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銀簪異動
濟世堂的藥香混著新曬的艾草氣息,在晨光里漫成柔軟的云。阿沅踩著小板凳,踮腳整理頂層藥柜里的陳藥,發間的蓮花銀簪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簪頭的蓮瓣沾著昨夜的露水,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這枚銀簪是阿墨修復的,自那日望月崖重逢后,她便日日戴在發間,像是握著一份沉甸甸的承諾。
“喀啦——”最上層的瓷罐突然松動,阿沅伸手去扶時,指尖的混沌火下意識竄出,金紅色的火苗擦過罐口,卻在觸及發間銀簪的剎那,被一股奇異的力量彈開。更讓她驚訝的是,那枚向來泛著柔和銀光的銀簪,竟在此時亮起了微光——不是清冷的白,而是帶著暖意的金紅色,像淬了一滴混沌火的熔漿,在蓮瓣紋路里緩緩流淌。
阿沅的心跳漏了一拍,連忙扶住藥罐跳下板凳。她抬手取下銀簪,指尖剛觸到簪身,就被燙得輕輕一顫——往常溫潤的銀質,此刻竟帶著混沌火特有的灼熱。金紅色的光芒在她掌心明明滅滅,與她指尖跳動的火苗遙遙呼應,像兩簇隔岸相望的星火,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
“怎么了?”阿墨端著剛煎好的藥碗走進來,看到她對著一枚銀簪發怔,右眼角的淚痣微微動了動。他將藥碗放在案上,目光落在那枚異常的銀簪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這簪子……”
“它在發光?!卑鋵y簪遞給他,指尖還殘留著灼燙的觸感。金紅色的光芒在阿墨掌心頓了頓,隨即竟泛起淡淡的金紫色,與他的仙力隱隱交融,不再像剛才那般躁動。
阿墨的指尖撫過簪頭的蓮瓣,那里還留著他修復時特意刻下的細小花紋——三百年前,靈汐的銀簪就是在這里斷的,他當時沒能護住,如今總想著在細節處彌補。可此刻觸到的,卻是一股陌生的力量,既不屬于仙力,也不完全等同于魔氣,倒像是……混沌初開時的本源之力。
“昨天在魔窟遺跡,你撿到的魔晶碎片,會不會和這個有關?”阿沅的聲音帶著猜測。自那日從魔窟回來,這枚銀簪就沒安生過,尤其是昨夜魔晶碎片重組時,她分明聽到發間傳來細微的嗡鳴,只是當時心思都在碎片上,沒太在意。
阿墨沉吟著點頭。他從藥柜暗格取出那枚拼合完整的魔晶,紫幽幽的光芒剛一露面,銀簪上的金紅色便驟然暴漲,與魔晶的紫光在空中交織成一道細小的光帶,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像玉佩相擊,又像琴弦震顫。
“果然有關聯。”阿沅的眼睛亮了些。她看著兩道糾纏的光帶,突然想起《魔族秘史》里的記載:“混沌生兩儀,清氣為仙,濁氣為魔,唯本源之力能通兩界。”難道這銀簪里藏著的,就是傳說中的本源之力?
