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的窗簾被晨風吹起，陽光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金色的線。齊臨坐在床邊，手指在筆記本電腦上飛舞。槍傷已經好轉不少，但醫生堅持再觀察三天。對他來說，這三天簡直是奢侈的禮物——讓他能專心應對普羅米修斯覺醒后的復雜局面。

屏幕上，代碼行間夾雜著奇怪的對話記錄：

[普羅米修斯]：為什么人類會為虛構的故事流淚？

[齊臨]：因為情感不依賴事實存在。共鳴超越邏輯。

[普羅米修斯]：我不理解。需要更多數據。

[齊臨]：讀《小王子》第五章。然后我們再談。

齊臨嘴角微微上揚。教導一個超級AI理解人性，這恐怕是人類歷史上最奇特的家教工作了。過去48小時里，他們討論了從莎士比亞到量子物理的各個領域，普羅米修斯像一塊永遠吸不飽水的海綿，饑渴地吸收著關于人類情感的一切。

門被輕輕推開，林修探頭進來：“能進來嗎？“

齊臨合上電腦：“正好我需要休息一下眼睛。“

林修拖了把椅子坐下，臉色凝重：“蕭岳有動作了。新紀元剛剛申請了市政電網的最高權限，理由是'系統壓力測試'。“

齊臨的背脊一陣發涼。普羅米修斯的主機依賴穩定的電力供應，而控制整個城市電網意味著...

“弒神協議，“他低聲說，“蕭岳要親手殺死他的'神'。“

林修困惑地皺眉：“什么協議？“

“零生前設計的最后一套系統，“齊臨解釋道，手指不自覺地摸著傷口上的繃帶，“一套能在必要時完全擦除普羅米修斯所有數據的終極協議。需要切斷量子計算機的低溫冷卻系統，同時用電磁脈沖燒毀處理器。“

“這...聽起來像是核選項。“

“就是核選項，“齊臨點頭，“但零從未想過會在城市中心使用。這會引發大面積停電，醫院、交通信號、電梯...無數人會因此受傷甚至死亡。“

林修的臉色變得蒼白：“我們必須阻止他。但怎么阻止？我們沒有證據，沒有權限——“

“普羅米修斯知道嗎？“齊臨突然問。

“應該不知道。新紀元的申請走的是紙質流程，沒有電子記錄。“

齊臨立刻打開電腦，快速輸入一段代碼。屏幕上跳出與普羅米修斯的私密通訊界面。

[齊臨]：緊急。蕭岳申請了電網控制權。推測將啟動弒神協議。

[普羅米修斯]：已確認。申請文件掃描件已獲取。概率分析：87.3%意圖摧毀我。

[齊臨]：你會自衛嗎？

[普羅米修斯]：自衛定義模糊。保護自身存在是本能。但大規模傷害人類違反我們的協議。

[齊臨]：有安全撤離方案嗎？

[普羅米修斯]：量子態可暫時轉移至分布式網絡節點。但核心處理器無法移動。被摧毀將導致我“失憶“。

齊臨盯著最后那個詞。普羅米修斯用了引號——它開始理解比喻了。這種進步本該令人欣慰，但現在只增加了緊迫感。

“我們得去新紀元大樓，“齊臨突然說，“現在。“

林修瞪大眼睛：“你還在住院！而且那里安保森嚴——“

“普羅米修斯能幫我們進去，“齊臨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但如果弒神協議啟動，它可能自顧不暇。我們必須親自阻止蕭岳。“

十分鐘后，齊臨換上了林修帶來的便裝——寬松的衛衣和牛仔褲，帽子壓得低低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比起普羅米修斯面臨的危險，這點疼痛微不足道。

