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過時的追求’，用‘不過時’的方式講出來？”
周桂枝重復著林小魚的話，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睛里，好奇與探究的光芒越來越盛。她看著眼前這個剛剛經歷風暴、眼神卻依舊燃燒著火焰的年輕女孩，直覺告訴她，這個看似荒謬的問題背后，藏著某種顛覆性的可能。
張偉則是一臉懵逼：“啥……啥意思？講出來？給誰講？講啥？講這過期雪花膏有多香多油嗎？”他指了指周桂枝手里那盒散發著濃郁香氣的“白玉霜”，表情一言難盡。
林小魚沒有直接回答張偉，她的目光緊緊鎖在周桂枝身上，仿佛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這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太，挺拔的身姿，優雅的氣質，明亮的眼神，還有那歷經歲月沉淀卻依舊蓬勃的生命力……這哪里是“過時”？這分明是被主流審美遺忘的、獨一無二的寶藏！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在她腦海中迅速成型，輪廓越來越清晰。
“周阿姨，”林小魚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興奮，“您剛才說，幾十年前，您是‘白玉霜’的第一批電視廣告模特。在那個沒有特效、沒有PS的年代，您對著鏡頭一笑，說句‘滋潤肌膚，白里透紅’，就能讓無數大姑娘小媳婦省吃儉用去買它！”
周桂枝臉上浮現出追憶的微笑，點了點頭。
“現在呢？”林小魚話鋒一轉，指向墻角那堆落灰的過期樣品，“它被扔在這里等死，年輕人嫌棄它‘土’、‘油’、‘香得熏人’。我們拿著零預算，只有三周時間，去跟那些包裝精美、成分科技感十足、天天請頂流代言的新銳品牌搶市場？用傳統方法？賣貨直播？打折促銷？死路一條！”
她的話像冰冷的針，扎破了張偉最后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喪氣地垂下頭。
“所以，我們得換條路！”林小魚的語氣陡然激昂，如同指揮家揮下了指揮棒，“我們不打‘產品功能’牌！我們打‘人’牌！打‘情懷’牌！打‘反差’牌！我們要講一個比產品本身更吸引人的故事！”
“故事？”周桂枝若有所思。“人？”張偉茫然抬頭。
“對！人！”林小魚的目光灼灼地盯著周桂枝，“周阿姨，您就是這個故事的核心！您就是‘白玉霜’活著的記憶！活著的廣告！活著的……‘真實感’！”
她語速飛快，思路如同開閘洪水：“想象一下：一位七十多歲、氣質優雅、風采依舊的奶奶，坐在直播間里。她不像那些年輕主播一樣喊著‘OMG’、‘買它’，而是從容地拿出一盒‘過期的’、‘老土的’白玉霜雪花膏。”“她不避諱它的缺點——‘香味是濃了點，擱現在可能叫香水炸彈？’、‘膏體是厚了點，跟現在那些水靈靈的精華沒法比。’”“但她會娓娓道來——‘可你們知道嗎？五十多年前，就這么一小盒，得花掉我小半個月工資呢！那時候，能抹上這個，走在街上都覺得臉上有光！’”“她會分享自己的故事——‘拍廣告那會兒，沒現在這么多講究，就在廠子里搭個棚，燈光烤得人臉發燙，導演喊一聲‘周桂枝！笑！’，我就得咧著嘴，心里想著這盒雪花膏能換幾斤肉……’”“她甚至可以在鏡頭前，坦然地、優雅地，挖出一點膏體，抹在自己布滿皺紋卻依舊干凈的手背上，展示那‘過時的’滋潤感——‘看，雖然不如現在的清爽，但這份厚實和油潤，在那個缺衣少食的年代，可是保護我們皮膚不被寒風刮裂的寶貝！’”“她不賣慘，不煽情，就用這種真實、幽默、帶著歷史沉淀感的方式，去講述一個老品牌的故事，一個時代的故事，一個關于‘美’在不同年代有不同定義的故事！”
