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鞭炮的炸裂響聲，紅色的碎紙鋪滿一地，美鈺和得庭的笑臉綻放在這喜慶的紅浪里，連空氣中的硫磺味都帶了幾分歡喜。

得庭的門頭開業(yè)了。

依靠著錦華介紹的幾個客戶，得庭自己也做起了老板，但是好似并不如想象般那么容易。

得庭從來都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日子長了總有幾個打著下次一起結款的旗號賒賬，看著得庭日日忙活，半年多下來，活干了不少，錢沒掙幾個。

美鈺每次算完賬，眉頭總會比以往更加擰巴：

“這幾個人怎么光干活不給結賬？這沒錢…我們從哪進料給他們干！”

得庭不好說多，畢竟是錦華介紹來的，說重了怕下次的活沒得干，無奈的搖搖頭對美鈺解釋：

“沒法說啊！一開始還幸虧有這么幾個人來找我們干，才能掙點錢。”

“掙點錢？一開始干小活就掙個三十二十，現(xiàn)在這又是門又是窗，還得費事巴力的給他們安裝，賒個沒完沒了了！”

“下次再過來，我催催他們結賬，老劉這是欠了快五百了啊。”得庭翻看著賬本，這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累計起來也不是個小數(shù)。

畢竟倆人這些機器還欠了錦華一千塊錢，雖說自己干營生了，絲毫也沒覺得有多舒坦，甚至比以往的壓力更大。

“你也知道！那可是五百塊錢！春郡跟小芽都該交學費了！明天我回去問問哥，正好娘從俺二姐那邊回來了，我也好回去探望她了。”美鈺拿過賬本，塞進得庭午休的那張破木板子床底。

第二天上午幫得庭干了點搭手活，美鈺便急忙登上自行車往娘家去。

錦華在村旁的工地上班，中午可以隨時回來吃飯。

“哥，那個老劉找你干活的時候也欠賬嗎？”

“欠賬？老劉還欠賬？”錦華疑惑的看著美鈺，在他印象里似乎并沒有愛欠賬的客戶。

“可不么？五百塊錢！掙點不夠俺倆往里搭的。”美鈺語氣有些不滿，畢竟一開始要想到這方面，倆人也不能接手這活。

“問他要！不用不好意思，他是看你們倆好說話，尤其是得庭，他不會拒絕人。”

錦華剛說完，嫂子玉芬也端著熱騰騰的菜上桌來，說道：

“對！美鈺你得問他要！不能慣他毛病！這年頭賒賬的都不要臉！”

自從美鈺把三千塊錢給了哥嫂，嫂子的態(tài)度明顯熱絡起來。美鈺每次回家，她都主動湊上來拉家常，話語里帶著親熟的熱乎氣，也不如之前那般不好說話的樣子了。

“嫂子，中！有你們說的我心里就有數(shù)了，我這還害怕得罪了他，以后沒活干···”

“得罪就得罪！不缺他那點活。”錦華大手一揮，知道妹妹家不容易，更是對這賒賬的老劉意見多的很了。

李光珍在美秀家住了不短的時間，一直到美秀大兒子結完婚才回來，回來的時候耳朵上多了一副金耳環(huán)，美鈺看著還說那耳環(huán)真不錯。

“你二姐她兒子買的，讓你們看看人家兒子結婚成人了，能給他姥姥買金貨了！”嫂子聽美鈺夸贊起李光珍的耳環(huán)，在一旁小聲嘟囔。

“是嗎？那真是不錯。”

“哈！不舍得買個戒指，買個耳環(huán)有什么好顯擺的！”

錦華在一旁聽得滿心不耐，眉毛擰成個疙瘩讓玉芬少說兩句，玉芬還是忍不住又搭了一句：

“俺說說咋了？整天說她閨女多，閨女多還不是連個金戒指都沒有買的。”

