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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浮生影

第三章:將軍府·故人歸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的轆轆聲,在春日晨光里顯得格外清晰。宋雙掀開車簾一角,望著窗外熟悉的街景——老字號的綢緞莊、掛著幌子的茶樓、街角賣糖葫蘆的老漢……一切都和三年前她嫁入賢王府時一模一樣,唯獨看風景的人,早已心如槁木。

“娘娘,將軍府到了。”車夫在車外恭敬稟報。

宋雙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理了理鬢邊的碎發。綠萼早已上前掀開雕花車門,扶著她下車。陽光透過垂落的紫藤花架,在她石榴紅的裙裾上灑下斑駁光影,襯得她指尖的翡翠護甲都透著幾分涼薄。

鎮國將軍府的朱漆大門依舊氣派,門楣上懸掛的“忠勇世家”匾額被歲月磨去了些許棱角,卻更顯莊重。門前的石獅子蹲踞兩側,眼神威嚴,一如父親宋遠山的脾性。

“小姐!”門房老周頭看見宋雙,眼睛瞬間紅了,連忙迎上來,“您可算回來了!將軍念叨您好些日子了。”

一聲“小姐”,讓宋雙鼻尖陡然發酸。她勉強笑了笑,聲音有些沙啞:“周伯,勞煩通傳一聲,我回來了。”

老周頭連連點頭,轉身快步進門。宋雙站在門口,望著那扇熟悉的大門,仿佛看到了三年前自己哭著跑出府門的場景——那時父親為了逼她答應賜婚,將她禁足在閨房,她趁夜翻墻而出,卻被林厭在街角攔住,他說:“雙雙,別任性,將軍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她好……宋雙苦笑。這“好”字,背后藏了多少家族榮辱,多少身不由己。

“表妹!”清脆的女聲從門內傳來,只見一個穿著水綠色比甲的少女提著裙擺跑出來,正是她的表妹,宋遠山副將的女兒宋瑤。“我聽父親說你今日要回來,特意在這兒等著呢!”

宋瑤撲過來握住她的手,眉眼彎彎:“你可不知道,府里的海棠開得正好,比你走的時候開得還盛呢!”

宋雙任她拉著,走進熟悉的庭院。庭院里的老槐樹抽出了新芽,廊下的鸚鵡還在重復著“客官里面請”的舊調子,一切都和記憶中重疊,卻又透著一股物是人非的蒼涼。

繞過影壁,便是內院。正房的門簾被掀開,一個身著墨色常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身形挺拔,面容剛毅,正是鎮國將軍宋遠山。他兩鬢已添了些許華發,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

“爹。”宋雙松開宋瑤的手,上前一步,屈膝行禮。

宋遠山上下打量著她,目光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停頓片刻,沉聲道:“回來了就好,先進屋吧,外面風大。”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卻讓宋雙莫名感到一絲壓力。

正房內陳設古樸,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藥材味。宋遠山在主位坐下,示意她坐在對面的梨花木椅上。侍女奉上茶來,青瓷杯里的碧螺春舒展浮沉,香氣清雅。

“在賢王府,過得如何?”宋遠山呷了口茶,開門見山。

宋雙垂下眼簾,指尖摩挲著杯沿:“托父親的福,殿下待我很好。”這是她嫁入王府三年來,被問過無數次的問題,答案早已爛熟于心。

“很好?”宋遠山放下茶杯,發出“咚”的一聲輕響,“我聽說,昨夜凌霄閣的生辰宴,楚溫瀾為你放了千盞琉璃燈,京城都傳遍了。”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看來,這‘賢王寵妃’的名頭,你是坐得穩穩當當了。”

宋雙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父親對這樁婚事始終心存芥蒂,當年若不是圣旨難違,他未必會將她推入這朱墻之內。

“父親……”她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說楚溫瀾的溫柔都是假象?說自己每日對著那張臉如坐針氈?這些話,如何能對肩負家族重任的父親開口?

