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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云起誅佞

一誤入惡魔地

中和十三年秋天,禮部侍郎屠寬家的女兒屠寧十三歲,終于熬過了她的血光之年。

說起來這也是個傳奇事件。

屠寧的出生非常坎坷,最初大夫就說她是個死胎,要喝藥流掉,因是和屠寬的第一個孩子,母親遲未久久下不了墮胎的決心,紅花湯送來多次,到嘴邊都喝不下去,更是做夢,夢見自己在森林里迷路,無助時看見一只白鶴飛來,盯著她看。她沒頭沒尾呼喚,脫口而出她和丈夫屠寬商量好的,關于孩子的名字。

“云兒姐!”

她叫,那只白鶴竟煽動翅膀,朝她走來,還叫她騎在自己的身上,在天上飛了半晌,把遲未感動壞了,只抱著鶴的頸哭啼。醒來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非說鶴就是她的孩子,死也要生。

出生時也命懸一線,屠寧是早產(chǎn)兒,生得倒是格外順利,但生出來不哭,臉憋得青紫,遲未呼天喊地,屠寬卻不在家。那頭屠寬還慢悠悠地往家走,以為離生產(chǎn)還早,尚不知道家里已炸開了鍋。

他鬼使神差,中午不知為何應了光祿寺少卿丁毓海的約到酒樓吃飯,兩人在酒樓包廂里稍喝兩口,便聽樓下吵嚷,一打聽,得知是個乞丐道士,穿得破破爛爛,一口爛牙,臭氣熏天非要闖進來喝酒。神就神在他竟指名道姓,說酒樓里有個姓屠的欠他一頓酒吃。

丁毓海見了,只認為是上趕著討好屠寬的機會,二話不說帶頭沖鋒,要為上級的顏面親力親為,將這潑皮攆出去。屠寬跟在后頭,見那道士神態(tài)逍遙,態(tài)度囂張,直讓自己去給他行大禮。

若是往日,屠寬許看個熱鬧罷了。如此每每回想,屠寬便覺得那天真是天意一般。當時他的腦袋一熱,冥冥中仿佛有人操縱著他,他居然單獨將人請到包廂吃飯,態(tài)度還十分誠懇,彼時自己都覺得自己像中了邪。

那道士豪吃一頓,光燒鴨燒鵝就點了十來只,酒更是不計其數(shù),屠寬本是一時興起,可見道士喝了十幾壇酒仍如常人言談行走,茅房都不曾上過一回,一下覺得蹊蹺,態(tài)度不禁真的虔誠起來。

等道士吃飽喝足,早過了下午上卯時的時間,屠寬想如何都先回部里露個面。剛抬屁股,那道士便開口,從他的破褡褳里掏出一個信封。說他知道屠寬家里有喜,這是他給小兒的見面禮。

說罷,又無端要屠寬給他一百兩銀子。屠寬心中一惱,覺得這道士屬實蹬鼻子上臉,但又是莫名的,那道士這么說了,他竟真的乖乖先跟酒樓借了一百二十兩出來,不僅給了,還額外多給了二十兩。

如此便是他回禮部的路上,遇到急赤白臉滿處尋他的婆子,婆子急得滿頭大汗,道孩子生出來不哭,叫他快去請藥局的御醫(yī)來看。屠寬一聽,腦子哐地一麻,差點要跪在地上。

等回了家,就聽見遲未聲嘶力竭哭喪一樣的哀嚎,抱著一個小小的嬰童,旁邊的人圍了一圈,沒一個敢上前。見屠寬回來了,紛紛蛾子見了火似地尋來,你一言我一語,亂糟糟地報告。屠寬一見那孩子,心涼了半截,那孩子死得徹底,哪還有什么呼吸、心跳。遲未見屠寬來了,便要一頭撞死。這會屠寬本已兵荒馬亂,卻猛想起道士給的信封,心里撥云見日般,一下澄明,連忙將道士給的信封掏出來,只見里面用紅紙包著一顆指甲蓋大的紅色藥丸。