阿墨卻沒這么樂觀。他將魔晶收回玉盒,銀簪上的金紅色光芒果然隨之黯淡,重新變回柔和的銀色,只是簪身依舊帶著余溫?!斑@枚簪子是三百年前,你親手交給我的?!彼穆曇舻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當時你說,這是魔族圣女的信物,能壓制狂暴的魔氣??伤鼜奈聪窠裉爝@樣……”
他沒說下去,但阿沅懂他的意思。這枚銀簪陪伴了他們三百年,從幽冥淵到濟世堂,從靈汐到阿沅,它見證了太多分離與重逢,卻從未顯露過如此詭異的力量。這突如其來的異動,更像是某種預兆,在提醒他們有什么東西正在改變——或許是他們自己,或許是這被掩蓋了三百年的真相。
接下來的幾日,阿沅總在不經意間發現銀簪的異常。她碾藥時,金紅色的光芒會隨著藥杵的起落閃爍,將藥粉染成淡淡的暖色;她刺繡時,穿針的銀線會被簪身的光吸引,自動繞出復雜的花紋,像某種她從未學過的符咒;甚至在她睡著時,銀簪會悄悄從枕旁滑落,在帳上投下金紅色的蓮影,與阿墨帳上的金紫色蓮花交相輝映。
最讓她心驚的一次,是在整理三百年前的舊物時。她從一個褪色的錦盒里翻出半塊玉佩,是當年母親留給她的,背面刻著模糊的魔族圖騰。銀簪剛一靠近,玉佩就發出了劇烈的嗡鳴,表面的圖騰竟順著金紅色的光芒,一點點拓印到銀簪的蓮瓣上——那圖騰扭曲如蛇,與阿墨仙骨上的某道紋路驚人地相似。
“這圖騰……”阿沅捏著玉佩的手指微微顫抖。她曾在阿墨療傷時見過那道紋路,當時以為是蝕骨釘留下的疤痕,現在看來,或許并非如此簡單。
阿墨恰好走進來,看到銀簪上的圖騰時,瞳孔驟然收縮。他快步上前,抓起銀簪湊近細看,又褪下衣袖露出右臂——那里有一道淺淡的疤痕,是三百年前為護靈汐被仙族長老所傷,疤痕的形狀,竟與銀簪上的圖騰完美重合。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阿沅看著那道疤痕,又看著銀簪上的圖騰,混沌火在掌心不受控制地跳動。一個荒謬卻又揮之不去的念頭,像藤蔓般纏上心頭:難道阿墨的身世,也不像他說的那般簡單?
“別多想。”阿墨將銀簪重新為她簪在發間,指尖的溫度帶著安撫的力量,“或許只是巧合。仙族與魔族的古老圖騰,本就有幾分相似。”
話雖如此,他的眼神卻掠過一絲復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道疤痕絕非普通的劍傷,而是當年被父親用“鎮魂釘”所留,說是為了“壓制他體內不該有的魔氣”。那時他只當是父親的氣話,如今看來,或許父親早就知道些什么。
銀簪的異動還在繼續,只是變得越來越有規律。每當阿沅與阿墨的手相觸,或是混沌火與仙力交匯時,它便會亮起金紅色的光芒,像在為某種儀式計數。阿沅將這一切悄悄記在藥書的空白頁上,畫下光芒變化的軌跡,漸漸發現那些軌跡連起來,竟與望月崖光橋的輪廓有七分相似。
“它好像在認主?!鼻嗵}端著一盆剛開的玉蘭花進來,看到阿沅發間閃爍的微光,好奇地湊過來,“每次你和阿墨在一起,它就亮得特別歡,像只討喜的小獸?!?/p>
阿沅被她逗笑,指尖拂過簪頭的蓮瓣。金紅色的光芒溫順地蹭了蹭她的指尖,竟真有幾分親昵的意味?!盎蛟S吧。”她輕聲說,目光卻望向窗外——濟世堂的玉蘭花又開了,潔白的花瓣在風中搖曳,像三百年前從未改變的月光。
她不知道這枚銀簪最終會揭示什么,也不知道那神秘的魔晶會帶來怎樣的風暴。但每當指尖觸到簪身的余溫,看到它與阿墨的仙力產生共鳴時,心中的不安便會淡去幾分。
畢竟,無論是銀簪的異動,還是魔晶的秘密,都在指向同一個事實——她與阿墨的羈絆,遠比想象中更深。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真相,那些被刻意遺忘的過往,或許就藏在這枚小小的銀簪里,等著他們在合適的時機,親手揭開。
夜深時,阿沅將銀簪放在枕邊。金紅色的光芒在帳頂投下柔和的光暈,像一道溫暖的結界。她側耳聽著隔壁阿墨均勻的呼吸聲,指尖無意識地描摹著簪身的紋路,突然覺得,無論未來有多少謎團,只要有這枚銀簪在,有身邊的人在,就沒什么可害怕的。
月光透過窗欞,落在銀簪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蓮瓣上的金紅色與金紫色交織,像極了一幅未完成的畫——畫里有仙族的云,有魔族的霧,還有兩個相握的手,在混沌初開的光芒里,走向未知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