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和你一起走過

多魚,七年,和一場未抵達的春天

我叫陳末,在電臺里販賣深夜的雞湯和廉價的安慰。我有個死黨,叫陳念。不是“念念不忘”的念,按他的話說,是“念想太多,屁用沒有”的念。我們在大學城后街那家永遠油膩膩、永遠人聲鼎沸的“老王烤魚”店里混熟,時間精確到2007年9月12日,晚上7點38分。那天他為了搶最后一份豆豉烤魚里的魔芋,差點跟隔壁桌體育系的干起來,是我用半瓶劣質啤酒澆熄了他的火氣。他說:“哥們兒,你這滅火器當得不錯,以后我的魚分你一半魔芋。”

陳念這人,長得像根沒曬干的豆芽菜,蔫了吧唧,但心里揣著一團不聲不響的火。他的火,燒給了一個叫夏陽的姑娘。夏陽,夏天的太陽,名如其人,亮得晃眼,熱得灼人。他們相遇在2008年5月4日,校圖書館三樓靠窗那個永遠搶不到的黃金座位。那天陽光好得不像話,斜斜地打進來,陳念正對著磚頭厚的《西方經濟學》打瞌睡,口水快流到書頁上。夏陽抱著幾本厚厚的畫冊,大概是沒看清路,也可能是陽光太刺眼,腳尖絆到了陳念伸得過長的腿,整個人驚呼著往前撲。陳念在夢里驚醒,下意識伸手一撈——人沒撈住,畫冊天女散花般散了一地。最上面那本攤開的,正好是一幅色彩濃烈到幾乎要燃燒起來的向日葵油畫。

陳念后來跟我描述那一刻:“老末,你是沒看見,她摔下去的時候,頭發絲兒都在光里飄著,像他媽的金線!還有那臉紅的……比老王烤魚里的辣椒還鮮艷。”他頓了頓,眼神有點飄忽,“我當時腦子里就一個念頭:完了,這經濟學,老子怕是畢不了業了。”

“有些人撞進你生命里,像一場精準的空投。你以為只是擦肩而過留下點尷尬的尾跡云,殊不知她投下的,是一顆能炸毀你所有既定航線的炸彈,燃料叫心動,當量叫萬劫不復。”

夏陽是美院的,畫筆是她的劍,世界是她的畫布。陳念呢?一個在枯燥數字里掙扎企圖謀生的會計預備役。兩個世界,硬是被陳念用一股子蠻不講理的韌勁給焊接到了一起。他追她的方式笨拙得像剛學會走路的小狗:在畫室窗外一站就是幾個小時,手里攥著被汗水浸濕的奶茶;省下一個月飯錢買她隨口提過的絕版畫冊,送到她手里時包裝盒都壓癟了;在她趕稿熬夜的凌晨,騎著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破自行車,橫穿半個城市送來一保溫桶熱乎乎的皮蛋瘦肉粥。

夏陽起初煩他,像煩一只趕不走的蒼蠅。后來煩著煩著,大概是皮蛋粥太香,或者是他站在寒風里凍得通紅的耳朵太可憐,她默許了他的存在。他們成了“老王烤魚”的常客。夏陽愛吃辣,越辣越好,每次點特辣烤魚,吃得嘴唇紅腫,鼻尖冒汗,眼睛里卻閃著興奮的光。陳念不能吃辣,每次陪吃都像上刑,灌下整瓶冰水,辣得眼淚汪汪,還要嘴硬:“爽!真他娘的爽!”老王就在旁邊笑:“小伙子,愛情這鍋湯,可比我這烤魚辣多了,你慢慢熬。”

烤魚的炭火嗶剝作響,蒸騰的熱氣模糊了油膩的玻璃窗。夏陽辣得吸溜吸溜,陳念辣得齜牙咧嘴,兩人在繚繞的煙霧和嗆人的辣椒香氣里,笑得像個傻子。那畫面,像一幅活生生的、帶著市井煙火氣的油畫。