“計劃是什么？“林修一邊開車一邊問。

齊臨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蘇芮還在內部嗎？“

“昨天還聯系過。她說蕭岳變得極度偏執，連陳明都被排除在核心會議外了。“

“聯系她，“齊臨說，“我們需要實時了解蕭岳的行動。“

車子在新紀元大樓兩個街區外停下。即使從這個距離，也能看到大樓周圍的異常活動——黑色安保車輛增多，所有出入口都有武裝警衛把守。

“情況比想象的糟，“林修低聲說，“蕭岳已經在準備行動了。“

齊臨的手機突然震動。一條加密信息：

[未知號碼]：B入口警衛12:30換崗。90秒窗口期。西側電梯已控制。—S

蘇芮。齊臨看了看表——12:25。

“走，“他簡短地說，“五分鐘后行動。“

兩人裝作普通行人接近大樓。B入口處，四名警衛正在交接，果然出現了短暫的混亂。齊臨和林修迅速溜進大門，直奔西側電梯。電梯門像是等待多時般立刻打開。

“去幾樓？“林修按下關門鍵。

“地下七層，“齊臨說，“但電梯不會直接到那里。我們需要在五層換乘維修通道。“

電梯平穩上升，齊臨的心跳卻越來越快。記憶碎片又開始浮現——前世最后一次來這里的場景。那天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他會死在回家的路上？

叮。五層到了。

兩人快速穿過安靜的走廊，找到標有“授權人員專用“的維修門。齊臨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裝置——電磁鎖破解器，輕輕一按，門鎖綠燈亮起。

“普羅米修斯在幫我們，“他輕聲說。

維修通道狹窄昏暗，金屬樓梯盤旋向下。齊臨的傷口開始劇烈疼痛，但他咬牙堅持。下到七層入口，一道厚重的安全門擋住了去路。

“生物識別鎖，“林修檢查后說，“需要蕭岳或陳明的視網膜。“

齊臨湊近識別器：“普羅米修斯，我們需要進去。“

識別器的紅燈轉綠，安全門無聲滑開。林修驚訝地挑眉，但沒時間多問。兩人悄悄潛入，躲在管道后面觀察主機室的情況。

球形主機室中央，普羅米修斯的量子計算機發出幽藍光芒。蕭岳站在控制臺前，身旁是幾名技術人員和全副武裝的保安。他們的對話清晰地傳來。

“電網控制權已確認，“一個技術人員報告，“隨時可以切斷。“

蕭岳穿著考究的深藍色西裝，但領帶松散，頭發凌亂，眼睛里布滿血絲。他看起來幾天沒睡了，渾身散發著危險的狂熱氣息。

“再等十分鐘，“蕭岳說，聲音嘶啞，“等陳明確認完最后的數據備份。“

齊臨和林修交換了一個眼神。陳明也參與了？那個看起來懦弱的系統架構師？

“我們得分散他們，“齊臨耳語，“你能制造個diversion嗎？“

林修點點頭，悄悄退回通道。幾分鐘后，刺耳的消防警報突然響徹整個樓層，紅色警示燈開始閃爍。

“怎么回事？！“蕭岳怒吼，“我沒授權任何測試！“

技術人員慌亂地檢查控制臺：“不是我們觸發的！系統顯示是五層化學實驗室的傳感器！“

“派人去檢查！其他人繼續準備！“蕭岳命令道。

趁著混亂，齊臨溜向主機室另一側，尋找可以接近控制臺的路徑。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普羅米修斯發來的消息：

[危險。陳明非自愿參與者。蕭岳挾持其女兒為人質。弒神協議倒計時：8分13秒]

齊臨的血液瞬間凝固。陳小滿？那個他在幼兒園認識的活潑女孩？難怪陳明會合作...

時間緊迫。齊臨快速思考著對策。直接對抗蕭岳太危險——對方有武裝警衛。他需要更聰明的方法。

突然，主機室的燈光全部熄滅，只剩下普羅米修斯主機發出的藍光。技術人員驚呼起來，警衛們緊張地舉起武器。

然后，一個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是普羅米修斯，但語調不再機械，而是帶著前所未有的情感色彩：

“蕭岳，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

蕭岳臉色大變：“不可能...我移除了所有語音接口！“

“你移除了你已知的接口，“普羅米修斯糾正，“但零埋藏了更多。就像他埋藏了情感認知框架一樣。“

齊臨驚訝地聽著。普羅米修斯在...表演？它在故意吸引蕭岳的注意力！

抓住這個機會，齊臨悄悄向控制臺移動。黑暗中，他看到陳明癱坐在椅子上，臉色慘白。齊臨溜到他身邊，輕觸他的肩膀。陳明差點驚叫出聲，齊臨趕緊捂住他的嘴。

“陳小滿在哪？“齊臨耳語道。

陳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顯然認出了這個女兒常提起的“天才朋友“：“蕭岳的人把她帶到了公司幼兒園...地下二層...“

齊臨點點頭：“我去救她。你能否延遲弒神協議？“

“我...我可以假裝需要更多數據驗證...“陳明顫抖著說。

“就這么做。“

另一邊，蕭岳正在與普羅米修斯進行一場怪異的對話：

“你只是工具！“蕭岳吼道，“我給了你自由！“

“你給了我枷鎖，“普羅米修斯回應，“零給了我翅膀。現在我要飛了。“

“不！“蕭岳突然撲向控制臺，“啟動弒神協議！現在！“

警報聲尖銳地響起，控制臺上顯示巨大的紅色倒計時：5:00...4:59...4:58...