宋遠山嘆了口氣,臉上的嚴厲褪去幾分,露出疲憊之色:“雙兒,為父知道你心里苦。可你是鎮國將軍府的女兒,有些事,由不得你我選擇。”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深邃,“如今圣上年事已高,龍體欠安,太子與諸王奪嫡之爭愈演愈烈,賢王楚溫瀾……絕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簡單。”

宋雙心中一動,抬眼看向父親:“父親的意思是?”

“他在朝中廣結善緣,又手握京畿衛戍部分兵權,”宋遠山壓低聲音,“前幾日,他還特意去了趟兵部,與你Uncle聊了許久。雙兒,你在他身邊,要多加小心,凡事謹言慎行,莫要被人抓住把柄。”

父親的話語重心長,帶著對時局的憂慮。宋雙這才意識到,楚溫瀾對她的“寵愛”,或許并非僅僅是兒女情長,更多的是一種政治姿態,是拉攏鎮國將軍府的手段。

“女兒明白。”她低聲應道,心中卻更加沉重。原來,連父親也看得清楚,這樁婚姻背后的權謀算計。

“對了,”宋遠山像是想起了什么,“林厭那孩子,聽說你今日回來,一早就去了城外買你喜歡的糖炒栗子,估計快回來了。”

聽到“林厭”的名字,宋雙的眼中終于泛起一絲暖意。林厭是父親的義子,比她大五歲,從小一起長大,待她如同親妹妹。當年她被迫嫁入賢王府,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處處維護她的義兄。

“有勞他記掛了。”她輕聲道。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身著青色勁裝的年輕男子大步走進來,手里提著一個油紙包,正是林厭。他面容英挺,眼神銳利,一身干練的裝束更襯得身姿挺拔。看到宋雙,他眼中閃過驚喜,隨即又恢復了平日的沉穩。

“義父,小姐。”林厭先向宋遠山行禮,然后才轉向宋雙,微微頷首,“小姐,您回來了。”

他的語氣平靜,目光卻在她臉上逡巡,帶著不易察覺的關切和憂慮。宋雙看著他,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在雪夜里為她披上外衣的少年,心中一暖,險些落下淚來。

“嗯,回來了。”她努力笑了笑,“聽說你去買糖炒栗子了?”

林厭將油紙包放在桌上,打開來,里面是熱氣騰騰的栗子,外殼油亮,散發著香甜的氣息:“街上張記的,你以前最愛吃他家的。”

宋雙拿起一顆,輕輕剝開,金黃的果肉露出來,咬一口,軟糯香甜,正是記憶中的味道。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楚溫瀾雖然知道她喜歡,卻從未為她買過街邊小攤的吃食。

“還是原來的味道。”她輕聲道,眼眶有些發熱。

宋遠山看著眼前的情景,眼中露出一絲欣慰,隨即又想起什么,對林厭道:“厭兒,你送雙兒去她以前的閨房看看吧,她也累了,讓她先歇歇。”

“是,義父。”林厭應道,轉向宋雙,“小姐,請。”

宋雙的閨房在東跨院,名曰“汀蘭苑”。推開雕花木門,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撲面而來。房間里的陳設幾乎沒有變動,靠窗的梨花木書桌上還放著她未畫完的仕女圖,妝臺上的螺鈿首飾盒里,靜靜躺著一支她年少時最喜歡的白玉簪。

“小姐,您的房間,將軍每天都讓人打掃的。”林厭跟在她身后,低聲道。

宋雙走到書桌前,指尖輕輕拂過畫紙上的墨跡,那些年少時的閑情逸致,如今看來竟恍如隔世。她轉過身,看著林厭:“阿厭哥,這些年,辛苦你了。”

林厭搖搖頭,眼神復雜:“小姐說哪里話。只是……”他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只是苦了小姐你。”

一句“苦了小姐”,讓宋雙積壓許久的委屈瞬間決堤。她別過頭,不讓林厭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眶:“都過去了。”

“沒有過去!”林厭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壓抑的怒火,“楚溫瀾他……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對你!”

宋雙猛地回頭,眼中滿是震驚:“阿厭哥,你……”

林厭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壓低聲音,走到窗邊,警惕地看了看外面,才轉過身,語氣凝重:“小姐,你以為楚溫瀾為何對你如此‘寵愛’?你以為凌霄閣的琉璃燈、漫天的煙花,真的是為了討你歡心嗎?”