時間像烤盤下的炭火,緩慢卻堅定地燃燒。2011年6月28日,畢業散伙飯,還是在老王烤魚。空氣里彌漫著離愁別緒和烤焦的魚皮味。夏陽拿到了南方一家頂尖畫廊的實習offer,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星星。陳念呢?簽了本地一家半死不活的國企,像一顆被按進既定軌道的螺絲釘。那晚,夏陽喝了很多,抱著陳念的胳膊,聲音帶著醉意和滾燙的期待:“陳念,跟我去南方吧!那里有陽光,有大海,有看不完的畫展!我們租個小房子,陽臺上種滿向日葵!你算你的賬,我畫我的畫,多好!”

陳念沒說話,只是更緊地摟著她,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沉默得像一塊被海浪反復沖刷卻始終沉默的礁石。他眼里的光,在酒精和現實的夾擊下,一點點黯淡下去。他身后有年邁多病的父母,有一份看似安穩卻無法輕易舍棄的“鐵飯碗”,有沉甸甸的、無法言說的責任。南方的陽光和大海,是夏陽觸手可及的夢想,卻是他無法泅渡的汪洋。

“承諾在現實面前,有時候脆得像烤魚盤底下那層焦糊的魚皮。你以為翻個面就能繼續,卻不知道底下那面,早已被生活的炭火炙烤得面目全非,一碰就碎成渣,混著滾燙的油,灼得人心里生疼。”

夏陽走了,在一個霧氣蒙蒙的清晨,2011年7月15日。陳念去火車站送她,手里拎著一大袋她愛吃的本地辣鴨脖。站臺上人潮洶涌,廣播冰冷地重復著車次信息。夏陽看著他,眼睛紅紅的,像被辣椒嗆到,又像蓄滿了不甘的雨水。她把那袋鴨脖塞回他手里,聲音啞得厲害:“陳念,你知道嗎?我寧愿你騙我,說你會來。哪怕是句空話,也讓我覺得……那南方的太陽,會照在我們兩個人身上。”

火車開動了,帶走了那個像夏天一樣熱烈的姑娘,也帶走了陳念世界里所有的光。他站在原地,手里拎著那袋沉甸甸、冰涼涼的鴨脖,看著綠色的車廂消失在鐵軌盡頭,像看著自己青春里最絢爛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剝離。霧氣沾濕了他的睫毛,分不清是晨露還是別的什么。

后來,日子像“老王烤魚”門口那條被無數腳印踩得發亮的石板路,一天天磨損下去。陳念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偶爾來我店里,點一份特辣烤魚。他依然不能吃辣,依然會被辣得滿頭大汗,眼淚直流,卻再也沒說過“爽”。他只是沉默地吃著,仿佛在咀嚼某種無法消化的苦澀和懷念。他養了一只貓,叫“多魚”,據說是夏陽以前喂過的流浪貓生的崽。貓很傲嬌,不愛理人,只喜歡蜷縮在窗臺上曬太陽,像一團凝固的、安靜的憂傷。

昏黃的燈光下,陳念低頭吃魚,辣得直吸氣,額角的汗珠滾落,砸在油膩的桌面上。多魚在窗臺打盹,尾巴尖偶爾動一下。空氣里只有咀嚼聲、炭火的噼啪聲和一種巨大而無聲的荒蕪。我給他倒酒,他搖搖頭:“不喝了,喝多了……容易看見不該看見的人。”

時間是最狠心的賊,偷走年華,也試圖偷走記憶。2018年10月23日,深秋。老王烤魚因為舊城改造,搬到了更偏的巷子,生意淡了許多。那晚下著冷雨,陳念渾身濕透地沖進來,像一頭慌不擇路的困獸。他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印著大紅喜字的請柬,指關節捏得發白。他把它拍在我油膩膩的柜臺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老末……她要結婚了。在南方……下個月……2018年11月18日……”

請柬上新娘的名字,是夏陽。照片上的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笑容依舊燦爛,像南國永不凋謝的太陽。而她身邊站著的男人,溫和儒雅,一看就是能陪她在陽光大海里徜徉的人。

