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縫鋪的櫥窗里,七個套著中山裝的稻草人突然轉動脖頸。沈安推門的瞬間,銅鈴鐺震落滿地紙錢,泛黃的《制衣守則》從房梁垂下,血字在玻璃上蜿蜒:
1.量身時若皮尺自動收緊,立即剪斷
2.聽見縫紉機自啟需投入三枚染血銅錢
3.試衣間鏡中人眨眼時必須刺破指尖
4.子時前未取走梳頭匣將成為第108件壽衣
懷中的三塊青銅鏡片突然發燙,沈安掀開第三塊青磚,露出浸泡在血水中的鐵盒。盒中梳頭匣的玳瑁梳齒間纏著女人的長發,匣底刻著母親的小楷:「血月當空時鏡片嵌棺槨渡口沉舟處玉碎魂歸」
身后傳來細密的針腳聲,沈安轉身看見縫紉機的銀針正在自動穿刺人皮。當第七塊皮料縫合成型時,那分明是件印著沈安生辰八字的殮衣。他摸出五帝錢砸向機頭,銅錢卻粘在皮料上變成墨點,逐漸洇出“水鬼渡口“的地圖。
“二十三年了......“沙啞的嘆息從更衣室傳來,老裁縫的剪刀懸在半空,“你娘當年抱著梳頭匣投河,就是為了不讓我完成這件嫁衣。“
沈安的后頸突然被絲線勒住,整間店鋪的旗袍化作絞索。當他用犀角梳割斷絲線時,梳齒間纏繞的發絲突然暴長,在墻面織出母親投河前的場景——懷孕的她正將玉蟬胎記印在嬰兒后背,而祖父舉著青銅鏡碎片站在產房外。
“你才是真正的生樁!“老裁縫的脖頸裂開,露出里面蠕動的紅線,“沈柏年用你的胎記轉移詛咒,那些井底孩童都是你的替死鬼......“
更衣室的鏡子突然爬滿血手印,沈安撞碎玻璃沖進后巷。雨水在青石板上匯成血河,他懷中的鏡片開始共鳴,指引著跑向廢棄碼頭。月光下,三十年前沉沒的渡船正浮出水面,船頭站著七個提白燈籠的侏儒,它們的腳踝拴著沈家祖墳的鎖魂鏈。
當沈安踏上甲板時,整艘船瞬間腐朽。船艙里的梳妝鏡映出母親年輕的面容,她正在用染血的梳子給懷中死嬰整理胎發。沈安顫抖著舉起梳頭匣,鏡中的母親突然轉頭,黑洞洞的眼眶里爬出沾著粘液的青銅鏡片。
“安兒快走!“母親的鬼魂撞向鏡面,“你祖父在水鬼渡口下了......“
詛咒的尾音被浪濤吞沒,沈安被甩進刺骨河水中。他在水下看見無數拴著秤砣的童尸,每具尸體后背都有殘缺的玉蟬印記。當三塊鏡片嵌入最大的那具童尸眼眶時,整條河道突然沸騰,河底升起座青銅鏡拼成的牌坊。
牌坊后的石階通往燃燒的祠堂,沈安濕透的鞋底在臺階印出血痕。當他踏過最后一級臺階,發現掌心的玉牌正在龜裂,裂紋中滲出黑霧凝成七個扭曲的篆字:
「沈柏年弒親改命」
「七月十五子時償」
祠堂的焦尸們突然集體轉身,它們燒融的臉上浮現出沈安的面容。供桌上的族譜無風自動,沈安的名字已被朱砂完全覆蓋,而歿于欄后赫然新增一行小字:
「替祖受刑永鎮渡口」
懷中的梳頭匣突然炸開,母親的白玉簪刺入沈安眉心。劇痛中他看見三十年前的真相:祖父將青銅鏡碎片刺入長孫天靈蓋,用七個嫡系子孫的血在渡口布下轉生陣。而真正的玉牌,正是母親投河時塞進他襁褓的護心鏡。
渡船方向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沈安轉身時,看見七個與自己容貌相同的焦尸正爬出水面。它們脖頸拴著浸血的麻繩,另一端連著自己小臂的玉蟬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