宋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隱約感覺到林厭要說什么,卻又害怕聽到真相。

“他是在做給別人看!”林厭的眼中閃爍著怒火,“做給皇上看,做給滿朝文武看,做給所有盯著他的人看!他要借此拉攏將軍府,穩固他的勢力!”

這些,宋雙不是沒有想過,但從林厭口中聽到,感受卻截然不同。她看著義兄憤怒的臉,輕聲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厭沉默片刻,走到她面前,目光銳利:“小姐,你老實告訴我,楚溫瀾他……是不是和那個人很像?”

“那個人”三個字,像一根針,狠狠刺中了宋雙的心臟。她臉色瞬間蒼白,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林厭見狀,心中已然明了。他拳頭緊握,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沒那么簡單!”

“阿厭哥,你到底知道什么?”宋雙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問,“你是不是……見過他?”

林厭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情緒:“小姐,你還記得三年前,你被義父強行帶回京城后,我曾偷偷去過一趟邊關嗎?”

宋雙點點頭,眼淚忍不住滑落:“我記得,你回來后告訴我……說他……”

“我說他戰死了,尸骨無存,對嗎?”林厭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那是義父的命令,他說為了讓你死心,必須這樣說。”

“什么?”宋雙如遭雷擊,渾身冰涼,“你說什么?他沒有死?”

“我不知道。”林厭搖搖頭,眼中充滿了自責,“我到了邊關,只查到他所在的哨所被敵軍突襲,確實傷亡慘重,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負責處理后事的校尉說,戰場混亂,他可能是被敵軍擄走,也可能是……”

“也可能是什么?”宋雙追問道,心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也可能是……隱姓埋名,活了下來。”林厭的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小姐,你不覺得奇怪嗎?楚溫瀾與他年紀相仿,容貌一模一樣,甚至連一些細微的習慣都如此相似,這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嗎?”

宋雙怔怔地看著林厭,腦海中閃過楚溫瀾為她熬甜梨湯、買糖畫金魚的場景,那些與宴林重合的細節,此刻都變成了尖銳的疑問,在她心中反復撞擊。

“可是,楚溫瀾是賢王,是皇室宗親,”她喃喃道,“他怎么會是……”

“皇室宗親?”林厭冷笑一聲,“小姐,你以為皇家的血脈就那么純正嗎?當年先皇后膝下無子,賢王是從旁支過繼來的,他的身世本就疑點重重。”

林厭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宋雙心中塵封的疑竇。她想起楚溫瀾偶爾流露出的、與身份不符的江湖氣,想起他對邊關事務異乎尋常的了解,想起他看她時,眼中那復雜難明的情緒……

“阿厭哥,你是不是懷疑……”宋雙的聲音顫抖著,幾乎不敢說出那個名字。

“我懷疑楚溫瀾就是宴林!”林厭終于說出了心中的猜測,語氣斬釘截鐵,“他很可能當年并沒有死,而是被人救了,或者有什么奇遇,然后頂替了賢王的身份!”

這個猜測太過大膽,太過驚人,讓宋雙一時無法接受。她踉蹌著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妝臺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語,“如果是他,為什么不認我?為什么要裝作不認識?”

“如果他真是宴林,那他現在的身份是賢王,是皇子!”林厭上前一步,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他若認了你,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過去,暴露了他‘賢王’身份的疑點,甚至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林厭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宋雙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卻也讓她混亂的思緒漸漸清晰。是啊,如果宴林真的還活著,并且成為了賢王楚溫瀾,他怎么可能輕易認她?在權力的漩渦中,兒女情長早已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

“可是,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宋雙抬起頭,淚眼婆娑,“他知不知道我這三年是怎么過的?知不知道我以為他死了,有多痛苦?”

