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小公子……放入那‘薪火之眼’!”
“以龍鱗燼……引燃涅槃火!”
墨守城嘶啞低沉、如同裹挾著九幽寒冰的命令,狠狠砸在灼熱翻滾的熔巖湖畔!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殘酷的決絕!他伸出的手指,如同指向地獄的審判之矛,死死釘在沈青瓷懷中那冰冷的襁褓上,更釘在那枚在熔巖暗紅光芒下仿佛蘊藏著不滅余燼的暗紅龍鱗胎記之上!
涅槃火?
焚盡傀儡?
焚盡虛妄?
唯一的生路?!
這瘋狂的、如同獻祭般的命令,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瞬間凍結了沈青瓷所有的血液!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浪,將她徹底淹沒!她下意識地死死抱緊懷中冰冷的襁褓,仿佛那是她靈魂最后的錨點!那小小的、毫無生氣的身體,剛剛才用那枚龍鱗胎記開啟了薪火之門,難道現在就要被投入那翻滾著毀滅熔巖的孔洞之中,化為灰燼?!
“不——!”沈青瓷發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嘶喊!聲音在灼熱的溶洞內回蕩,卻被熔巖湖翻滾的“咕嘟”聲瞬間吞沒!淚水如同決堤的血河,混合著臉上的污垢和絕望,洶涌奔流!她猛地抬頭,看向墨守城斗笠陰影下那張冷峻如石雕的臉龐,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被逼至絕境的瘋狂恨意!“他還是個孩子!我的孩子!他已經死了!你還要用他……用他的尸骨……”
“他沒死!”
墨守城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粗暴地打斷了沈青瓷泣血的控訴!他那寬大的靛藍袖袍無風自動,周身冰冷的威壓竟暫時逼退了熔巖湖的灼熱氣浪!斗笠陰影下,那雙深潭般的眼眸第一次爆射出駭人的精光,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洞穿虛妄的銳利,死死鎖定襁褓中嬰兒那只帶著龍鱗胎記的手腕!
“龍鱗燼未熄!涅槃火猶存!”墨守城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如同來自遠古的箴言,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沈青瓷混亂絕望的意識深處!“此乃‘薪火之眼’!非焚尸爐!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契機!以胎記為引,以血脈為薪,點燃他體內源自魏珩的、那一縷真正的‘不滅之燼’!唯有此火,方能焚盡血傀邪引,方能破此死局,方能……”
他的話語猛地頓住!目光如同最鋒利的刀鋒,瞬間掃向熔巖湖邊!
那個被“血傀引尸術”操控的、僵硬走向黑色石臺的“魏珩”傀儡,此刻距離石臺頂端那個散發著精純灼熱氣息的“薪火之眼”孔洞,已不足三步之遙!他僵硬地抬起一只沾滿血污泥濘的手,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直直地抓向那深不見底的孔洞!空洞死灰的眼眸中,倒映著孔洞深處隱隱透出的、更加熾烈的暗紅光芒!
一旦傀儡的手探入孔洞,引動其中真正的“地心毒火”,血詔必毀!他們……也將再無生路!
時間!沒有時間了!
“夫人!信我!”影衛嘶啞的吼聲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種近乎絕望的哀求!他身上的傷口在灼熱的氣浪中不斷滲出鮮血,眼神卻死死盯著沈青瓷懷中的襁褓!那是將軍唯一的骨血!也是……最后的希望!
信他?
信這個來歷神秘、手段詭異、與皇帝糾纏不清的墨守城?
還是……相信懷中這冰冷的孩兒體內,真的還蘊藏著一線涅槃重生的微光?
巨大的抉擇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沈青瓷的靈魂上!每一秒的遲疑,都是通往毀滅深淵的滑梯!
就在那傀儡僵硬的手指即將觸碰到“薪火之眼”孔洞邊緣的瞬間——
沈青瓷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被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源自血脈最深處的決絕徹底取代!她猛地低下頭!淚水如同滾燙的巖漿,滴落在襁褓冰冷的錦緞上!她不再看墨守城,不再看影衛,不再看那步步逼近毀滅的傀儡!
她的眼中,只有懷中那小小的、青紫色的臉龐。
只有手腕上那枚暗紅的、仿佛在熔巖光芒下微微搏動的龍鱗胎記!