林小魚越說越激動，手舞足蹈：“我們不賣產品！至少現在不賣這些過期的！我們賣的是‘情懷體驗’！是‘復古記憶’！是‘奶奶級優雅美學’！”“我們可以把直播做成一個‘時光博物館’！一個‘奶奶講故事’的脫口秀現場！周阿姨就是我們的‘鎮館之寶’！我們的‘銀發頂流’！”“讓年輕人看看，什么叫歲月不敗美人！讓那些被‘白幼瘦’審美綁架的女孩看看，皺紋也可以是一種勛章！老品牌也可以有溫度！過期品……也可以承載著鮮活的故事！”
她最后看向張偉，眼神里充滿了挑戰：“張偉！你的技術呢？別告訴我你只會剪王德發的禿頭！AR試妝能不能搞？能不能把周阿姨年輕時的廣告照片、甚至動態影像，‘貼’到現在的直播間里？搞個‘穿越五十年，看奶奶變美’的互動？能不能在直播間里搞點復古濾鏡，讓觀眾也體驗一把八十年代的‘白玉霜女孩’？”
張偉被林小魚這一連串天馬行空的設想砸懵了！他張著嘴，眼鏡滑到鼻尖都忘了推，腦子里嗡嗡作響。賣情懷？講故事？銀發頂流？AR試妝？復古濾鏡？這……這跟他之前想象的“清倉甩賣過期品”完全不是一個維度！這太瘋狂了！太……太有意思了！
周桂枝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如同盛放的秋菊。她沒有說話，但那明亮的眼神里，卻燃燒起一種沉寂多年的、名為“表演欲”和“被需要”的火焰！
“怎么樣，周阿姨？”林小魚停下來，微微喘息，眼神帶著期待和一絲忐忑，“您敢不敢，做我們‘白玉霜’的‘銀發首席體驗官’？做這個‘墳場’里的第一位‘奶奶級網紅’？”
周桂枝沒有立刻回答。她站起身，走到辦公室那扇唯一的小窗前。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際線。她伸出手，仿佛在感受那微弱的光線。良久，她轉過身，背對著光，身影在昏暗的辦公室里卻顯得異常挺拔。
“五十年了……”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力量，“我以為，‘白玉霜’和我的那些故事，都該進博物館了。沒想到……”
她頓了頓，看向林小魚，那雙明亮的眼睛里，閃爍著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嘴角勾起一個帶著鋒芒的弧度：
“既然有人覺得它該埋了，有人覺得我這把老骨頭也該歇了……”“那我們就偏要——把它挖出來！擦亮了！再唱一出大戲！給那些等著看墳頭長草的人瞧瞧！”“這‘銀發網紅’……我周桂枝，當了！”
周桂枝鏗鏘有力的應戰宣言，如同給這片“墳場”注入了一劑強心針！林小魚懸著的心瞬間落地，取而代之的是被點燃的熊熊斗志！
“好！”林小魚用力一拍桌子（激起一片灰塵），眼神灼灼，“周阿姨，直播首秀，就定在三天后！我們要一炮打響！”
“三……三天？！”剛剛被點燃一絲熱血的張偉，瞬間又被冷水澆頭，舌頭都打結了，“姐！林姐！你是我親姐！三天？開什么玩笑？！直播間呢？設備呢？AR技術呢？復古濾鏡呢？還有……還有觀眾呢？從哪變出來？王德發他們等著看笑話，可不會給我們買流量！”
“要什么流量？”林小魚白了他一眼，“我們玩的是‘真實’！是‘差異化’！是‘自來水’！至于設備和技術……”
她環顧這間破敗的辦公室，目光最終落在張偉那臺看起來配置還不錯的游戲筆記本電腦上，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張偉同志，組織考驗你的時候到了！你的‘宅男快樂本’，該為革命事業發光發熱了！”
張偉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電腦：“你……你想干嘛？”
“干嘛？”林小魚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他一哆嗦），“用它當直播推流主機！攝像頭……我手機湊合先用！麥克風……周阿姨自帶氣場，收音差點更有‘真實感’！燈光……”她抬頭看了看那慘淡的日光燈管，又看看窗外，“白天靠自然光，晚上……打手電筒也得給我打出氛圍感來！”