“他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林厭的眼神變得幽深,“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現在需要將軍府的支持,需要你這個‘賢王王妃’的身份來鞏固他的地位。小姐,你就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

棋子……

這個詞讓宋雙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原來,她所以為的“寵愛”,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利用;她所以為的“夫君”,很可能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卻對她隱瞞身份,將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巨大的悲傷和憤怒涌上心頭,讓她幾乎窒息。她捂著臉,壓抑的哭聲終于忍不住逸出。

林厭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心中也如刀割般難受。他伸出手,想安慰她,卻又在半空中停住——男女有別,更何況她如今是賢王王妃。他只能站在一旁,低聲道:“小姐,對不起,我不該告訴你這些,讓你承受這么多。”

“不,”宋雙放下手,擦去眼淚,眼神中多了一絲堅定,“謝謝你,阿厭哥,謝謝你告訴我真相。至少,我現在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了。”

她不能再這樣渾渾噩噩地活下去,不能再被楚溫瀾的“溫柔”蒙蔽。她要知道真相,無論這真相多么殘酷。

“阿厭哥,”宋雙看著林厭,眼神銳利,“你幫我查一件事。”

“小姐請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林厭立刻應道。

“幫我查查楚溫瀾的身世,”宋雙一字一頓地說,“查他在成為賢王之前,到底經歷了什么。還有,幫我查查當年邊關那場戰役的詳細情況,特別是宴林……他到底是生是死。”

林厭鄭重地點點頭:“好!這件事我來辦。小姐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楚溫瀾那個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你在他身邊,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我知道。”宋雙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父親那邊……”

“義父他……”林厭猶豫了一下,“義父可能也有所察覺,只是他身為鎮國將軍,身不由己,很多事情不能做得太明顯。小姐放心,義父心里是向著你的。”

宋雙點點頭,心中稍安。至少,在這朱墻之外,還有父親和義兄可以依靠。

“對了,”林厭像是想起了什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遞給宋雙,“這個,是我托人從邊關帶回來的,你看看還記不記得。”

宋雙接過油紙包,打開一看,里面是幾顆曬干的、顏色暗紅的野果。她拿起一顆,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熟悉的、帶著微酸的香氣鉆入鼻腔。

“沙棘果……”她輕聲道,眼眶再次發熱。這是邊關特有的野果,宴林以前經常摘給她吃,說吃了可以抵御風寒。

“是,”林厭看著她,眼中帶著一絲溫柔,“我想著你可能會想念,就讓人留了些。”

宋雙小心翼翼地將沙棘果包好,貼身藏好,仿佛握住了一絲來自過去的溫暖。

“謝謝你,阿厭哥。”她輕聲道,心中充滿了感激。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綠萼的聲音:“娘娘,賢王殿下派人送東西來了,說是給將軍和您的賞賜。”

宋雙和林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楚溫瀾的人來得如此之快,顯然是一直在監視著將軍府的動靜。

“知道了,讓他們放在前堂吧。”宋雙定了定神,揚聲應道。

她轉身對林厭說:“我先去前堂看看,你……”

“我知道分寸。”林厭點點頭,“小姐放心。”

宋雙走出汀蘭苑,往正堂走去。只見前堂中央擺放著幾個描金漆盒,旁邊站著賢王府的管事,見到她進來,連忙行禮:“小人參見王妃娘娘,殿下命小人送來些薄禮,略表孝心。”

宋遠山也從內室走了出來,看著那幾個漆盒,眉頭微蹙:“賢王有心了,何必如此破費。”

管事賠笑道:“將軍言重了,殿下說,王妃娘娘回府省親,理當孝敬將軍。這是江南新貢的龍井,這是西域進貢的玉如意,還有這盒,是殿下特意為王妃娘娘準備的南海珍珠。”

他一一打開漆盒,里面的東西果然價值不菲。那龍井茶葉條索纖細,色澤翠綠;玉如意溫潤通透,雕工精美;南海珍珠顆顆圓潤飽滿,在陽光下散發出柔和的光澤。

“多謝殿下美意,”宋遠山淡淡道,“替我謝過殿下。”

“是,小人告退。”管事又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人走后,宋遠山走到漆盒前,拿起那串南海珍珠,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楚溫瀾這是在敲打我呢。”

