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銀簪夢魘
三更的梆子聲剛過,白鹿書院的木工房里突然傳出一聲痛呼。阿墨猛地從竹榻上坐起,冷汗浸透了粗布短打,右手死死攥著枕邊的竹笛——那由銀簪化身的竹笛,笛身上竟真的裂開一道細(xì)紋,與夢中斷裂的銀簪分毫不差。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喘著粗氣,眼前的景象還未從噩夢中抽離:靈汐的混沌火失控般暴漲,赤煞的魔爪穿透她的胸膛,而他的銀簪為護(hù)住她的魂魄,硬生生擋下致命一擊,斷裂的碎片帶著他的仙血,刺入靈汐心口的魔紋……那些畫面太過真實,銀簪碎裂的脆響仿佛還在耳畔回蕩,連帶著心口都傳來陣陣抽痛。
“呃……”頭痛如潮水般涌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阿墨捂著額頭撞向墻壁,木架上的刨花簌簌落下,沾在他汗?jié)竦陌l(fā)間。無數(shù)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炸開:
仙族審判庭上,長老們的斥責(zé)聲如冰錐:“墨淵身為太子,竟與魔族余孽私定同契,罪該萬死!”他跪在金磚上,銀簪被按在誅仙臺上,而靈汐的哭喊聲從結(jié)界外傳來,撕心裂肺。
魔淵血戰(zhàn)中,他的銀簪與赤煞的魔劍相撞,金紫色的光與暗紫色的霧交織成網(wǎng)。靈汐的混沌火在他身后炸開,熱浪灼得他后背生疼,卻聽見她大喊:“墨淵,別回頭!”
輪回通道前,忘川河水漫過腳踝,他的銀簪抵在靈汐的眉心,剝離記憶的法術(shù)讓她痛得蜷縮。“等我……”這是她失去意識前,對他說的最后兩個字,帶著血沫的溫?zé)帷?/p>
這些碎片像燒紅的鐵針,狠狠扎進(jìn)他的腦海。阿墨痛得蜷縮在地,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銀簪虛影越來越清晰,針尖刺破皮膚,血珠滴在竹笛的裂紋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隔壁房間的阿沅被驚醒,她披衣推門時,正看見阿墨用頭撞墻,額角已滲出血跡。“阿墨!”她驚呼著撲過去,從身后緊緊抱住他顫抖的身軀。掌心的火焰胎記剛觸到他的后背,兩人同時感到一陣暖流——她的胎記與他右眼角的淚痣同時亮起,金紫色的光芒在空氣中交織,像兩團(tuán)相互吸引的火焰。
“別想了……醒醒……”阿沅的聲音帶著哭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那些記憶碎片仿佛也鉆進(jìn)了她的腦海。她看見墨淵在誅仙臺上被剝奪仙骨,看見銀簪斷裂時他絕望的眼神,看見他為追隨靈汐的輪回,甘愿自毀仙元。這些畫面讓她心口劇痛,比自己經(jīng)歷的還要難熬。
阿墨的掙扎漸漸平息,卻渾身脫力地靠在她懷里。他能聞到她發(fā)間玉蘭花的清香,能感受到她掌心傳來的溫度,那些洶涌的記憶碎片在這溫柔的觸碰下,漸漸沉淀下去。他轉(zhuǎn)過頭,鼻尖蹭到她的臉頰,淚水與汗水混在一起,帶著濃重的鼻音:“靈汐……我沒保護(hù)好你……”
這句話像鑰匙,打開了阿沅記憶的閘門。她想起銀簪斷裂的瞬間,墨淵撲過來擋住赤煞的魔掌,血珠濺在她的混沌火上,發(fā)出凄厲的嘶鳴。她想起自己抱著斷裂的銀簪,在忘川河畔哭了七天七夜,直到魂魄被強(qiáng)行剝離。
“不是你的錯……”她伸手撫過他額角的傷口,指尖的火焰胎記輕輕蹭過他的淚痣,“是我太弱了,控制不住混沌火。”兩人的目光在月光下相遇,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自責(zé),也看到了無需言說的理解。
小靈從梁上飛下來,落在阿墨肩頭。它用喙輕輕啄他的耳垂,銀鈴的光芒柔和地掃過他的臉頰,像是在安慰。竹笛上的裂紋在光芒中漸漸變淡,卻始終沒有完全消失,像是在提醒他們,夢境中的危險并非虛幻。
“它在警告我們。”阿沅拿起竹笛,指尖撫過那道頑固的細(xì)紋,“赤煞知道銀簪是你的軟肋,他想在望月崖故技重施,用混沌火逼你動用銀簪的全力,再趁機(jī)毀掉它。”沒有了銀簪,墨淵的仙力就會大損,更難抵擋赤煞的血祭。
阿墨握住她的手,將竹笛湊到唇邊,吹了個簡單的調(diào)子。笛聲有些沙啞,卻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他想起王大夫說過的話:“器物有靈,銀簪護(hù)了你千年,不會輕易碎裂。”或許這道裂紋不是詛咒,而是銀簪在提醒他,該放下過去的執(zhí)念,用新的方式守護(hù)。
“無論它碎不碎,我都不會讓你再受傷。”阿墨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他將竹笛重新放在枕邊,伸手?jǐn)堖^阿沅,讓她靠在自己肩頭。月光透過窗紙,在兩人交疊的手上投下淡淡的光暈,他的淚痣與她的胎記依舊泛著微光,像兩盞守護(hù)彼此的燈。
阿沅閉上眼睛,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那些關(guān)于銀簪斷裂的恐懼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穩(wěn)——她知道,無論未來有多少艱難險阻,身邊這個人,都會像當(dāng)年的墨淵一樣,擋在她身前。而她也不會再像過去的靈汐那樣軟弱,她會學(xué)會控制混沌火,與他并肩作戰(zhàn)。
木工房外的月光越來越亮,照亮了墻角堆放的木料,也照亮了兩人依偎的身影。小靈蜷縮在他們中間,銀鈴的光芒漸漸黯淡,只留下微弱的余韻,像在為這難得的寧靜伴奏。
阿墨低頭看著熟睡的阿沅,指尖輕輕拂過她的發(fā)梢。竹笛上的裂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他卻不再害怕。因為他明白,真正的羈絆從不是靠器物維系,而是刻在靈魂里的守護(hù)與信任。哪怕銀簪真的斷裂,哪怕記憶永遠(yuǎn)殘缺,只要他們還在一起,就有對抗一切的勇氣。
天快亮?xí)r,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欞照進(jìn)木工房。阿墨看著竹笛上幾乎消失的裂紋,突然露出一抹釋然的笑。他輕輕抱起阿沅,往濟(jì)世堂走去,腳步堅定而平穩(wěn)。無論夢境預(yù)示著什么,他都將用自己的方式,守護(hù)好這份失而復(fù)得的羈絆。而那道曾經(jīng)讓他恐懼的裂紋,終將成為他們共同成長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