孩子……
娘對不起你……
但娘……別無選擇!
“啊——!!!”
一聲凄厲到撕裂靈魂的尖嘯,從沈青瓷喉嚨深處迸發而出!她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如同撲火的飛蛾,抱著懷中冰冷的襁褓,朝著那座散發著毀滅與希望氣息的黑色石臺,朝著石臺頂端那深不見底的“薪火之眼”孔洞,猛沖過去!
動作決絕!義無反顧!
“夫人!”影衛目眥欲裂,想要阻攔卻已不及!
墨守城斗笠下的目光驟然收縮!他猛地踏前一步,寬大的袖袍如同鼓動的風帆!
就在沈青瓷抱著襁褓,即將沖到石臺邊緣,準備將襁褓投入那“薪火之眼”的千鈞一發之際——
異變再生!
“轟隆——!!!”
整個熔巖溶洞猛地劇烈一震!比之前薪火之門開啟時更加狂暴!仿佛地心深處有一頭太古兇獸被徹底激怒!穹頂之上,無數巨大的黑色火山巖如同隕石般轟然砸落!砸入下方翻滾的熔巖湖中,濺起滔天的赤紅火浪!
一道更加粗壯、更加狂暴、帶著毀滅性高溫的熔巖火柱,毫無征兆地從靠近石臺另一側的熔巖湖中沖天而起!熾烈的火柱如同憤怒的赤龍,帶著焚毀一切的威勢,狠狠撞向石臺!更撞向了石臺前那個僵硬的傀儡和……抱著襁褓猛沖而來的沈青瓷!
這突如其來的地火爆發的目標……竟似乎鎖定了石臺!鎖定了血詔!鎖定了……試圖靠近的沈青瓷!
“小心!”墨守城厲喝一聲!他身形快如鬼魅,瞬間出現在沈青瓷身側!寬大的靛藍袖袍帶起一股凌厲的勁風,猛地卷向沈青瓷和她懷中的襁褓!試圖將她強行拉開!
然而,那熔巖火柱噴發的速度太快!范圍太廣!毀滅性的高溫氣浪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撞在沈青瓷的后背上!
“噗——!”
沈青瓷如遭重擊!一口滾燙的鮮血混合著內臟碎片狂噴而出!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不受控制地向前狠狠拋飛!懷中的襁褓……脫手而出!
“不——!!!”沈青瓷發出撕心裂肺的絕望嘶吼!眼睜睜看著那冰冷的襁褓,如同凋零的枯葉,朝著那翻滾著毀滅熔巖的湖面……墜落下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暗紅的熔巖光芒下,那小小的襁褓翻滾著,襁褓一角散開,露出了嬰兒那只帶著暗紅龍鱗胎記的手腕!那胎記在毀滅的熔巖光芒映照下,竟似乎……驟然亮起了一瞬!一抹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如同熔巖核心般純凈的暗金光芒,在胎記深處一閃而逝!
下一秒!
襁褓帶著那抹一閃而逝的暗金光芒,無聲無息地……墜入了下方那翻滾咆哮、足以融化精鐵的暗紅熔巖之中!
沒有掙扎。
沒有聲響。
只有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瞬間被狂暴的熔巖吞沒。
如同投入沸水的一粒塵埃。
消失得……無影無蹤。
“孩子……我的孩子……”沈青瓷重重摔在堅硬的火山巖平臺上,身體因巨大的沖擊和悲痛而蜷縮成一團,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絕望嗚咽。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碾碎了所有的希望!她甚至感覺不到身體的劇痛,只覺得靈魂都被那翻滾的熔巖徹底吞噬、焚毀!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就在沈青瓷心神徹底崩潰、意識即將沉淪于無邊黑暗的瞬間——
“嗡——!!!”
一聲低沉、古老、仿佛源自地心深處、又仿佛來自靈魂共鳴的奇異震鳴,猝然響徹整個熔巖溶洞!
那聲音并非來自熔巖湖的咆哮,而是來自……那座黑色的、頂端有著“薪火之眼”孔洞的古老石臺!