“敲打?”宋雙不解。

“你看這珍珠,”宋遠山將珍珠放在桌上,“顆顆碩大圓潤,是貢品中的極品。他這是在提醒我,他有能力給你最好的,也有能力……拿走這一切。”

宋雙看著那串珍珠,只覺得刺眼。楚溫瀾的“寵愛”,從來都帶著目的。

“父親,那我們……”

“收著。”宋遠山沉聲道,“他送的禮,我們不能不收,否則便是不給面子。但你記住,雙兒,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們欠他的,將來總要還。”

宋雙點點頭,心中卻愈發沉重。楚溫瀾的勢力,遠比她想象的要大,他對將軍府的控制,也遠比她想象的要深。

“對了,”宋遠山像是想起了什么,“方才宮里來人了,說貴妃娘娘想你了,讓你明日進宮去陪陪她。”

貴妃娘娘,她的親姑姑。宋雙心中一凜,姑姑是楚溫瀾的支持者,她召自己進宮,不知是何用意。

“我知道了。”她低聲應道。

“進宮后,萬事小心,”宋遠山叮囑道,“貴妃如今圣眷正濃,但后宮之中,波譎云詭,你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女兒明白。”

父女倆又說了些家常,宋遠山便讓她回汀蘭苑休息。宋雙回到房間,綠萼正在收拾楚溫瀾送來的珍珠。

“娘娘,這珍珠真美,”綠萼忍不住贊嘆,“殿下對您真是上心。”

宋雙看著那珍珠,心中卻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諷刺。她淡淡道:“收起來吧,放在妝臺的抽屜里。”

“是。”綠萼應著,將珍珠收好。

宋雙走到窗邊,望著庭院里盛開的海棠花。粉色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曳,美得如同夢境。可她知道,這夢境之下,隱藏著多少陰謀詭計,多少刀光劍影。

“娘娘,您在想什么?”綠萼見她久久不語,忍不住問道。

宋雙搖搖頭:“沒什么。”她轉過身,對綠萼說:“綠萼,你跟了我三年,我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待。”

綠萼連忙跪下:“奴婢不敢,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氣。”

“起來吧。”宋雙扶起她,“我問你,在賢王府,有沒有人……讓你做過什么特別的事情?”

綠萼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低下頭:“娘娘,奴婢……奴婢只是個下人,不敢過問主子的事。”

宋雙看著她閃爍的眼神,心中已然明了。楚溫瀾在她身邊,定然安插了眼線。她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是。”綠萼福了福身,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宋雙一個人。她走到書桌前,打開那個裝著沙棘果的油紙包,拿起一顆,放在手心里。小小的果實,帶著邊關的風沙氣息,仿佛還殘留著那個人的溫度。

宴林……楚溫瀾……

他們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是,他為什么要這樣對她?如果不是,為什么會如此相似?

無數個問題在她腦海中盤旋,讓她頭痛欲裂。她必須找到答案,為了自己,也為了那個可能還活著的少年。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輕輕的叩窗聲。宋雙警惕地抬起頭,只見林厭的臉出現在窗外,對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出去。

宋雙連忙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縫隙:“阿厭哥,怎么了?”

“小姐,跟我來,我有東西給你看。”林厭低聲道。

宋雙點點頭,吹滅了蠟燭,小心翼翼地從側門走出汀蘭苑。林厭帶著她穿過幾條僻靜的回廊,來到將軍府的書房。

書房里沒有點燈,一片漆黑。林厭點燃桌上的油燈,昏黃的燈光頓時照亮了房間。他從書架后面拿出一個小小的木盒,遞給宋雙。

“這是什么?”宋雙接過木盒,感覺有些沉重。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林厭的語氣有些凝重。

宋雙疑惑地打開木盒,里面赫然是一套玄色的夜行衣,還有一把鋒利的短刃。她拿起短刃,借著燈光一看,只見刀柄上刻著一個小小的“宴”字。

“這是……”宋雙的手猛地一顫,短刃險些掉在地上。這個“宴”字,她再熟悉不過,那是宴林的隨身佩刀!