張偉聽得臉都綠了：“這……這也太寒酸了吧？跟人家專業直播間比，我們這就是丐幫開大會啊！還有AR試妝……那玩意兒需要專門的軟件和模型庫！我……我大學是學過點圖形學，但……”
“沒有但是！”林小魚斬釘截鐵，“技術宅的尊嚴呢？你被王德發欺負的時候，不是天天想著用技術陰他嗎？現在給你光明正大搞技術的機會！軟件？開源社區給我淘！模型庫？周阿姨年輕時的照片呢？拿來掃描建模！實在不行，你就給我手動調！我要的是那個‘穿越感’！是那個‘互動噱頭’！不要求完美無缺，夠用！能讓人眼前一亮就行！”
她的話像鞭子一樣抽在張偉身上，把他那點喪氣和不自信抽得煙消云散。是啊，他憋屈太久了！天天在這“墳場”混吃等死，看著王德發和蘇薇薇在樓上風光，心里那股邪火早就憋炸了！現在有林小魚這個“瘋子”帶頭，有周阿姨這個“活化石”坐鎮，他還怕什么？
“干……干了！”張偉猛地站起來，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里第一次爆發出屬于技術宅的執著光芒，“AR試妝是吧？復古濾鏡是吧？給我點時間！我……我拼了老命也給你搞出來！不就是肝嗎？我大學寫代碼三天三夜不睡都熬過！”
看著張偉像打了雞血一樣撲向他的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殘影，林小魚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咸魚？不，這是條被逼急了的電鰻！
她轉向周桂枝：“周阿姨，這三天，您就是我們的‘定海神針’！您的任務最重：第一，找！把您當年拍廣告的老照片、能找到的影像資料、甚至廠里的老物件，都找出來！那是我們的‘時光寶藏’！第二，練！直播狀態得找回來！對著鏡子練，對著張偉的攝像頭練！找到您當年面對鏡頭的感覺，加上現在的從容和幽默！我們要的是‘優雅奶奶講故事’，不是‘新聞聯播’！”
周桂枝微笑著點頭，眼神沉穩：“放心，我這把老骨頭，記性還行。當年對著鏡頭都不怵，現在更不怕。講故事？那可是我的強項。”
接下來的三天，這間破敗的“跨境直播部”辦公室，徹底變了樣。灰塵被清掃（主要是張偉和林小魚干的），雜物被歸攏。唯一的窗戶被擦得透亮，爭取最大限度的自然光。
張偉的寶貝游戲本成了核心服務器，風扇狂轉，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碼和建模軟件界面。他雙眼通紅，頭發亂得像雞窩，嘴里念念有詞：“骨骼綁定……貼圖映射……光照渲染……奶奶保佑，別崩……”
林小魚則成了全能打雜：用硬紙板和錫箔紙自制反光板；研究手機直播APP的各種設置；幫周桂枝整理老照片和回憶故事梗概；還得時刻盯著張偉，防止他代碼寫瘋魔了猝死。
周桂枝則像個優雅的將軍，端坐在唯一一張干凈的椅子上，對著林小魚舉著的手機鏡頭，一遍遍地練習：“家人們好呀，我是周桂枝。今天啊，我們不賣貨，就聊聊這盒‘老古董’……”“香味重？那是！擱現在，妥妥的‘社牛香’！當年抹一點，一條街都能聞見，回頭率杠杠的！”“看這包裝，牡丹花！紅配綠！土吧？可那時候，這就是最時髦的！姑娘們相親，包里不揣一盒白玉霜，那都不好意思出門！”
她的語氣從略顯生硬，到越來越自然、流暢，帶著特有的韻律感和幽默感。那份經過歲月沉淀的從容和智慧，透過小小的手機屏幕，散發出一種獨特的魅力。