便是如此,屠寧吃了藥,撿回一條命來。

此后屠寬滿城找他不見,卻等屠寧滿月時,這道士不請自來。屠寬冥冥中亦有感應,早安排了人在門房,道士剛一出現(xiàn),就有小廝急傳。

遲未還沒出月子,聽道士來了,鞋都來不及穿,抱著屠寧奔了出來,連連叩謝,哭得梨花帶雨,要拜道士當義爹。道士說她命里煞星太重,他已用一百二十兩銀子在京城郊外的西高峰建了一座小小道觀,須得將孩子寄養(yǎng)在道觀中方能活過十三歲。遲未將屠寧送到道觀,卻舍不得離開,整日以淚洗面,哭得道士神魂顛倒,只得服輸,拿出從小到大總共十二件百衲衣交與遲未,讓她把屠寧帶回家去,叮囑她讓屠寧時不時將百衲衣穿在身上,以包性命無虞,又叮囑一定讓屠寧多念書、多學武,便是強印健體不怕刑克。遲未生怕百衲衣的法力不夠,又從道士那里求來了一只金鎖。

那道士的原話便是,這鎖確不見的有什么功用,不過見夫人你如此擔驚受怕,聊以慰藉罷了。

此后他云游四海,再沒回來過。屠家人要感謝他,或是送銀子,或是為他再修一座觀,他都拒絕,只說他們要報答的另有他人,日后終會相見。

每逢生辰,遲未都帶著屠寧去觀里住上兩個月祛邪。

如此屠寧十三歲時,也一如既往來元一觀里小住,和她同來的還有戶部侍郎桐儀的女兒桐無憂。屠寧的這段逸事在朝里廣為流傳,桐無憂也體弱多病,她爹也不管是否對癥,一同送來祛邪。

這屬實是一種迷信。

屠寧雖常生病,性格卻活潑開朗,九歲被皇帝欽點,送去國子監(jiān)當顛婆靜安公主的陪讀。她的父母牢記道士的忠告,平日不是練武就是念書,從晨昏到午夜,無休息的時候,只生辰時騰出來兩個月休閑,那必定是撒了歡地在西高峰瘋跑瘋玩。眼下除了桐無憂,還有小她兩歲的弟弟屠協(xié)一并。三人在西高峰上山下河,整日瘋癲,好不自在。

西高峰秋景迷人,這會兒山上游玩的人絡繹不絕。三人不知從哪打聽到西高峰背面的千靈廟鬧鬼,一下來了興致,呼朋喚友,又找了倆人要在下午去千靈廟探險。

卻在路上走散了。屠寧猴似的,屁股著火,一溜煙便將大部隊落在身后。她素來不著調(diào)的,這西高峰又經(jīng)常光顧,因此和人走散了,心里也不慌不忙,全然不覺得害怕,順著一條小路信步在后山游蕩。

后山種滿了楓樹,半紅半綠,仿佛要把天空也照成一片紅色,風景著實迷人,她詩興大發(fā),做起詩歌,直嘆自己天才詩情。順著溪流朝上,遠遠又見一片金燦燦銀杏林,彼時已近黃昏,橘粉色的日光照耀著黃澄澄的銀杏樹葉熠熠閃光,如融化的金色瀑布。屠寧看著,連跑帶跳往林子奔去,不多時就見到千靈廟的山門。

“無憂!弟弟!”她叫著,急切地要分享自己的詩歌佳作,一邊疾走,一邊心里念叨修整她的詩文。

她嬉笑著闖入千靈廟,推開那扇陳舊破爛的木門,吱扭一聲,一陣冷風打著旋狂吹而來,帶著風沙,她瞇起眼睛,見那紛紛揚揚的銀杏落葉雨中,一個身著素衣的少男正手持著一把鋒利的寶劍,準備刺穿一個成年男子的喉嚨。

兩人四目相對,嚇得屠寧立刻僵在原地。

鬧鬼了嗎?

還是?

屠寧心中狂叫,已知情況不妙,兩條腿卻像灌鉛,一步走不動。

那成年男子躺在地上,神志全無,穿著一身紅衣,帶著輕便盔甲,應該是這里的侍衛(wèi)。那少男看起來則介于少男與男童之間,個頭挺拔又瘦弱,眼神格外狠戾,叫人看了心里發(fā)毛。見屠寧闖入,神色更是要把她生吞。

難道那關于她死期的讖語要在這里實現(xiàn)?!

屠寧后背發(fā)麻。

她打量著對方,背過手去,慢慢摸向她隨身攜帶的短刀。看他那瘦弱模樣,活像東北喜都郡外公家寄過來的榛蘑干,自己從小練武,難道還打不過他?如此思量,屠寧立刻轉(zhuǎn)念,想他肯定是要行兇殺人,此情此景,自己豈有溜之大吉的道理?必然是要見義勇為,救人一命!