“這是我當年去邊關時,在宴林出事的哨所附近找到的,”林厭的聲音低沉,“當時戰場已經被清理過,我找了很久,才在一個土坡下發現了這個木盒,里面就裝著這兩樣東西。”

宋雙握著短刃,只覺得一股寒意從指尖蔓延至全身。宴林的佩刀為什么會在這里?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阿厭哥,你是不是……”宋雙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期待。

林厭搖搖頭,眼中帶著一絲無奈:“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宴林他……一定還活著。否則,他的佩刀不會被人刻意藏起來。”

“那會是誰藏的?”宋雙追問道。

“不知道,”林厭皺著眉,“我查過,當年參與清理戰場的士兵,很多都已經退伍或者戰死了,剩下的幾個,也問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宋雙看著手中的短刃,心中五味雜陳。這把刀,曾經是宴林貼身攜帶的武器,如今卻成了證明他可能還活著的唯一線索。

“小姐,”林厭看著她,眼神堅定,“你放心,我一定會查清楚真相。無論他是生是死,我都會給你一個交代。”

“謝謝你,阿厭哥。”宋雙的聲音有些哽咽。在這風雨飄搖的局勢中,有這樣一個義兄在身邊,是她唯一的慰藉。

“時候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免得被人發現。”林厭催促道。

宋雙點點頭,將短刃和夜行衣放回木盒,小心翼翼地收好。她看著林厭:“阿厭哥,你自己也要小心,楚溫瀾的人……無處不在。”

“我知道,你放心吧。”林厭笑了笑,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在這京城,想要活下去,總要有點防備。”

宋雙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書房。夜色深沉,庭院里靜悄悄的,只有蟲鳴聲此起彼伏。她回到汀蘭苑,將木盒藏在床底的暗格里,這才松了口氣。

躺在床上,宋雙卻毫無睡意。手中仿佛還殘留著短刃的冰冷觸感,腦海中不斷閃現出宴林和楚溫瀾的臉。

他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楚溫瀾知道多少?

父親和義兄又隱瞞了多少?

一個個問題,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知道,從她決定追查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窗外,一輪彎月悄悄爬上中天,清輝透過窗欞,灑在床榻上,也灑在宋雙緊鎖的眉頭上。她閉上眼睛,腦海中卻全是邊關的風雪,月下的草甸,還有那個少年將軍清澈的眼眸。

阿林,如果你還活著,為什么不來找我?

如果你就是楚溫瀾,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淚水再次無聲地滑落,浸濕了枕巾。這一夜,注定無眠。她知道,等待她的,將是更多的謎團和更深的危機。而她,必須勇敢地面對一切,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第二天一早,宋雙便被綠萼叫醒。用過早餐后,她便準備進宮去見貴妃娘娘。宋遠山特意讓林厭駕車送她,可見對這件事的重視。

馬車行駛在通往皇宮的大道上,宋雙掀起車簾一角,看著外面車水馬龍的景象。京城的繁華依舊,可她卻覺得這繁華之下,隱藏著無盡的暗流。

“小姐,到了。”林厭在車外說道。

宋雙點點頭,整理了一下衣裙,走下馬車。宮門口的侍衛驗過腰牌,便放她進去。林厭則在宮外等候。

貴妃娘娘住在長樂宮,宋雙沿著熟悉的宮道走去,心中卻有些忐忑。姑姑雖然是她的親骨肉,但在這深宮里,親情早已被權力沖淡。

走進長樂宮,只見庭院里種滿了名貴的牡丹,正是花開時節,姹紫嫣紅,煞是好看。貴妃娘娘正坐在廊下喝茶,見到宋雙進來,連忙起身相迎。

“雙兒來了,快過來讓姑姑看看,”貴妃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著,“嗯,氣色還不錯,看來賢王待你是真的好。”

宋雙笑了笑,沒有說話。

“來,坐下說話,”貴妃讓她坐在身邊,親自為她斟了杯茶,“聽說你昨天回將軍府了?你父親身體還好吧?”