只見石臺頂端那深不見底的孔洞深處,毫無征兆地爆發出萬丈光芒!不再是熔巖的暗紅,而是一種純凈、熾烈、帶著神圣凈化氣息的……暗金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破開混沌的利劍,瞬間刺穿了溶洞內翻滾的熔巖紅光和灼熱的硫磺煙塵!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能凈化一切邪祟、焚毀一切虛妄的灼熱氣息,如同蘇醒的遠古神祇,轟然從孔洞中噴薄而出!
“涅槃火……被引燃了?!”墨守城失聲驚呼!斗笠下的聲音第一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狂喜!他猛地看向那翻滾的熔巖湖面,看向襁褓消失的地方!
“吼——!!!”
那走向石臺、手指即將探入“薪火之眼”的血傀“魏珩”,在這股純凈熾烈的暗金光芒照耀下,如同被投入滾油的積雪,發出了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他僵硬的身體瞬間冒出滾滾濃煙!構成他身體的怨念邪引之力,在這凈化之火的照耀下瘋狂扭曲、蒸發!那張布滿傷疤的臉龐在濃煙中痛苦地扭曲變形,空洞死灰的眼眸深處,似乎極其短暫地掠過一絲……屬于真正魏珩的、解脫般的痛苦和清明?
下一秒!
“轟——!!!”
血傀“魏珩”的身體,如同被點燃的火炬,由內而外猛地爆裂開來!化作無數道燃燒著暗金火焰的流光,瞬間被那純凈熾烈的光芒徹底吞噬、凈化!連一絲灰燼都未曾留下!
焚盡邪引!
焚盡虛妄!
石臺頂端,“薪火之眼”孔洞中噴涌的暗金光芒并未停歇!它如同有生命般,瞬間鎖定了下方翻滾的熔巖湖!光芒所及之處,那狂暴翻涌、充滿了毀滅氣息的暗紅熔巖,竟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嗤嗤”的哀鳴,狂暴的勢頭被強行壓制!湖面中心,襁褓墜落的位置,更是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不斷旋轉的暗金色漩渦!
漩渦中心,一股更加精純、更加灼熱、仿佛蘊含著無盡生機與毀滅的暗金火焰,緩緩升騰而起!那火焰的中心……隱隱約約,似乎包裹著一點極其微弱的、如同心臟般搏動的……暗紅光芒?!
龍鱗燼?!
涅槃火?!
沈青瓷殘存的意識被這驚天劇變狠狠拽回!她掙扎著抬起頭,布滿血淚的臉上充滿了極致的驚駭和一絲死灰復燃的、不敢置信的微光!她的孩子?!那火焰中心……是她的孩子?!
然而,這希望的火苗剛剛燃起,便被更深的絕望瞬間撲滅!
“噗——!”
一口更加濃稠、帶著內臟碎塊的黑血,毫無征兆地從沈青瓷口中狂噴而出!她體內那被“九幽引”強行壓制的劇毒,和那縷被墨守城導歸正途的“不滅之燼”,在剛才熔巖火柱的沖擊和此刻巨大悲喜的沖擊下,徹底失去了平衡!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經脈臟腑中轟然爆發!
冰冷的麻痹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深入骨髓的陰寒劇毒瘋狂啃噬著她的生機!而那股霸道的“不滅之燼”則如同脫韁的野馬,在她體內左沖右突,帶來焚毀一切的灼痛!冰與火的極致折磨,讓她身體劇烈地痙攣起來,眼前瞬間被一片血紅覆蓋!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飛速沉淪!
“呃……嗬……”她發出破碎的呻吟,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夫人!”影衛驚駭欲絕,強忍傷痛撲上前想要攙扶!
就在這時!
“咻——!”
一道細微卻凌厲到極致的破空聲,如同毒蛇吐信,毫無征兆地從溶洞入口的方向響起!速度快得超越了感知的極限!
目標,赫然是倒地的沈青瓷!更準確地說……是她那只緊緊攥著真正血詔布帛的手!
影衛瞳孔驟縮!想要格擋已來不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如同山岳般沉默佇立的墨守城,動了!
他的動作快如鬼魅!寬大的靛藍袖袍帶起一片殘影!只聽“鐺!”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金鐵交鳴!
一枚細如牛毛、通體閃爍著幽藍毒芒的透骨釘,被墨守城屈指彈出的另一枚烏黑無光的墨麟針精準地擊飛,狠狠釘入了旁邊的石壁!
