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監護儀的波紋變成青銅鏡紋路時,沈安扯掉了電極片。病房洗手間的鏡面蒙著層血霧,他蘸著生理鹽水寫下“沈明德“三個字,水痕立刻被吸收,鏡中浮現出泛黃的《住院部守則》:
1.凌晨查房時若醫生瞳孔呈灰白色,需假裝熟睡
2.輸液袋出現沉淀物時立即關閉所有光源
3.聽見彈珠落地聲必須吞服三粒銅紐扣
4.發現護士站擺著紙嫁衣,要在整點前燒毀
值班護士推著藥車經過門口,車輪在地面碾出青黑色黏液。沈安瞥見她胸牌背面刻著生樁符咒,配藥盤里的注射器裝著混有指甲屑的暗紅液體。當他摸向床頭的呼叫鈴時,發現電線末端連著截槐木釘。
“該換藥了。“沈明德的白大褂下擺滴著井水,聽診器貼上來時發出嬰兒啼哭,“你知道么?當年你祖父在護心鏡里養了只食怨蠱......“
沈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虎口處的玉蟬胎記正與聽診器的青銅紋路共鳴。沈明德的笑容僵在臉上,整張面皮突然脫落,露出里面粘連著血管的青銅鏡面——那正是鎮魂碑缺失的最后一塊碎片。
病房燈光驟然熄滅,沈安撞開安全通道的門。樓梯間的臺階在月光下變成祠堂的供桌,每級臺階都擺著個泡發的童尸。當他跨過第七具尸體時,腳下的青磚突然翻轉,整個人墜入停尸房的冷柜區。
04號柜門自行彈開,母親的遺體竟保持著投河時的模樣。她浮腫的雙手交疊在腹部,指縫間夾著半張燒焦的婚書。當沈安觸碰尸身的瞬間,母親的腹腔突然裂開,露出藏在子宮里的青銅鏡匣——匣中躺著塊刻滿鎮魂咒的玉牌。
“安兒......快......“母親的鬼魂從通風口滲出,“你祖父把食怨蠱種在......“
警報聲炸響,沈安抱著鏡匣滾進運尸車下層。推車穿過暗門進入地下三層,墻面的霉斑組成新的規則:
1.解剖室的鐘表倒走時必須閉氣
2.浸泡池浮出人形物體需投入玉器
3.冷藏庫出現多余尸體要交換名牌
4.看見自己躺在解剖臺立即刺破眼球
停尸柜的銅鎖自動彈開,沈安在07號柜里發現了沈明德的尸體。這具二十年前就該火化的尸身保存完好,后頸插著七根槐木釘,脊椎處刻著換命咒文。當他取下第二根木釘時,整座醫院突然劇烈震顫,走廊傳來此起彼伏的鎖鏈拖地聲。
“你果然找來了。“沈明德的鬼魂從尸柜頂部倒垂而下,“當年你祖父為續命,把我做成鎮物壓在醫殮樓......“
沈安將玉牌按在尸身胸口,沈明德突然發出慘叫。鬼魂的皮肉層層剝落,露出青銅鑄造的骨架,每根骨頭都刻著沈家男性的生辰。解剖室的無影燈在此時亮起,燈光里浮現出三十八道虛影——正是鎮魂碑上記載的枉死者。
冷藏庫的鐵門轟然洞開,沈安看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空置的尸柜上。當他將鏡匣放入柜中時,玉牌突然融化,青銅溶液在柜門形成新的規則:
「子時焚盡醫殮樓」
「鏡冢開怨債銷」
「玉蟬蛻陰陽倒」
懷中的犀角梳突然寸寸斷裂,沈安握著最后的梳齒刺入沈明德尸身的眉心。尸柜區傳來山崩般的巨響,所有柜門同時迸裂,三十八具青銅尸骸爬出柜體,它們脊椎相連組成巨大的換命陣圖。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地下室時,沈安在焚燒爐前點燃病歷本。跳動的火焰里,他看見祖父被青銅鎖鏈拖入鏡冢深處,母親的身影則在渡口漸漸消散。掌心的玉蟬胎記開始脫落,露出底下正常的皮膚。
灰燼中浮現出最后一條血字規則:
「當蟬蛻完成時」
「去老宅揭開房梁的紅布」
「那里藏著真正的因果」
沈安走出醫院大門時,警衛亭的鏡子映出他背后的虛空——七個模糊的孩童身影正手牽手走入晨霧,它們缺失的右手小指上,都戴著青銅鑄造的蟬蛻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