美鈺聽著一下臉色變了樣，像吃了蒼蠅一樣難看，錦華聽到玉芬這話說的不對，趕緊大聲阻止道：

“行了！吃飯。”

李光珍只顧著低頭默默扒拉著碗里的飯。她耳朵早就背了，滿屋子的嘰嘰喳喳像隔著層厚厚的棉花聽不真切。偶爾有零星字句鉆進來，也擰不成段，搞不懂究竟在說些什么，索性便全當沒聽見。

飯后錦華和三嫂回了自己屋，美鈺扶著母親躺到炕上休息：

“娘，唉～你閨女我沒有本事給你買金貨，叫俺嫂子笑話了。”

看著母親已經年老的樣子，美鈺忍不住流起眼淚來，李光珍靜靜看著美鈺，見她突然哭起來，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急忙從炕上爬起來湊到美鈺一旁，用自己一直常用的那根手絹給她擦著眼淚。

如今過了年馬上80歲的年紀，眼花耳聾。只是隱約聽到美鈺說沒本事，買金貨，便跟美鈺說道：

“什么有本事沒本事的，身外之物，咱不饞那些。”

“我去上個廁所，你躺著睡會。”美鈺又扶著母親躺下，自己抹著眼淚出了屋。

錦華剛剛還在想用什么理由叫美鈺出來，見她出來急忙從屋里出來叫住她，遞過來500塊錢對美鈺說：

“美鈺，你出去給娘買個戒指，回來就說是你買的。”

“哥，你這是···”

“你嫂子說的，快去買吧，回來跟咱娘說你買的。二姐那人也是，給娘買了還再問她要200塊錢。”說完，錦華臉上明顯表現(xiàn)出強烈的不滿。

“什么？要回去200塊錢？”美鈺一聽頓時無語，見錦華擺擺手不讓她多說話，美鈺也只能把氣憋了回去，拿著錢急忙去給母親挑選了一個金戒指拿回來。

李光珍許久沒見美鈺回來，還以為美鈺回了家，沒想到過了一個鐘頭美鈺便拿了個金戒指回來，錦華和玉芬聽聲也一起過去。

“你看看，還是買個大戒指戴著好看！耳環(huán)有什么好的？”嫂子笑著說道，給美鈺使了個眼色。

可能嫂子只是看不慣又顯擺又要錢的做法，才拿出錢來讓美鈺說是她買的。但是美鈺并不知道嫂子早偷偷的給自己的娘家媽置辦了一身貴重的金貨，所以才對這單獨的戒指和耳環(huán)的如此輕視。

美鈺只是勉強的擠出一個尷尬的笑，隨后給母親戴上那個金戒指。

下午美鈺越想越生氣，見李光珍已經瞇眼睡著，錦華和玉芬也不在家，美鈺拿起電話便給二姐撥了過去：

“你是怎么回事？給娘買副耳環(huán)還得再問她要回去200塊錢？這也叫你們買的！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二姐一愣，看來電顯示以為是母親，可沒想到接起來是美鈺二話不說就開始埋怨自己，也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是美鈺啊。”

“是我！我說你，能往自己臉上貼金！”

“不是我貼金，孩子剛成家，買金貨不是花費高嗎。”

“花費高你別讓他買！買了再把錢要回去這像個什么事！娘身上也沒有錢，你問她要回去還讓俺嫂子在這笑話咱！說娘，閨女多也沒見得有人給她買金貨。你不弄這個事她能說這樣的話嗎？我倒是想給娘買，我吃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錢給娘買！”美鈺越說越生氣，一邊說一邊抹著眼淚。

扭頭之際，見母親早已經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美鈺假裝寒暄了兩句便急忙掛斷了電話：

“俺二姐來的電話，問你最近怎么樣。我看你在那睡覺沒叫你，等著有空你再跟她聯(lián)系吧。”

也不知道母親聽見沒有，只見她微微點頭又閉上眼睛，眼尾的淚水順著眼角的紋路慢慢滑落到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