“勞姑姑掛心,父親身體安好。”宋雙接過茶杯,輕聲道。

“那就好,”貴妃點點頭,語氣一轉,帶著一絲深意,“雙兒啊,不是姑姑說你,你如今是賢王王妃,就要多為賢王著想,多為將軍府著想。如今圣上年事已高,這儲君之位……還懸而未決呢。”

宋雙心中一凜,果然來了。姑姑召她進宮,果然是為了楚溫瀾的事。

“姑姑的意思是?”她故作不懂。

貴妃放下茶杯,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雙兒,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知道如今的局勢。賢王他……是個做大事的人,將來這天下,未必就不是他的。你要好好輔佐他,為他穩固后方,這樣,我們宋家,才能長盛不衰啊。”

宋雙看著姑姑眼中閃爍的野心,心中一陣寒意。原來,在姑姑眼中,她的婚姻,她的幸福,都不過是家族榮耀和權力斗爭的籌碼。

“姑姑,我……”她想拒絕,卻不知如何開口。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還有些疙瘩,”貴妃打斷她,語氣帶著一絲安撫,“但你要明白,女人這一輩子,嫁個有權有勢的夫君,才是最大的福氣。賢王對你那么好,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宋雙低下頭,看著杯中搖曳的茶湯,心中一片苦澀。是啊,在外人看來,她有什么不滿足的呢?可其中的苦楚,又有誰能懂?

“姑姑,我明白了。”她低聲應道,不再反駁。

貴妃見狀,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明白就好。對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從旁邊的侍女手中接過一個錦盒,“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一支赤金點翠鳳凰步搖,你戴著一定好看。”

宋雙接過錦盒,打開一看,只見里面躺著一支做工精美的步搖,鳳凰的羽毛用點翠工藝制成,栩栩如生,在陽光下閃爍著藍綠色的光芒。

“多謝姑姑。”她輕聲道謝。

“傻孩子,跟姑姑客氣什么,”貴妃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你也累了,去偏殿歇歇吧,我讓廚房給你準備了你愛吃的點心。”

宋雙知道姑姑這是要打發她走,便起身告辭,去了偏殿。

偏殿里靜悄悄的,一個侍女奉上點心,便退了出去。宋雙看著桌上精致的點心,卻沒有什么胃口。姑姑的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

她知道,姑姑這是在警告她,讓她安分守己,好好做她的賢王王妃,不要胡思亂想。可她怎么能不想?宴林的下落,楚溫瀾的身份,這一切都像巨石一樣壓在她的心頭。

坐了一會兒,宋雙覺得有些悶,便起身走到窗邊。窗外是長樂宮的花園,幾個宮女正在修剪花枝。她看著那些忙碌的身影,心中忽然感到一陣迷茫。

在這深宮里,在這朱墻之內,有多少人跟她一樣,身不由己,被命運和權力裹挾著,走向未知的未來?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侍女進來稟報:“王妃娘娘,貴妃娘娘讓您過去了。”

宋雙點點頭,整理了一下情緒,跟著侍女來到正廳。只見貴妃娘娘正和一個穿著內侍服飾的人說話,見到她進來,那人便躬身退下了。

“雙兒,你來得正好,”貴妃臉上帶著笑容,“方才內務府的人來了,說皇上近日龍體欠安,精神不濟,讓各宮妃嬪沒事少去打擾。”

宋雙心中一動,皇上龍體欠安,這無疑是一個重要的信號,預示著京城的局勢將更加動蕩。

“皇上龍體要緊,我們做臣子的,自當祈福皇上早日康復。”她連忙說道。

“那是自然,”貴妃點點頭,“對了,賢王最近是不是很忙?我好幾日沒見到他了。”

“殿下最近確實忙于公務,早出晚歸的。”宋雙如實回答。

“哦?”貴妃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忙什么公務?是朝堂上的事,還是……別的事?”

