。剛想回到座位上。就在這時，我看到G終于掙脫女朋友的身體站起來。他許是要去上廁所，眼睛卻到處瞄個不停。

當(dāng)他從廁所走出來的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紅紅的，一宿沒睡，又著急我不知去了哪里，他一定是累了。

我于是走出來，看到我，他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

不久，G又去旁邊的水箱接了兩杯開水，一杯給我，一杯給他的女朋友。我賭氣說我不渴，G說焐焐手吧，你要好好保護你的手。語氣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我?guī)缀醯粝卵蹨I。

我的手每年都有凍瘡，別人看到了不過禮貌性客氣兩句。只有G專門去尋了土方法制成的藥膏給我拿了來。

我還有理由再去怨他嗎？

至此，我已無言。

那之后不久，他就出去實習(xí)了。

（八）

再見面，已是四年后，他結(jié)婚的那天。

我因被邀做伴娘，早到一天?；槎Y的頭天晚上，他當(dāng)年的女朋友，現(xiàn)在的新娘，說要找我聊聊。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她說。

我忽然愣住了。

“不是你邀請我來的嗎！你說你兩個同學(xué)有事來不了。”

“主要是他的家人想要你來?！?/p>

我之前是拒絕了G的。直到準(zhǔn)新娘打電話過來說她的同學(xué)臨時有事來不了，請我?guī)蛡€忙。

“問你一件事兒?！?/p>

“嗯，你說。”

“你有沒有喜歡過G?”新娘子盯著我，容不得我閃躲。

“沒有?！?/p>

“一點兒都沒有過？”

“一點都沒有過?！?/p>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回答地如此干脆。那么地堅決和肯定。

我只是習(xí)慣了那樣回答。我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承認過我曾有過動心。甚至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我也只是覺得我是太過于享受它曾給過的溫暖和呵護。

在和G相處的當(dāng)時，我也曾仔細考慮過，能不能和他談戀愛這件事。怎么就不能談一下呢?他那么辛苦。那一段時間，他著實辛苦。然而，我始終覺得還缺少點什么。

但老實說，當(dāng)時我對于他的情感，絕不能僅僅用感動來形容。他的樸實無華，他的無私善良，已經(jīng)震撼了我。

“我希望我們只是朋友，你，我，他，我們都像朋友一樣相處?！?/p>

我說好。我答應(yīng)你。

如果這樣說，能讓她安心的話。

我忽然想到H，這件事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他一直是知曉的，就算說是如指掌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曾沒有要求我什么，沒有阻止我什么，甚至連一句評論都沒有說過。我離開去做伴娘的時候，他也只是問了句，什么時候回來。

（九）

婚禮那天，G，新娘子，我，都起了個大早。

直到下午三四點鐘，客人才逐漸散去。

新娘子嫌累，在房間里休息了。

門口的空地上，G，我，他的媽媽和弟弟，還有他的一個朋友，坐在一起聊天。

那是九月的一天，天氣相當(dāng)好。

大片大片的云朵堆在湛藍的天空中，那樣的悠遠和純凈。

耳邊不時一陣風(fēng)吹過，沁人心脾。

門前的菜地里，各種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蔬菜，塞的滿滿的。

屋后是幾棵柿子樹，密密麻麻地結(jié)滿了青果子。我打了一顆下來，說要留作紀念。

即使時隔四年，此刻重又坐在一起，感覺還是那么親切，淡淡地聊著家常，聊著彼此的生活和事業(yè)。

于是，我想，也許再過五十年，我們都成了老爺爺，老奶奶，在某一個午后，又這樣的相聚，一切還是一樣的親切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