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角燭臺的藍焰突然變成慘綠色,鏡中新娘的蓋頭被熱浪掀開半角——那張臉竟與三天前在圖書館電梯里遇到的保潔阿姨一模一樣。沈安倒退著撞上冰冷磚墻,懷里的五帝錢嘩啦散落滿地。
“五、六、七......“沙啞的計數聲突然變成重疊的童謠,十六個梳羊角辮的女童從鏡中爬出。她們手腕系著褪色的紅繩,腐爛的嘴角咧到耳根,齊聲唱道:“銅錢單數活人走,雙數留下當燈籠油——“
沈安盯著地上六枚泛青的銅錢,終于明白老太太那句警告的含義。當最小的女童伸手抓向腳踝時,他抓起燭臺砸向北斗七星陣的搖光位銅鏡。藍焰在鏡面炸開蛛網裂紋,童謠聲戛然而止,女童們化作黑霧鉆回裂縫。
地窖深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沈安摸到供桌下時,發現那本殘缺的族譜正在滲出暗紅液體。翻開最新一頁,自己的名字已被描紅三分之一,而原本空白的“歿于“欄后,漸漸浮現出“壬戌年七月十五“的字樣。
“叮——“
懷中的黃銅羅盤突然發出清響,指針直指西北乾位。沈安跟著指引掀開褪色的帷幔,墻縫里卡著半截燒焦的日記本。泛黃紙頁上寫著潦草的血字:
「守則一:祠堂地窖的鏡子總數永遠是單數」
「守則二:當聽到打更聲,立刻藏進供桌下的棺材」
「守則三:穿綠鞋的送葬隊伍出現時,絕不能看他們的臉」
紙頁邊緣畫著個扭曲的玉蟬圖案,與沈安小臂上的胎記完全吻合。當他試圖撕下這頁紙時,指尖突然傳來針扎般的劇痛——血珠滴在圖案上的瞬間,整本日記突然自燃,青煙在空中凝成箭頭指向神龕。
其中一片碎鏡扎進沈安掌心,血腥味彌漫的剎那,整個地窖的銅鏡同時發出嗡鳴。108面銅鏡里的鬼影開始同步做叩拜動作,沈安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倒影正不受控制地抬起右手,將銅錢一枚枚塞進嘴里。
“戌時三刻到——“
沙啞的打更聲穿透磚墻,沈安撲向供桌下的柏木棺材。腐臭的棺液浸透后背時,他聽見地窖石板被重重掀開。七雙繡著金線的綠鞋踏著積水走來,每走一步,棺蓋上就多出一道抓痕。
“一具活尸......兩具活尸......“計數聲貼著棺材縫隙鉆進耳朵,沈安死死攥住銅尺。當綠鞋停在供桌前時,他透過縫隙看見抬棺人脖頸處的縫合線——那些腦袋都是用槐樹枝固定著的。
染血的秤砣突然砸在棺蓋上,沈安懷中的羅盤指針開始逆時針飛轉。當第七次震動傳來時,他摸到棺材內壁的凹槽——北斗七星的排列竟與銅尺完全契合。
銅尺嵌入凹槽的瞬間,柏木棺材突然向下墜落。失重感持續了整整十三秒,當震動停止時,沈安推開棺蓋,發現自己躺在口枯井底部。井壁的抓痕間嵌著片帶血的指甲,與之前鏡中鬼手的殘缺處完全吻合。
抬頭望見碗口大的夜空時,沈安終于想起壬戌年七月十五是什么日子——那正是三十年前槐樹村中元節特大火災發生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