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王終抬起臉來，嘴角彎著刻意的角度，連眼角都透著不自然的討好，眼皮底下還有未壓下的火焰，卻故作爽朗地大笑，臉上擺出“和氣”的樣子。

“沂兒，父王都依你。”

他輕輕拍了拍許沂的手背，以表自己對其的寵愛。

許沂心中懸起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落下，她大舒了一口氣，全身輕松地跳到溪王身后，嬉笑著給其捶背。

嘴中答謝道，“我就知道父王最愛我了！”

溪王眼底的笑像漫開的糖，任由帶著暖意的拳頭輕輕落下。

好一幅充滿愛意的畫，多么溫暖和煦的父女情，可自己不也是他的女兒？從自己出生起，一刻溫情的父愛都不曾擁有，唯有是自己那一次次渴望父愛的心面對一次次的冷眼相對，盡管如此那顆心也未曾泯滅。

椿妃慌亂地搖著許時清的胳膊，厲聲道，“你快！快與你父王認錯！——你可知我到這大殿就是為了替你求情！”

她眼中的淚水一刻不曾斷過，原本哭得干涸的眼睛，也因自己的無能，非但沒保下女兒，還讓她為了這一個無用的母親以死相逼，眼中再次充滿了淚水。

母親的啼哭聲，高位上溫情，都像一根根的鋼針刺向許時清的身心，又澀又痛。

她像在狂風中的野草，看似倔強，細看睫毛悄悄發顫，眼眶也紅了起來。

“父王，還望您擬旨。”

許時清的一言又激起了溪王的怒氣，眼中的火焰再次燃起。

他揚袖，桌前的一盆花墜落于地，瓷器清脆一響，碎裂一地，碎土四處飛濺。

他字音陡然拔高，震得空氣都抖了三抖，每個字都帶著火星，

“傳中書舍人！”

不久中書舍人應溪王之命當場撰寫圣旨，圣旨內容均按照許時清的要求一一寫下。

中書舍人曲腰，雙手拿圣旨，慢慢走上高位，為溪王奉上。

溪王一把抓起圣旨，朝椿妃扔去，怒目圓睜，失聲大吼道，“拿著給本王滾！”

鎏金的云紋軸頭在青磚地上輕輕磕出悶響，椿妃被一雙無形的手壓跪在地，被迫拿住圣旨。

“妾身謝大王恩澤。”

她伏地埋面叩謝圣恩，可那雙拿著圣旨的手，暗暗攥緊明黃色的絲綢。

圣旨一落，事情已定。

許時清手中的釵子終收于手心，與椿妃一般跪地叩謝，“小女謝父王恩澤。”

在意她落淚的人，一個已經跪地叩謝，另一個也不再這世間，這大殿中便再無一人會在意她。

那一滴強忍著的淚水，在跪地的埋頭那刻終落下，滾燙地劃過臉頰，她分不清這滴淚是何意，是得愿以償的欣喜，還是對父王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