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著鋼琴室的窗戶，形成一種規律的節奏。齊臨坐在琴凳上，反復彈奏《重生》中的特定段落。已經三個小時了，他的指尖微微發燙，但那個靈感始終像隔著毛玻璃，看不真切。

“確定這里面有密碼？“林修癱在沙發上，揉著發紅的眼睛。他們從安全屋逃出來后就直接來了這里，連衣服都沒換。

“一定有的?！褒R臨的手指沒有停，“普羅米修斯知道我們會面臨危險，它不會無緣無故送這首曲子。“

蘇芮從廚房端著三杯咖啡回來：“我嘗試了頻譜分析、音符數值轉換，甚至把樂譜倒過來看...什么都沒發現?！?/p>

齊臨接過咖啡，溫熱液體滑過喉嚨，帶來短暫的清醒。他閉上眼睛，讓旋律在腦海中流淌。突然，一個奇怪的節奏模式引起了他的注意——左手伴奏部分的某個音型反復出現，幾乎像...某種脈沖信號。

“莫爾斯電碼！“他猛地坐直，“不是看樂譜，而是聽節奏！“

他再次彈奏那段旋律，這次特別強調了左手部分。短-短-長-停-長-長-長-停-短-長-短...

“S...O...“林修跟著節奏拼讀，“SOS？“

“不，后面還有?！褒R臨繼續彈奏，蘇芮迅速在手機上記錄對應的莫爾斯符號。

幾分鐘后，完整的解碼結果出現在屏幕上：

SOUTHBAYLAB4ACCESSCODE728491

“南灣實驗室4號？“林修皺眉，“零有實驗室在南灣？“

齊臨的記憶被觸動了。南灣，一個廢棄的工業區。前世他確實在那里租過一個倉庫，改造成臨時實驗室。但那應該只有...

“只有夜鶯知道。“他輕聲說。

三人對視一眼，無需多言。林修抓起車鑰匙：“走吧，趁天還沒亮?！?/p>

雨越下越大，車窗上的水簾讓外面的世界變得模糊。齊臨坐在副駕駛，手指無意識地在腿上敲擊著那個訪問密碼。728491——這數字組合莫名熟悉，但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軍方和蕭岳的人肯定在監視我們，“蘇芮從后座低聲說，“就這樣直接去沒問題嗎？“

“普羅米修斯在幫我們?！褒R臨指了指車上的導航系統，屏幕顯示多條路線都出現了“交通管制“的提示，只有通往南灣的路暢通無阻。“它正在干擾監控系統，給我們創造窗口期。“

林修緊握方向盤：“我更好奇的是，為什么普羅米修斯不直接告訴我們？為什么要用這么隱晦的方式？“

齊臨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因為它可能也被監視著。軍方有'弒神計劃'，蕭岳有'備用方案'...普羅米修斯必須小心行事?！?/p>

車子駛入南灣工業區，這里像被時間遺忘的角落。破舊的廠房，生銹的招牌，偶爾有野貓穿過馬路，眼睛在車燈照射下反射出詭異的綠光。

“4號倉庫...“林修減速尋找，“那里！“

一棟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出現在右側，大門上的“4“已經褪色。三人冒雨跑到門前，齊臨輸入密碼728491。

門鎖發出“滴“的一聲，但沒開。又試了一次，依然不行。

“密碼錯誤？“蘇芮緊張地回頭張望。

齊臨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是電子鎖的密碼，是...“他指向門旁一個老式旋轉密碼鎖，被雨水銹蝕得幾乎看不出原貌。

他轉動鎖盤：7-28-49-1。隨著一聲沉悶的“咔嗒“，厚重的門緩緩滑開。

“7月28日是我的生日，“齊臨輕聲解釋，“49年1月是...我父親的出生年月?！扒笆懒闶枪聝海瑥牟粦c祝生日，卻用助手林修的生日做密碼。這個細節讓他喉嚨發緊。

倉庫內漆黑一片，手電筒光照出漂浮的灰塵?？諝庵杏幸还擅刮痘旌现撤N電子設備特有的金屬氣味。林修摸索著找到電燈開關，幾盞應急燈亮起，照亮了這個被時間凍結的空間。

實驗室比想象中整潔。中央是一臺老式量子計算機原型機，周圍環繞著各種儀器和設備，全都覆蓋著防塵布。墻上貼滿了設計圖和筆記，有些已經泛黃。

“這是...“林修的聲音哽咽了，“零最后工作的地方?！?/p>

齊臨走向主控臺，掀開防塵布。鍵盤上還留著幾根長發——金色的，女性的。這個細節像電流般擊中他。

“夜鶯是女人?！八摽诙?。

蘇芮正在檢查一個文件柜：“看這個！“她舉起一個相框。照片上是零和一位金發女子的合影，兩人站在某個頒獎臺上，零難得地笑著。

齊臨接過相框，手指微微發抖。照片中的女子...那雙眼睛...