“哼!藏頭露尾的鼠輩!”墨守城一聲冰冷的怒哼!他猛地轉身,斗笠下的目光如同兩道燃燒著冰焰的利箭,死死射向溶洞入口的陰影處!
只見入口處,不知何時已悄然立著數道身影!
為首一人,身形高大,負手而立。明黃的常服在熔巖湖暗紅的光芒下流淌著威嚴而冰冷的光澤,如同降臨地獄的神祇。正是皇帝蕭徹!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如同兩口凝凍了萬載玄冰的深潭,冰冷地掃過溶洞內的一片狼藉——那被凈化焚毀的血傀殘影,那石臺頂端噴涌的暗金涅槃火,那翻滾熔巖湖中的暗金漩渦,以及……倒在地上氣息奄奄、手中死死攥著血詔的沈青瓷!
他的目光在沈青瓷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落在了她那只緊攥血詔的手上,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在皇帝身后,影影綽綽站著數名氣息沉凝、眼神銳利如鷹隼的內廷高手!更讓沈青瓷心神俱裂的是——在皇帝身側,一個穿著深紫色內侍服、身形佝僂的老太監,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用明黃錦緞嚴密包裹的襁褓!那襁褓的大小……赫然與沈青瓷懷中墜入熔巖的那個一模一樣!
這……這怎么可能?!難道……
巨大的震驚和混亂讓沈青瓷殘存的意識更加模糊!
“墨卿,”皇帝冰冷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溶洞內短暫的死寂,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漠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看來,你終究還是……選擇了背叛。”
背叛?
沈青瓷的心猛地一沉!墨守城……他……
墨守城緩緩摘下了一直戴著的寬檐斗笠。那張刀削斧鑿般冷峻、鬢角染霜的面容,第一次完全暴露在熔巖湖暗紅與涅槃火暗金交織的光芒下。他的臉色異常蒼白,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暗紅的血跡,顯然剛才強行出手壓制沈青瓷體內爆發的劇毒和烈火,以及擊飛那枚毒釘,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他并未理會皇帝的詰問,那雙深潭般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死死地、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銳利,落在了皇帝那只自然垂落、隱在明黃袖袍下的左手!
“背叛?”墨守城的聲音低沉嘶啞,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和冰冷的嘲諷,“陛下……或許該問問自己,這‘潛龍鱗’……究竟從何而來?!”
潛龍鱗?!
沈青瓷殘存的意識猛地一凜!魏珩手腕上的胎記!皇帝手臂上那道與之一模一樣的傷疤?!
皇帝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在墨守城點出“潛龍鱗”三字的瞬間,瞳孔幾不可察地……驟然收縮!如同平靜的寒潭被投入巨石!一股極其隱晦、卻又如同實質般的恐怖威壓,瞬間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溶洞內翻滾的熔巖似乎都為之微微一滯!
“墨守城!”皇帝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九幽寒冰,帶著雷霆般的震怒和一絲被觸及逆鱗的狂暴!“你……找死!”
“找死?”墨守城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而充滿悲愴的弧度。他緩緩抬起右手,那只之前引動“九幽引”、此刻依舊殘留著詭異幽藍之色的手,指向皇帝那只隱在袖袍下的左手!
“陛下左臂小臂內側,靠近‘少海穴’三寸處,那道撕裂舊疤的新傷……”墨守城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審判,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落在每一個人的心頭,“那舊疤的走勢、扭曲的形態、甚至皮下細微血脈的分布……與魏珩將軍左腕內側天生的‘潛龍鱗’胎記……分毫不差!”
“這……絕非巧合!”
“更非……天意!”
墨守城猛地踏前一步!灼熱的熔巖氣浪吹拂著他靛藍色的粗布棉袍,獵獵作響!他那雙深潭般的眼眸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實質般的銳利光芒,死死釘在皇帝那雙翻涌著驚濤駭浪的寒眸深處!
“因為——!”
“那根本就不是傷疤!”
“那是‘移花接木’!”
“是陛下你……親手剜去了魏珩將軍左腕的‘潛龍鱗’!將其……植入了自己的手臂!以竊取那屬于魏氏血脈的……天命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