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皇宮像被水洗過的玉印,檐角的琉璃瓦都亮得能照見人影,就連往日死沉的花草都煥然一新,充滿了生機。
許時清攙扶著椿妃回宮的路上,抬頭看去,那朱紅的宮墻磚瓦只留下一塊方方正正的天空,將宮中人限于一方天地之間。
她很慶幸,日后母妃再抬頭仰望時不會再有朱墻紅瓦,而是一整片浩瀚天地。
…
回到沐月軒,椿妃的兩個丫鬟趕著收拾衣物。
椿妃一把拉過許時清走到榻邊坐下,手緊緊握住許時清的手,心中像有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反復回想那件事,手尖越發攥得更緊了些。
許時清似乎意識到,對著椿妃淡然一笑,輕聲道,“母妃,有話不妨直說。”
椿妃輕嘆了一聲,掙扎了一番,還是說出了口,“阿顏,你母妃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當真得為了我賠了下半生,去嫁給那位嗎?”
許時清似乎在母妃面前才會表露出那份童真,她嘴角漾起一個酒窩,聲音像雨后春筍,又鮮又活,
“胡說!我母妃定會長命百歲。”
椿妃輕笑,經歷了那么一遭,難得被她哄笑了。
她充滿童真的笑像被什么東西拽著,嘴角往下沉了些,眉眼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沉郁,隨即千思萬慮道,“母妃我知今日是您是為了我好,可我當今除了泓國太子便不會再會有好的歸屬——”
椿妃臉上的笑僵住,滿眼心疼地看著她,只聽細細補充道,
“我父王待我略遜一些,親事自會隨便找著國中的一人,可泓國太子,他身份高貴,連父王都得敬三分…”
還未說盡,椿妃便打斷了她,
“就是你父王還要敬他三分,所以日后你若是被他欺負,該如何是好!?”
“我們兩國以和親議和,縱使他性情殘暴,也得顧及兩國情面,不敢對我做什么——所以母妃今日大可放心離開,我向你保證我日后定會保護好我自己。”
許時清目光定定地望著椿妃,尾音帶著斬釘截鐵的勁兒。
椿妃還想說什么,便匆忙趕來的公公催促道,“娘娘,馬車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了,還請娘娘移步。”
“母妃我隨你到宮門,送你最后一程。”
送行的馬車已經停在宮門處,卷帶著新鮮泥土氣的空氣陣陣襲來,吹亂了兩人的發絲和衣物的綢絲邊,但椿妃握住的手不曾松下。
公公發聲道,“娘娘請——”
椿妃眼睛像一根細線,緊緊纏在許時清身上,明知該離開,卻怎么都松開不了。
耳畔邊公公催促的聲音再度響起,“娘娘——”
椿妃也深知自己該走了,她將緊握的手抽離出來,萬千不舍終轉為一句“保重。”
椿妃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三月,風信子的花朵小巧玲瓏,那深邃而迷人的紫色,仿佛是夢幻中的色彩,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澤,宛如夜空中閃爍的紫微星,馬車在栽滿紫色風信子的路上駛向遠方。
…
送別椿妃,許時清到了祠堂。
她拿起三炷香,走到靈牌前點燃,對著亡兄的靈牌,拜了三拜。
心中默默發誓道,“兄長,我定替你報仇雪恨!”
發誓著,那夜的慘狀浮現在眼前,淚水也不覺流下。
她咬緊牙關,將香插入香爐。
香爐似心,決心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