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算賬的時候了。雪曦念將郭村長安頓后，看了眼站在墻角宋珺安，快步將宋珺安拉出房間，力氣很大，攥得宋珺安的手生疼，宋珺安并沒有反抗，嚴格來說，郭村長是因為自己才暈倒的，也不知道剛剛為什么要在其他村民面前替自己說話，但他能感覺到，雪曦念絕對不是好心才幫他的。

雪曦念把宋珺安拽到二樓的另一間竹室，這間屋子堆滿了藥材和毒物標本，在靠墻的一邊放著一張木案幾，上面散落著銀針與未完成的藥方。窗外竹影投進斑駁的光，將宋珺安蒙眼的布條映出青灰色的暗紋。剛進到竹室，雪曦念就松開手，把宋珺安扔到案幾旁。

宋珺安后背撞上竹墻，悶哼一聲，卻仍挺直脊背，蒙眼的布條下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你是要問我與你們那位村長什么關......嘶”話音未落，宋珺安猛地弓起身子，五指死死攥住胸前的衣襟，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蒼白的手背上猙獰暴起。他咬緊牙關，下頜繃成一道鋒利的弧線，冷汗如雨般從額角滾落，浸濕了蒙眼的布條。

——萬蟻噬心。

那毒發作得毫無預兆，仿佛有千萬只毒蟲突然在血脈中蘇醒，尖銳的口器啃噬著每一寸血肉。從心臟開始，劇痛如漣漪般擴散，順著經脈蔓延至四肢百骸。宋珺安呼吸一滯，喉間溢出一聲悶哼，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

“唔......!”他猛地側身，手肘重重砸在竹墻上，試圖用撞擊的鈍痛分散注意力。可那毒卻像是活物，隨著他的動作愈發猖狂。骨骼仿佛被寸寸碾碎，又似有燒紅的鐵水灌入血管，灼得他眼前發黑——盡管他本就看不見。

“噬心針，我上個月才制的新藥，終于找到人試驗一下了。”雪曦念湊到宋珺安耳邊，聲音溫柔輕盈，但卻讓宋珺安陷入冰窖般冰冷：“將針刺入血液里，過了半個時辰才會發作，如萬只螞蟻爬過全身，若是在這半個時辰內服了解藥，倒是可以躲過一劫，可惜，解藥已經被你打翻了，你就只能自己試試這藥了。”

他仰起頭，冷汗已經浸濕布條，順著脖頸滑入衣襟。宋珺安能感覺到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每一寸皮膚都在被無形的利齒撕咬。他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指甲刺破皮肉，剛包扎好的白色布條已經被鮮血染紅，血順著指縫滴落，卻渾然不覺。

雪曦念的聲音如淬了冰的刀刃，一寸寸剮過宋珺安的耳膜：“宋珺安，你聽著，你和村長有什么過往，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村長會因為你見了血，所以——”

雪曦念突然拽住宋珺安的衣領：“作為村民，我自然要為了村長，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聽到這話，宋珺安卻突然笑了，笑聲在竹室內回蕩，帶著幾分嘶啞和譏誚。他雖被劇痛折磨得渾身顫抖，唇角卻仍勾起一抹挑釁的弧度，仿佛連噬心之痛也無法碾碎他的驕傲。布條下，那雙瑞風眼即便無法聚焦，也透出一股凌厲的鋒芒。

“你們的郭村長若是知道——”他喘息著，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卻字字如刀：“他們村民眼中最良善的姑娘，此刻正用毒針折磨一個傷患......咳咳......你認為，他是會感激到你替他‘出氣’，還是......”他突然悶哼一聲，脖頸青筋暴起，顯然又是一陣劇痛襲來，可他硬生生壓下痛楚，繼續道：“還是對你這副真面目......感到厭惡？”

雪曦念攥著他衣領的手指驟然收緊，泛起白色。

“那又怎樣？”雪曦念突然松開手，任宋珺安跌落在地上。她俯視著宋珺安在地上蜷縮的身體，看著他因劇痛而痙攣的指尖摳進竹板縫隙，蒙眼的布條被冷汗浸透，在陽光中泛出潮濕的暗色。

雪曦念居高臨下地睨著宋珺安，眼底沒有一絲憐憫。

“你能不能活到明天還不知道呢，你覺得......你有機會說出去嗎？”她蹲下身，指尖挑起宋珺安的下額。少年喉間滾動著吞咽痛楚，嘴角卻噙著那譏誚的笑：“那你為何不直接殺了我。”

“殺你?”雪曦念忽然輕笑，俯身湊近他的耳畔，吐息如毒蛇信子般冰涼：“生不如死可比死亡好玩多了，這毒不至死，就是痛罷了。我聽說有些藥人試的藥都不致死，只不過因為忍受不了痛苦所以才選擇自殺結束痛苦。況且......你的生死由我決定，我想怎么殺你就怎么殺，為何你還要征求你的意見？”

宋珺安悶哼一聲，噬心針底的毒性如潮水般翻涌，喉間溢出一絲血腥氣。他猛地側頭，布條邊緣露出一截下顎繃出凌厲的弧度：“那你......還在等什么？”

“因為......我想把選擇權給村長。”雪曦念起身，竹窗外日影西斜，將她的影子拉長，如枷鎖般覆在宋珺安身上：“村長酉時就會醒。他若點頭，我立刻送你上路；他若搖頭......你就繼續做我的藥人，生不如死地熬著。”

宋珺安突然低笑起來，染血的唇勾起譏誚的弧度：“雪曦念......咳咳......你不如賭一賭，看你們的郭村長是更怕我......”他喘息著壓下喉間翻涌的血沫，“還是更怕你這副......披著人皮的惡鬼模樣？”

“如果不是因為厭惡我們這些偽君子的做派，他又怎會來這當個小小的村長？你不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