三天后，下午兩點。“墳場”辦公室臨時直播間。自然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在林小魚自制的錫箔紙反光板加持下，勉強營造出還算柔和的光線。周桂枝端坐在鏡頭前，穿著那身深藍色旗袍，銀發一絲不茍，臉上帶著溫和而自信的笑容。她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幾盒打開的“白玉霜”雪花膏，還有幾張泛黃的老照片。張偉屏住呼吸，手指懸在鼠標上，眼睛死死盯著推流軟件上的數據。林小魚則拿著另一部手機，緊張地關注著直播后臺的觀眾數據。“路人甲007直播間，‘奶奶的時光博物館’——白玉霜特別篇，開播！”張偉低聲宣布，點擊了“開始直播”按鈕。
沒有華麗的片頭，沒有激昂的音樂。直播畫面直接切入周桂枝溫和的笑臉。“家人們下午好呀，我是周桂枝。”周桂枝的聲音透過手機麥克風，清晰地傳了出去，帶著一絲電流的雜音，卻更添幾分真實感，“歡迎來到我這老太婆的‘時光博物館’。今天啊，咱們不賣東西，就嘮嘮嗑，說說我身邊這幾位‘老伙計’——白玉霜雪花膏。”她拿起一盒，展示著那紅配綠的牡丹包裝，語氣輕松幽默：“瞅瞅這配色，擱現在，設計師怕是要被開除八百回！但五十年前，這可是頂頂時髦的！那時候我拍廣告，手里捧著它，感覺自個兒捧的是個金疙瘩！”她開始講述拍攝廣告的趣事，講那時候女人們對一盒雪花膏的珍視，講“白玉霜”三個字代表的時代印記……她的故事引人入勝，帶著歷史的溫度和個人的情懷。
然而，現實是冰冷的。開播五分鐘。直播間在線人數：12人。其中，張偉、林小魚，還有……可能是系統塞的機器人。彈幕，寥寥無幾：【奶奶好~】【這什么直播間？賣啥的？】【白玉霜？我奶奶好像用過？】【包裝好土……】
張偉的臉垮了下去。林小魚的心也沉了沉。周桂枝依舊微笑著講述，但眼神深處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張偉咬咬牙，啟動了第一個“技術核彈”——AR試妝！“家人們，光聽我老太婆嘮叨沒意思。”周桂枝按照劇本，適時引導，“小張啊，給家人們看看，當年抹這白玉霜的姑娘，是啥模樣？”張偉立刻在后臺操作。只見直播畫面里，周桂枝身邊的空間微微波動，一個穿著碎花襯衫、扎著兩條麻花辮、笑容羞澀而純真的年輕女孩的虛擬影像，緩緩浮現出來！影像的五官輪廓，正是根據周桂枝年輕時的老照片建模的！雖然建模精度有限，動作也有些僵硬，但那份屬于舊時光的青春氣息，卻撲面而來！
“哇！AR！”“這技術可以啊！”“奶奶年輕時好漂亮！”“穿越了穿越了！”彈幕瞬間多了幾條，在線人數跳到了35人！終于有點水花了！
周桂枝看著自己年輕時的虛擬影像，眼中閃過一絲懷念，隨即笑著指向女孩的臉：“看這小臉蛋，抹的就是白玉霜！那時候可沒啥BB霜、粉底液，就靠這個，抹得勻稱點，氣色就顯得好！”她拿起現在的雪花膏，對著虛擬影像比劃：“看，包裝變了點，香味也淡了點（其實沒變），但這份想讓自個兒變好看的心啊，幾十年都沒變！”
氣氛似乎好了一點。張偉受到鼓舞，立刻又啟動了“復古濾鏡”。直播畫面瞬間蒙上了一層泛黃的、帶著顆粒感的濾鏡，背景還疊加了老式電影放映機的框線和跳幀效果，配上了咿咿呀呀的老唱片背景音樂（音量沒調好，有點刺耳）。
整個直播間，瞬間充滿了濃郁的八十年代懷舊風！
然而……【濾鏡好土……】【音樂好吵！】【這雪花膏看著好油啊……】【過期了吧？能往臉上抹？】【奶奶精神可嘉，但東西真不行！】【散了散了，沒意思。】【主播是找不到工作了嗎？賣這玩意兒？】
彈幕的風向，急轉直下！那些被AR技術短暫吸引進來的觀眾，在看清了產品本質（過期、老土、油膩）后，紛紛開始吐槽、質疑，甚至帶著嘲諷離開！在線人數從35人，迅速跌回18人，并且還在緩慢下降！
張偉的臉徹底白了，手指冰涼。林小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周桂枝依舊保持著微笑，但講述的節奏明顯被打亂了，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無措。她拿起一盒雪花膏，想展示一下質地，卻因為緊張，手一抖，盒子“哐當”一聲掉在桌子上，膏體都灑出來一點。
