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夜晚悶得像蒸籠，霓虹燈在潮濕的空氣里暈成模糊的光斑。陸沉舟歪在酒吧卡座里，手里的威士忌杯已經見了底，冰塊撞擊杯壁發出細碎聲響。他瞇著眼睛，看著吧臺前新來的女調酒師，對方扎著高高的馬尾，搖晃雪克壺時露出纖細的手腕。

“老周，你說...“陸沉舟突然拽住身邊好友的胳膊，酒氣混著煙草味撲面而來，“我和妤妤在一起五年，可這五年里，我好像從來沒把她放進心里過。“他的聲音有些發飄，眼神卻直直地盯著某處，仿佛要透過酒吧的墻壁，看清心底的真相。

老周皺著眉想把他扶穩：“你喝多了，明天還要見客戶呢。“

陸沉舟揮開老周的手，醉醺醺地掏出手機。屏幕在他眼前晃動成重影，他原本想給司機發消息，卻在低頭解鎖時不小心誤觸了通訊錄。手機貼著臉頰滑落的瞬間，通話已經撥出，而他渾然不覺，仍在喃喃自語：“我現在才明白，原來這么多年，我對她只能算的上是喜歡，不能算愛...“

此刻的董妤正窩在寫字樓里加班，工位隔板上的小風扇吱呀轉著，吹不散黏在皮膚上的濕熱。手機突然在鍵盤上震動起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接通后，只聽到陸沉舟斷斷續續的醉話，背景里還混著酒吧嘈雜的音樂聲。

“陸沉舟？“董妤下意識喊了一聲，聲音有些發抖。但電話那頭的陸沉舟還在自顧自地說著：“剛開始創業那兩年，要不是她每天白天上班晚上幫我改方案，我根本就撐不下去...可是“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那會我是真的特別喜歡她，我發誓一定要好好對她，讓她過上好日子，這么多年，我總以為喜歡會變成愛的，但我發現現在連喜歡都淡了很多，你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滴砸在玻璃幕墻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董妤呆呆地聽著電話里的聲音，記憶突然翻涌。大學時她省下生活費給他買電腦配件，創業期兩人擠在狹小的出租屋里，為了趕項目三天沒合眼。陸沉舟說要一直對她好的承諾，原來從始至終都只是隨口一說。

“所以你想說什么？“董妤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但電話那頭突然傳來酒杯碎裂的聲響，緊接著是老周慌亂的道歉聲，電話就這么掛斷了。

董妤盯著手機屏幕，眼眶漸漸發燙。暴雨來得猝不及防，轉眼間就將城市澆成模糊的水彩畫。她打開電腦文檔，光標在“辭職信“三個字下方閃爍。抽屜里那張拍立得照片已經泛黃，照片里穿著情侶衛衣的兩人在便利店屋檐下笑得燦爛。而現在，那些回憶都成了最鋒利的刀。

當碎紙機吞掉那張拍立得時，暴雨恰好停歇。董妤背起帆布包走出寫字樓，霓虹燈光在水洼里碎成斑斕的星子。手機突然震動，是陸沉舟新發的朋友圈——配圖是他們曾共同布置的創業辦公室，如今空蕩蕩的桌椅積著薄灰。配文只有簡短的一句話：“該結束的，終究要畫上句號。“

董妤站在路口，夜風裹著草木的清香拂過發梢。她知道陸沉舟這條朋友圈的深意，從來不是在說辦公室的物件。顫抖著打開備忘錄，她打下新的一行字：“明天，去看屬于自己的日出。“這次，她終于不用再等誰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