陳念沒哭,也沒鬧。他只是要了一瓶最烈的酒,一個人坐在當年夏陽最愛坐的那個靠窗位置(現在窗玻璃也蒙了層洗不掉的油污),對著窗外連綿的冷雨,一杯接一杯地灌。多魚跳到他腿上,用腦袋蹭他冰涼的手。他喝到眼神渙散,才喃喃地說:“多魚啊……她終于……找到能陪她看南方太陽的人了……挺好……真他媽……挺好……”聲音到最后,破碎在喉嚨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原來有些人的婚禮請柬,不是喜帖,是訃告。它宣告的不是一段新生活的開始,而是你心中那座為她修建的、從未住進過人的宮殿,轟然倒塌的日期。從此,連憑吊的廢墟都顯得多余。”

他終究沒去參加婚禮。**2018年11月18日**那天,他把自己關在家里,手機關機。我傍晚去找他,敲門不應。從門縫里看進去,屋里沒開燈,只有電視屏幕幽幽的藍光閃爍,映著他蜷縮在沙發上的身影,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多魚趴在他腳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地板。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比老王烤魚后廚的潲水桶更刺鼻的絕望。

再后來,日子好像又恢復了平靜。陳念依舊上班下班,來吃烤魚,照顧多魚。只是他眼里的那簇火,徹底熄滅了。他變成了一個更沉默、更模糊的影子,行走在這座城市日益陌生的街道上。多魚也老了,不再愛動,大部分時間窩在陳念給它鋪的舊毛衣里睡覺。

2023年4月5日,清明節。天空飄著細密的雨絲。陳念帶著多魚來到江邊。江水渾濁,緩緩東流。他蹲下身,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很小的玻璃瓶,里面裝著幾顆干癟的、黑乎乎的東西——是當年夏陽留下的,烤魚里沒吃完的豆豉。他把瓶子輕輕放進江水里。瓶子晃了晃,很快被渾濁的江水吞沒,消失不見。

多魚在他腳邊,對著江水,輕輕地“喵”了一聲,像是告別,又像是嘆息。

“有些人就像這烤魚爐里的炭火,曾經那么用力地燃燒過,照亮過你生命里最滾燙的一段。你以為熄滅了就只剩灰燼,可你不知道,那灰燼里埋著的東西,叫余溫。它不會發光發熱了,卻在你往后每一個看似平靜的日子里,持續地、無聲地灼燙著你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直到有一天你發現,不是時間治愈了你,而是你學會了帶著那點灼痛,活成了另一座沉默的、長滿荒草的孤島。而那只叫‘多魚’的貓,是你孤島上,唯一活著的、會呼吸的紀念碑。”

雨還在下,江風帶著濕冷的腥氣。陳念抱起多魚,轉身,慢慢走進城市灰蒙蒙的背景里。背影佝僂,像一棵被風雨過早催折了枝干的樹。

而我,坐在“老王烤魚”新店油膩的窗邊,看著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忽然想起2007年9月12日那個晚上,他為了半份魔芋差點跟人干架的樣子。那時的他,眼睛里還跳動著那么鮮活、那么不值錢的光。

原來,有些人路過了你的世界,真的會帶走所有的春天。

---

去年此日 · 作家說

上起點讀書支持我,看最新更新 下載App
推薦
舉報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临夏市| 崇义县| 鲁甸县| 富源县| 闵行区| 陆河县| 临夏市| 宝应县| 桑植县| 安乡县| 城固县| 镇江市| 云南省| 来安县| 五莲县| 乌什县| 盖州市| 延津县| 荔浦县| 商城县| 兴业县| 阿拉善左旗| 桑植县| 永州市| 汝阳县| 永康市| 涡阳县| 卢湾区| 航空| 方正县| 鄂托克前旗| 澳门| 丰都县| 巢湖市| 嵊州市| 星座| 金溪县| 札达县| 沂水县| 勐海县| 新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