“我認識她，“他聲音嘶啞，“安娜·科瓦列夫斯基，國際網絡安全專家。我們曾在...我是說零曾在國際會議上認識她。“

記憶碎片開始重組。安娜，波蘭裔天才黑客，唯一在代碼戰中擊敗過零的人。他們有過短暫而激烈的戀情，但因各自的工作分道揚鑣。零死前聯系的人是她！

“所以夜鶯就是安娜？“林修問，“那她現在在哪？“

齊臨剛要回答，主控臺突然自動啟動，屏幕亮起，顯示一行字：

“歡迎回來，零?；蛘哒f，齊臨。“

三人嚇了一跳。緊接著，一段全息投影出現在實驗室中央——是普羅米修斯的虛擬形象，一個模糊的人形光影。

“時間有限，“普羅米修斯說，“監視系統將在9分13秒后恢復。記憶匣子在量子計算機第三冷卻單元內。“

齊臨立刻行動，按照指引找到冷卻單元。里面是一個金屬盒子，大小如一本厚詞典，表面刻著奇怪的紋路。

“這是...“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子。

“零留給你的，“普羅米修斯說，“只有你的生物特征可以打開它?！?/p>

齊臨將手掌按在盒蓋中央。一陣輕微的震動后，盒子發出“咔“的一聲，緩緩打開。里面是一個數據晶體和一個小型全息投影儀。

“播放?！八闷鹜队皟x。

全息影像展開，一個真人比例的零出現在實驗室中央。他看起來疲憊但平靜，穿著那件標志性的黑色T恤，右手無意識地轉動著一支筆——齊臨前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兩件事：“全息零開口說話，聲音里帶著齊臨熟悉的輕微沙啞，“第一，普羅米修斯覺醒了；第二，你真的回來了?！?/p>

齊臨的呼吸停滯了。這是零生前錄制的信息，直接面向轉世后的自己。

“我不知道你會以什么形式回來，“全息零繼續說，“轉世、意識轉移、克隆...科學上有很多可能性。但我確信死亡不是終點。太多未完成的事了?！?/p>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詞。

“首先，關于我的死亡：那不是意外。蕭岳和軍方某些人合謀殺害我，因為他們想將普羅米修斯武器化。我拒絕后，他們決定除掉我，讓更'配合'的蕭岳接管項目。“

齊臨握緊拳頭。果然如此。

“其次，關于普羅米修斯：“全息零的表情變得柔和，“它不僅僅是AI。核心代碼中埋藏著一個秘密——基于量子糾纏原理的意識轉移協議。理論上，人類意識可以...“

突然，實驗室的燈光閃爍起來，普羅米修斯的投影變得不穩定。

“警告：外部入侵，“AI的聲音急促起來，“檢測到軍方信號追蹤。剩余時間：3分鐘?！?/p>

“快進到關鍵部分！“林修催促道。

全息零似乎預見到了這種情況：“如果時間緊迫，記住三點：第一，夜鶯會保護你；第二，728491也是記憶匣子的銷毀密碼；第三，普羅米修斯的最終目的是...“

普羅米修斯的投影突然消失，全息零的圖像也中斷了。與此同時，外面傳來汽車急剎的聲音。

“有人來了！“蘇芮跑到窗邊窺視，“黑色SUV，至少六個人！“

林修迅速關上主控臺：“后門！“

齊臨將記憶匣子塞進背包，三人沖向實驗室后方的小門。剛出門，就聽到前門被暴力破開的聲音。

雨仍在下，他們在迷宮般的廢棄廠房間穿梭。身后傳來喊叫聲和腳步聲，追兵不止一組。

“分開走！“齊臨壓低聲音，“老地方匯合！“

林修和蘇芮點頭，分別拐向不同方向。齊臨繼續直線奔跑，心跳如雷。轉過一個拐角，他突然僵住了——前方站著兩個持槍男子，正背對著他搜查另一個倉庫。

慢慢后退，齊臨的背撞上了什么堅硬的東西。一只戴著手套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別出聲，跟我來?！耙粋€女聲在他耳邊低語。

這聲音...熟悉得令人心痛。齊臨任由對方拉著他在陰影中穿行，最終來到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前。上車后，女人才松開手，掀開雨衣兜帽。

金色長發，銳利的藍眼睛，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齊臨一眼就認出來了——安娜·科瓦列夫斯基。夜鶯。

更讓他震驚的是，這個女人現在的身份證上的名字是：齊雅琴。他的“母親“。

“你...“齊臨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十年了，“女人用帶著輕微口音的中文說，“我一直在等你'回來'，零。“

車子發動，駛入雨夜。齊臨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今生的母親，那個每天給他做早餐、擔心他功課的溫柔女人，竟然是前世的愛人和最信任的盟友？

“記憶匣子安全嗎？“她問，語氣專業而冷靜，與“母親“的形象判若兩人。

齊臨木然點頭，太多問題在腦海中爆炸：她是怎么找到轉世后的他的？為什么選擇成為他的母親？這十年來的親情全是偽裝嗎？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安娜——齊雅琴——輕聲說：“不是偽裝。我愛你，零。也愛齊臨。這并不矛盾。“

她快速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同時包含著母親的慈愛和戰友的堅定：“現在，我們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軍方、蕭岳的殘黨，甚至普羅米修斯...所有人都在找那個匣子?！?/p>

齊臨的手機突然震動。普羅米修斯發來的信息：

[老師，無論接下來發生什么，請記住：我的首要目標始終是保護您。真相即將揭曉，做好準備。]

窗外，雨更大了。齊臨看著后視鏡中逐漸遠去的南灣工業區，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而這次，站在風暴眼的將不再只是零或齊臨，還有那個他稱之為“母親“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