想到這,天真的屠寧更覺得今日不是她的死期,而是天降大任于她的前兆!如此,她豈有臨陣脫逃的道理?!

“嘿!你在干嘛?!”屠寧蹭地將自己的匕首抄了出來。“你是誰?!”屠寧追問,那少男也打量她。果然如屠寧所料,那少男頗為謹慎,緩緩將寶劍收攏,問道。

“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屠寧在心里翻白眼:我是誰,我會告訴你?!

少男上下打量,清朗的聲音穿過冷氣,灌進屠寧的耳中:“你是屠侍郎的女兒?”

啊?

屠寧臉色一變,心中打鼓,這家伙是誰?她不禁更加細致地打量他,見他身板單薄,梳著利落的高馬尾,穿著一身生麻布做的喪服,仍器宇不凡,不像世俗人家子弟。她趕忙在腦子里檢索,但她自己也很清楚,這完全裝模作樣,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她肯定想不起來!平日里她就煩論政,一心只想著吃喝玩,這時候怎么可能有憑相辨人的本事。

真是壞了!

“我聽說屠侍郎的女兒小時侯中邪,常穿一件百衲衣避祟。”不料對方率先亮出底牌,屠寧低頭一瞧,原是自己那件百衲衣露出一小片衣領。

“你到底是誰?!竟在此地行兇?!既然知道本小姐的大名,還不速速放下劍?!”

管他是誰!屠寧索性拿出她的大小姐脾氣,盛氣凌人。

“吾乃文正言之子,文欽。”

屠寧一呆。

是那個反王的兒子!屠寧心中轟地一聲。她想起來了,五年前勤王意欲造反,案子查到了現(xiàn)在還沒查出所以然。勤王為證清白,當年在牢引決,妻子孩子被關了起來。原來就是被關在了這里?那么...

屠寧眼珠亂轉(zhuǎn),下意識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壞了壞了。

很明顯,他是想殺了侍衛(wèi),從這里逃跑!而自己,而倒霉的自己,正目睹了他要行兇的過程!

完了完了。

即便是她武功多么的了得,她無疑是卷入了一場皇室斗爭。

“你...”舌頭打結,“雀哥,這幾年你在這還好嗎?

鬼使神差,鬼使神差,她滿口胡言亂語起來,只隱約記得在國子監(jiān),和六皇子文恪一起上學時,在他那里聽過這個人的名頭,文恪好像是管他叫雀哥。她心中混亂,拿不定接下來用什么招。

隨即,屠寧在手袖里一通猛掏,心想著隨便有什么,掏出來送給他,就說是來探望他們母子的!最不濟,將自己的荷包送他!

卻不料掏了半天,只掏出一塊胰子。

啊?什么?

怎么會有一塊胰子在她的袖子里啊?!

屠寧腦子里電光火石:天煞的屠協(xié)!一定是他!把自己的荷包換成了豬胰子,要戲弄她!天煞的。

“雀哥...”她又笑,手拿著一塊尷尬的豬胰子,向?qū)Ψ降奈恢迷囂叫缘剡~了幾個碎步。

這時,又起了一陣風,無窮落葉蕭蕭落下,落在她與他的肩頭。

見屠寧走了過來,他倒是坦然,邁過地上昏睡的侍衛(wèi),也貼近而來。

“殿下,我是來看你的。”屠寧大言不慚。

“看我?”

文欽上下打量,笑出聲來。屠寧便也附和,哈哈干笑。

冷不丁地,叫人沒防備,文欽突然收了笑意,那靜默的氛圍立刻叫人害怕起來。這夕陽西下的金橘色霧氣剛剛還那樣優(yōu)美,如今卻為文欽的笑披上驚悚的色彩。

屠寧只聽他幽幽道:“我正準備趁他喝多,將他宰了。這里共有四個守衛(wèi),我已宰了三個。這下被你看見了,可怎么辦?”

干笑停止。

糟糕。

屠寧怯懦地抬起頭,看他眉目不變,慈眉善目間卻又令人覺得脊背發(fā)涼。他什么意思,自己該怎么辦?巧言令色?直接出擊?還是掉頭就跑?大呼救命?

“殿下,你,您,您肯定過得很辛苦吧。這個送您。”

她將那塊大胰子遞向文欽。

兩人之間經(jīng)歷了幾秒短暫的尷尬和匪夷所思。

“一個胰子?”

