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秋分,我跪在奶奶的樟木箱前,箱蓋開合間揚起的樟腦味里,有舊時光的澀與暖。最底層的藍布包四角已磨出毛邊,拆開時,一枚銅頂針滾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越的響——那聲響里藏著1933年大巴山的雪粒,藏著太奶奶指尖的溫度。
布襪的針腳間嵌著草屑,我對著落地窗的光細看,竟在“川“字繡紋里發現隱約的血跡。奶奶說這是太奶奶當年給紅軍補草鞋時扎破手指留下的,“婦救會的姐妹們白天種地,夜里就在油燈下納鞋底,一百雙草鞋能換一顆鹽巴,可沒人喊過累。“她戴著老花鏡修剪窗臺上的辣椒苗,葉片投在布襪上,像極了那年搖曳的油燈影。
玻璃珠在掌心發涼,里面的春桃姐姐永遠停在十六歲。她蹲在土墻下編草鞋,發梢別著朵野菊,圍巾是用被面改的,紅得透亮。我曾在博物館的文獻里見過類似的場景:1934年川陜蘇區,每個婦女平均每月要編三十雙草鞋,草繩勒破手掌,就用曬干的辣椒皮敷傷口。此刻我摸著玻璃珠上的冰裂紋,忽然明白為什么春桃的圍巾總顯得濕潤——那是八十年來未干的霜露,是少女們呵出的熱氣凝成的晶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