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玄低著頭，看著自己腳尖前的一段距離。
“我離開以后，你也會像當時他離開那樣沉寂嗎。”
黃瀾抬起頭，看著秦子玄的側臉。放在人海里，這樣一張臉確實有辨識度，不驚艷但能人記住。
“我一直都這樣，沒有因為他走有什么改變。”
秦子玄說道，雖然嘴上這樣說，但腦海里卻浮現出了東子的臉。
“是因為沒什么朋友了吧。”
黃瀾轉過頭看向別處，接著說。
“雖然在這里呆了十年的時間，但你的社交圈子一直都不算廣。甚至袁先生給你理了這么些年，才熟悉起來的。到現在，樓下的鄰居是誰，有幾口人你都不一定知道。”
秦子玄保持著沉默，他早就在腦海中盤旋過了這個問題。
黃瀾走后，公司里那些所謂的同事只在工作時間保持著聯系，特別是秦子玄還有工作號和生活號的區分。這就導致，工作號加了幾百個人，生活號卻不及它的零頭。
在生活號的名單上轉了一圈，爸爸、媽媽、家里的其他親戚、王竟東（室友）、黃瀾（鄰居）、袁先生（理發），居然就想不到其他什么人了。
想到這里，他下意識就拿了手機翻了翻，雜七雜八的都是一些特別情況下需要的，其他人現在不看消息記錄已經想不起他們都是誰了。一直翻到列表的底部，其實就是稍微翻了翻。
章耀光（警察），這個名字倒是讓他微微一愣，這才想起這還是他的一個高中同學。
思考片刻，點開了對方的消息框。
“今天工作嗎？”
沒有出現紅色感嘆號，讓他微微松了一口氣。
“怎么了，要借錢嗎？借多少？”
章耀光問候一句后，直接開始尋問起秦子玄的目的。
被人第一反應問是不是想要借錢，讓秦子玄有些慚愧，不由想到，長時間不聯系的同學突然聯系，不是借錢就是結婚。
“沒什么，看看章大警官有沒有把我刪了。”
秦子玄，開了句玩笑。
“哎呦，我哪敢啊。好不容易想起我了，正好我休息，今天來找我吃個飯吧。”
章耀光的消息很快回過來。
回復了一個“OK”的表情后，秦子玄熄滅手機，重新揣回兜里。臉上卻未見什么情緒。
“行了，走吧，送我去機場。”
黃瀾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見了他的聊天記錄，忽然聲音里帶著些傷感的意味。
秦子玄瞄了他一眼，看了看對方的表情后，嘴邊一句玩笑話滾了一圈，卻沒有說出口的沖動。
直到抵達機場，兩人都沒再說出什么話來，黃瀾拉著黑色的大行李箱走在前面。
秦子玄將手插進口袋里，在后面默默的跟著。
“玄子，過的開心點。”
黃瀾和其他秦子玄最終停在了機場進出口前。
秦子玄平視著他，面上沒什么表情，內心卻短暫的蕩起一圈圈漣漪，然后消失不見。
“瀾哥，咱不是小孩了，回去以后成熟點吧。”
黃瀾的嘴張了張，沉默著轉身進了大門。
秦子玄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沒動。
忽然，拉著行李箱的身影猛地轉身回來，奔向秦子玄。雙手張開著，擁抱了秦子玄一下。
在秦子玄驚訝與錯愕里，小聲哽咽著說。
“別忘記我。”
“什么？”
聲音有些含糊，秦子玄沒聽清。
“我說……別忘記我！”
黃瀾加大音量，然后快速脫離開，重新奔向進口站。
秦子玄沒有在意別人投來的目光，只是忽然就回想起，自己一直掛在嘴邊，沒有說出口的話。
“你愿意留下來的話，我幫你找工作……”
只是，他沒能弄明白一件事，自己為什么想對方留下來了。
這讓他很快又在腦海里，勾勒出一個人的樣子。
王竟東。
自別離后，他的生活號安靜的可怕。
大概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了吧，雖然平時沒什么話說。
回過神的時候，黃瀾正站在大廳玻璃里，朝他揮著手。他的動作很大，生怕秦子玄看不見，也在期待著，秦子玄能回應自己。
終于，秦子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輕輕的揮動起來。
……
開車行駛于城市的快速道路上，夕陽逐漸將將地面同化為金黃的顏色。此刻天空也是金黃一片，也逐漸變得火紅。
抵達城市另一邊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看不見夕陽。但天空卻是深藍色的，點綴著幾朵黑色的云。
他終于在小區門口，接到到了穿著休息短袖的章耀光。
許久未見，或許是警察這份職業帶來的特性，同樣三十上下的章警官，依然是一副成熟的中年人扮相。大概滿足了，現在很多女孩口中對于人夫感的定義。
“秦總，好久不見啊。”
章耀光坐進來，身上休閑的衣服沒過多暴露身材，只看得出，沒養出肚子，大概是要好好健身。
“章大警官有空，當然得來見見。”
秦子玄嘴上開著玩笑，面上卻沒什么表情。
“真好……”
章耀光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什么？”
秦子玄正在專心觀察路況，被整的有些沒反應過來。
“走之前，還有人念著來看看我。”
章耀光說完，無奈的笑著。
開著車的手微微一頓，秦子玄轉頭看著他，腦子嗡嗡的，反應不過來。
晚上回去路上，秦子玄的腦海里一直回蕩著章耀光的聲音。
章耀光一直有一個從高中談起的女朋友，算是班上的模范情侶。這次也是為了對方，主動申請掉崗，放棄這邊的職位回去從頭做起……
恍惚著，他熟練的在停車場里停好車，獨自一人按下電梯，在安靜的樓道里站著，直到聲控燈在頭頂熄滅。才打開家門，疲憊的靠躺在椅子上，眺望被絢麗的高樓擋住的遠方。
直到半夜里，被冷風吹醒，打了個哆嗦才悠悠從椅子上醒來，強打著精神去把澡洗了，重新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感受著腦袋的眩暈和自己滾燙的身體，手連抬起來看看時間都費勁。
在黑暗地、安靜地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