“是...是...您和王妃金貴之身,在這樣荒郊野嶺的地方,一定受了很多苦難,但是我想,臣想,草民想,勤王殿下一定是被冤枉的。”

她福至心靈般,撲通跪在地上,聲音顫抖著,“臣年幼之時也差點一命嗚呼,多虧家父家母一心堅持,四處尋仙問藥,才有今日。勤王殿下為人忠厚仁和,受奸人所害,使您與王妃遭此無妄之災。臣相信,勤王殿下的冤屈,終將會被洗清。臣方才在來的路上有詩一首,正獻給世子殿下。乃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不怪霜天無情雨,落木猶能照紅天。”

好破的打油詩。她在心里哭嚎。雙手舉起,向文欽呈上那塊豬胰子。

“殿下!”她編不下去了。

“殿下!”

猛然,她聽到有男人的聲音,只見兩三侍衛(wèi)從廟后面跑來。他們說自己喝醉了,正緊張文欽的下落。文欽笑笑,將寶劍當著兩人的面收進刀鞘之中,指揮那兩人把地上酣睡的侍衛(wèi)拖到后面,又指著屠寧道:“這是禮部侍郎屠寬屠大人的貴女,本王曾與她在國子監(jiān)同學,她來探望,我與她說幾句話。”

那侍衛(wèi)面露難色,稱并未收到通知,要請屠寧留下去,并去稟報管事的劉內(nèi)侍。

“屠小姐在前山元一觀祈福,順路造訪,實在小事一樁,不好去驚擾劉內(nèi)侍。”文欽的言語間,竟還帶著些許祈求,“不過是說上幾句話而已,這會她便要走了。”

說著,他將寶劍一并讓侍衛(wèi)收走,不僅如此,那侍衛(wèi)還上下搜身,確保他沒有藏什么東西在身上。

搜完他還不算完,兩人虎視眈眈,目光在屠寧身上游移,似乎還要來搜她的身。簡直就是在侮辱她。屠寧一下氣得耳朵通紅,卻不等她的脾氣發(fā)作,文欽已堅定地擋在她的面前,絕不會讓兩人動她一根手指。

屠寧見狀,五味雜陳,剛剛還是害怕,眼下又多了幾分同情,想昔日也曾貴為世子、王室宗親,如今竟要看這幾個丑貨的臉色,還要被上下其手。她自己也聽了些許勤王冤屈的只言片語,若不是文欽上來就那樣陰森,她打心底可能也會想要幫他做點什么。

想到此,屠寧不禁佯裝發(fā)怒:“看什么看?!你們幾個作為殿下侍從,喝得酩酊大醉,尸位素餐,還有臉在這里發(fā)號施令?!幾個憨貨盡管去找那閹狗太監(jiān),看到時候你們幾個又能混出什么下場!”

那幾個面面相覷,灰頭土臉地離開。

眼下只剩下屠寧和文欽兩人,因承了他的情,屠寧對他的話里多了幾分真心。

“殿下金尊玉貴,不必和他們計較!所謂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我相信總有一天,您會離開這里,有更大的作為!”

文欽一時間多瞧了屠寧兩眼。

“你叫什么名字?”

“臣叫屠寧,今年十三。”

文欽深有意味地笑了笑,又道:“屠小姐,你也見到了,我在此處,繩床瓦灶、上雨旁風,下人也欺辱在我頭上。其實我并不在乎,只是入秋后母妃感染風寒、每況愈下,我?guī)状蜗騼?nèi)侍申明,都杳無音訊,才出此下策,想迷暈幾個侍衛(wèi),到下山為母妃尋上一兩味救命的藥材,并無別的念想。”

那你剛剛拿劍干什么?屠寧心中這么想,表面上當然是一味點頭,“殿下一片冰心,需要什么藥材可以告訴臣,臣去幫您尋來。”

于是文欽掏出一副藥方,遞給屠寧,“你若能尋來,偌大恩德,吾必當結草銜環(huán),至死不忘。”

說罷,文欽行了一個大禮,這又動搖了屠寧。想他也怪可憐的,許是走投無路不得已才想殺人滅口,更何況他謀殺未遂,自己若能幫他尋到治病的藥材,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功德。

屠寧便如此美美想著,由侍衛(wèi)送回元一觀。

白玉燒又冷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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