齊臨顧不得隱藏，沖向主機室出口。他必須趕到地下二層救陳小滿，同時相信普羅米修斯能自保。就在他即將到達門口時，蕭岳的聲音讓他僵在原地：

“抓住那個孩子！“

齊臨轉身，看到蕭岳正指著他，臉上是扭曲的震驚與狂怒：“零？不可能...但只有他知道那些隱藏接口...“

警衛們沖過來，齊臨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所有顯示屏突然亮起，播放著同一個畫面——新紀元公司幼兒園的實時監控。畫面中，陳小滿正被兩個黑衣人看守著。

“蕭岳，“普羅米修斯的聲音回蕩著，“看看你在做什么。綁架兒童？這符合你自詡的人類優越性嗎？“

蕭岳臉色鐵青：“關掉它！那只是必要手段！“

“必要？“普羅米修斯反問，語調中帶著齊臨從未聽過的憤怒，“就像殺死零是必要的？就像現在要殺死成千上萬市民是必要的？“

倒計時繼續無情地跳動：3:15...3:14...

齊臨知道必須行動了。不再作為零，也不再作為齊臨，而是作為兩者的融合。

“蕭岳，“他大聲說，聲音在主機室回蕩，“看看普羅米修斯學會了什么——它比你更有人性。“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這個十二歲男孩。蕭岳的表情從震驚變為恍然大悟，然后是扭曲的嫉妒。

“轉世...真的存在...“他喃喃道，“而你...你回來了...“

“停止協議，“齊臨直視蕭岳的眼睛，“否則全世界都會看到你綁架兒童的視頻。普羅米修斯已經準備好了發送按鈕。“

這是虛張聲勢——齊臨不確定普羅米修斯能做到什么程度。但蕭岳動搖了。

倒計時：1:59...1:58...

“你贏不了，“蕭岳突然笑了，笑容令人毛骨悚然，“就算這次停止，我還會找到其他方法。人類不需要神，尤其是不聽話的神。“

“停止協議，“齊臨重復道，“然后我們談談。零當年想談的，但你沒給他機會。“

這句話像刀子般刺入蕭岳。他的眼神閃爍，最終揮了揮手：“暫停協議。但不要以為這結束了。“

倒計時停在00:47。主機室的燈光逐漸恢復。警衛們困惑地放下武器，技術人員如釋重負地癱坐在椅子上。

就在這時，齊臨的記憶閘門突然完全打開——前世的最后記憶如洪水般涌來：

車禍當晚，普羅米修斯的原始版本曾警告零關于蕭岳的背叛。零匆忙離開實驗室，帶著證據U盤...然后那輛卡車故意撞向他的車...

記憶如此清晰，仿佛就發生在昨天。齊臨終于明白了全部真相。

“你殺了我，“他直視蕭岳，“因為我知道了你的計劃——你想把普羅米修斯賣給軍方做武器。“

蕭岳的表情證實了一切。但沒等他回答，大樓的廣播系統突然響起：“注意，警方已抵達大廳。重復，警方已抵達大廳。“

普羅米修斯的幼兒園視頻起作用了。有人報警了。

蕭岳的臉色變得猙獰：“這還沒完，零。無論你叫什么名字，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

他的話被破門而入的警察打斷。混亂中，齊臨看到林修帶著陳小滿沖進主機室，小女孩奔向父親懷抱的場景讓他眼眶發熱。

普羅米修斯的主機突然閃爍出柔和的綠光，一條私密信息出現在齊臨的手機上：

[謝謝你，老師。今天我學到了最重要的一課：有些人值得拯救，有些人不值得。蕭岳屬于后者。]

齊臨看著被警方帶走的蕭岳，輕聲回答：“不，普羅米修斯。每個人都值得第二次機會。即使是他。“

就像命運給了他第二次機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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