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房東大爺帶著合同敲響了秦子玄的房門。

秦子玄有氣無力的坐在桌前，手里握著筆。

房東大爺則是站在陽臺上，眺望起窗外。

“最近退租的人變多了，好些住了很久的人，也突然說不住了。”

大爺似在感嘆。

秦子玄看著眼前的合同，上面三年的續約時間讓他有些恍惚，頭暈的感覺在這一刻加劇了。

大爺忽然回頭看向他，看見他半天都沒有在合同上簽字。沉默著，盯著秦子玄。

突然，秦子玄看見眼前的合同被人抽走了。大爺將那合同收好后，淡淡瞥了他一眼。

“房子還有兩個星期，想好了來找我。”

他沒有詢問眼前年輕人猶豫的原因，只是敏銳的意識到，他的狀態不太對勁。

房東大爺真是一個很好的人，不然也不會秦子玄在這里租了這么久都沒有搬過家。

上午，在醫院掛完吊瓶，休息到中午的秦子玄感覺自己恢復了不少力氣。

覺得自己今天狀態還是太差，不打算去健身房消磨時間，又不打游戲看電視的他，忽然覺得無事可做。

上廁所走到鏡子面前，看清自己的樣子，發現頭發似乎有些長了。

閑來無事，于是說干就干，套了件藍色外套就出門了。

直到自己下了樓，才反應過來，袁老先生已經關了門。

在小區外轉了一圈，推開了一家看著裝修還算精致的理發店。

一個小時后，看著鏡子里丑的人神共憤的頭發，抬起頭看了眼理發師。

看著對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后，平靜的問道。

“多少錢。”

“額……50。”

理發師說著，指了指對面的付款嗎。

秦子玄沒再說什么，付完錢出門，回頭看了眼店名。

又在附近轉了一圈，發現許久沒在樓下吃飯后，這條街換新了不少。想起剛搬來時，自己還曾每天一家店的吃過。

最后，當他看見，昨天還是營業狀態的健身房，今天居然關了門，門前圍了不少人，還有警察。

不用打聽也知道是辦卡充錢的人報的警。

秦子玄淡淡掃了眼人群，繼續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喂，叔……是的，我不想續租了。嗯，感謝您這些年的照顧了。”

……

開著車，下了高速走上國道，又從國道轉入鄉道。終于在一片景區前，停下車子。

“哎哎哎，那是我兒子，你給他放進來吧……”

母親就站在不遠處，和保安大叔說著話。

搖下車窗，秦子玄朝著那邊喊。

“媽！上車唄，我直接帶著你回去了。”

又將車開了一段，開進景區的門后，停了下來。

母親很快停在車前，先是隔著玻璃盯著他笑，然后又十分局促的站在車門前。

秦子玄用手拉拉安全帶，替母親開了門，看著對方坐進車內。

“哎呦，難怪我最近眼皮老跳呢，原來是我家阿玄回來了。”

母親遍布皺紋的臉上，一直洋溢著笑。

秦子玄看著母親的樣子，一路上的疲憊也消退了不少，提醒母親將安全帶系好后，在她的指引下往家的方向開去。

車子剛剛停穩，一道更加佝僂的身影出現了。小老太太正不停的張望著，直到發現黑色的汽車停于面前，她才小心翼翼走到車窗前，用手遮著太陽朝里看著。

再一次搖下車窗，秦子玄努力露出微笑，十分小孩子氣的喊了聲奶奶。

小老太太立刻也像母親那樣笑的合不攏嘴，只是嘴里牙掉的太大，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把車停好后，秦子玄下了車，打著眼前三層的小白樓。歲月在其上留下灰黑色的痕跡，綠色的爬山虎從房屋側門爬出一直延伸向瓦礫蓋住的屋頂。

“喲這次帶不少東西啊……”

母親王幺娣的聲音從車后傳來，秦子玄收回了目光，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這次，他幾乎將能用車子帶回的東西都帶了回來，其他不想要的，都交給房東大爺處理。

他沒有說自己已經辭職的事情，打算等到了晚上家里人都在的時候說。

小老太太在他們搬東西的時候，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翻出黃色的小糖餅。秦子玄搬東西的間隙里，她輕輕掰下一塊，放到他嘴前讓他咬著。

“這還是你小時候喜歡吃的……還記得吧？”

小老太太笑著又掰了一塊。

上一次見到它們，應該是去年過年的時候，為了不掃老太太的興，雖然早已對這些不感興趣，秦子玄每次都裝的十分驚喜的樣子。

小老太太似乎很高興，一直那樣笑著，她實在搬不動那些東西，就只能拿著小扇子，在孫兒搬的過程里，如往常那樣給他扇扇風。

知道家里什么都不缺，為了方便一些，除了必須要帶上的東西，秦子玄沒有帶太多東西，收拾起來十分方便。

三樓最里側，王幺娣知道兒子要回來后，提前打掃了房間。將東西都放下后，以自己太累為由，秦子玄將自己關到房間里，脫去外套躺倒于房間內。

看著眼前的天花板，感受著身體下柔軟的床鋪，無盡的安心感席卷全身。

他暫時不想去考慮，辭職的事情被家里人知道后，大家都是什么反應。也沒想好應該怎么解釋，他只是覺得，這一刻比過去以往的任何時間都舒服，都安心。

再次醒來，是王幺娣輕輕打開房門。

“阿玄，吃飯了。你爺爺和你爸都已經回來了。”

秦子玄睜開眼，迷糊間看見眼前母親，忽然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好像是在做夢似的。

樓下，木質餐桌前，一家里其他三人都已經在飯桌前坐好，所有在聽見聲音后，都抬起頭看向樓梯間的方向。

“哎呦，我孫兒回來啦？”

爺爺一如既往傳來爽朗的笑聲，然后拉拉身旁的椅子。

“來！坐爺爺旁邊。”

父親大人則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吃了一會兒，聊天的話題逐漸就從介紹飯桌上的菜，被引到了秦子玄的身上。

“這次呆多久啊？呆的久的話，我可帶你好好轉轉，現在村里不比以前，景區建設好的不得了。”

爺爺高興的說著。

“不走了，我辭職了。”

秦子玄平靜的說著。

飯桌上，卻在這一秒，陷入安靜。就連對面笑著的奶奶都收起了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