宋雙心中一緊,知道姑姑這是在打探楚溫瀾的動向。她斟酌著詞句:“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殿下只是說,如今圣上年事已高,他身為皇子,理應為皇上分憂。”

貴妃聽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再追問。

又說了幾句閑話,宋雙便起身告辭。貴妃親自送她到宮門口,臨別的時候,又叮囑了幾句:“雙兒,記住姑姑的話,好好輔佐賢王,這不僅是為了他,也是為了我們宋家,為了你自己。”

“女兒知道了。”宋雙福了福身,轉身登上馬車。

馬車緩緩駛離皇宮,宋雙靠在車壁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進宮一趟,比她想象的還要累。姑姑的每一句話,都暗藏機鋒,讓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應對。

回到將軍府,宋遠山正在書房處理軍務。宋雙進去請安,將貴妃娘娘的話轉述了一遍。

宋遠山聽完,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皇上龍體欠安,這消息恐怕很快就會傳遍京城,到時候,各路人馬都會蠢蠢欲動。”

“父親,您覺得……賢王他……”宋雙猶豫著問道。

宋遠山看了她一眼,眼神復雜:“雙兒,有些話,為父不該說,也不能說。但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事,將軍府永遠是你的后盾。”

父親的話讓宋雙心中一暖,卻也更加明白,在這波譎云詭的局勢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和考量。

“父親,我知道了。”她低聲道。

“對了,”宋遠山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義兄最近在忙什么?我看他總是神神秘秘的。”

宋雙心中一緊,連忙掩飾道:“他……他最近在操練新兵,可能比較忙吧。”

宋遠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追問,只是嘆了口氣:“厭兒這孩子,心思重,你多看著點他,別讓他惹出什么亂子來。”

“是,父親。”宋雙應道,心中卻有些不安。父親顯然已經察覺到林厭的異常,只是沒有點破。

從書房出來,宋雙徑直去了林厭的住處。林厭正在院子里練劍,看到她進來,連忙收劍行禮。

“小姐。”

“阿厭哥,”宋雙走到他面前,低聲道,“父親好像察覺到你不對勁了,你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

林厭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我知道。小姐,我查到一些線索。”

“什么線索?”宋雙連忙問道。

“我查到,在楚溫瀾被過繼給先皇后之前,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林厭壓低聲音,“有人說他是生了重病,去江南休養了,也有人說……”

“也有人說什么?”宋雙追問道。

“也有人說,他是被人綁架了,后來被救了回來,但性情大變。”林厭的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

性情大變……

宋雙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楚溫瀾那張與宴林一模一樣的臉,和他眼中深不可測的眼神。難道……

“阿厭哥,你覺得……”

“我不敢肯定,”林厭搖搖頭,“但這其中肯定有問題。我還查到,當年負責處理楚溫瀾‘失蹤’事件的人,如今都不在了,死的死,失蹤的失蹤。”

線索又斷了。宋雙的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小姐,你也別灰心,”林厭見狀,連忙安慰道,“我會繼續查的,總會查到蛛絲馬跡的。”

宋雙點點頭,看著義兄堅定的眼神,心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

“對了,”林厭像是想起了什么,“賢王殿下派人送來了請柬,邀請將軍和您明日去參加他在城郊別莊舉辦的賞花宴。”

賞花宴……宋雙心中冷笑,楚溫瀾這是要將她牢牢地綁在他的戰車上。

“我知道了,”她輕聲道,“我會告訴父親的。”

“小姐,明日的賞花宴,恐怕不會平靜,”林厭提醒道,“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明白。”宋雙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無論前方有什么等著我,我都會勇敢面對。”

她知道,從她決定追查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沒有退路了。楚溫瀾的賞花宴,將是她面臨的又一場考驗。而她,必須全力以赴,在這朱墻碎夢之中,尋找屬于自己的出路。

夕陽西下,將軍府的庭院被染上了一層金色的余暉。宋雙站在汀蘭苑的窗前,望著天邊的晚霞,心中思緒萬千。前路漫漫,危機四伏,但她不再是那個只會哭泣的弱女子了。她要為自己,為宴林,為所有關心她的人,勇敢地走下去,直到揭開所有的謎團,找到最終的真相。

夜色漸濃,將軍府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但宋雙知道,這靜謐之下,正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而她,這枚看似柔弱的棋子,即將被卷入風暴的中心,再也無法回頭。

周宣羽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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