“哎喲！”周桂枝輕呼一聲，連忙去收拾。
這小小的失誤，在冷清的直播間里被無限放大！【看！主播自己都拿不穩！】【果然過期了，都散架了！】【笑死，大型翻車現場！】【溜了溜了！】【建議奶奶去跳廣場舞，別帶貨了！】
惡意的、嘲諷的彈幕，如同冰冷的箭矢，瞬間刷屏！在線人數暴跌至9人！張偉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林小魚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掐進掌心。難道……真的不行？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瘋狂想法，在這殘酷的現實面前，都是個笑話？
就在直播間氣氛跌入冰點，林小魚幾乎要喊停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帶著極致嘲諷語氣的ID彈幕，如同救世主般（或者說補刀手般）飄過：
【用戶“代碼不會騙人但PPT會”進入直播間】【代碼不會騙人但PPT會】：喲？這不是‘墳場’三人組嗎？開張了？賣骨灰盒還是賣過期雪花膏？這在線人數……嘖，還沒我寫的BUG多！】
李美麗！林小魚差點哭出來！是李美麗！她居然找來了！
這條彈幕如同深水炸彈，瞬間炸醒了心如死灰的張偉，也讓周桂枝收拾桌面的手頓住了。
沒等林小魚回應，李美麗那標志性的毒舌彈幕開始刷屏：【代碼不會騙人但PPT會】：林小魚！你腦子被過期雪花膏糊住了？搞情懷？講歷史？誰TM關心你奶奶五十年前抹啥？現在的小仙女要的是玻尿酸！是煙酰胺！是上臉啞光！你這玩意兒抹上去跟豬剛鬣似的，賣給誰？賣給廣場舞大媽當鞋油嗎？】【代碼不會騙人但PPT會】：還有那個AR！張偉你搞的什么玩意兒？建模精度跟我的掃雷游戲差不多！動作僵硬得像個僵尸！嚇跑觀眾你倒是第一名！】【代碼不會騙人但PPT會】：周奶奶氣質是頂！但直播間不是老年活動中心！你得整活！懂嗎？整活！沒活硬整也得整！】
李美麗的話，字字如刀，句句扎心！但奇怪的是，這些毫不留情的毒舌嘲諷，如同當頭棒喝，反而讓陷入自我懷疑和混亂的三人組猛地清醒過來！
林小魚看著那些刺眼的彈幕，看著暴跌的數據，再看著李美麗那句“沒活硬整也得整”，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瞬間閃過！
“周阿姨！”林小魚猛地對著周桂枝喊道，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別收拾了！把灑出來的膏體抹手上！抹勻了！然后……懟到鏡頭前！讓家人們看清楚！”
周桂枝一愣，但看到林小魚眼中那近乎孤注一擲的光芒，她沒有絲毫猶豫！她果斷地用手指沾了一大坨灑在桌上的、白膩厚重的膏體，然后，在鏡頭前，仔仔細細地、慢條斯理地，涂抹在自己布滿歲月痕跡、卻依舊骨節分明的手背上！那油潤的光澤，在鏡頭下被無限放大！
“家人們！看到了嗎？”周桂枝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豁出去的、近乎“自黑”的勇氣，她甚至把手背懟到了鏡頭前，讓那油光锃亮的特寫充滿屏幕，“油！是吧？厚！是吧？擱現在，誰往臉上糊這個，準得被閨蜜笑話死！”“但是！”她話鋒一轉，眼神銳利起來，帶著一種“老娘就這樣，愛咋咋地”的霸氣，“你們看看我這手！”她翻轉著手背，展示著那些皺紋和老年斑，但皮膚卻意外地沒有干裂和粗糙：“我今年七十三了！這雙手，年輕時候在車間干過活，洗衣服做飯帶孩子，啥苦活累活沒干過？風吹日曬！可你們看看！它干巴嗎？裂口子嗎？沒有！”“為啥？就因為我信它！”她拿起那盒白玉霜，用力拍了拍，“我就信這‘過時’的油潤！它能給我這老皮老肉兜底！比那些花里胡哨的‘清爽’玩意兒管用！年輕姑娘怕油，怕悶痘，我能理解！但我周桂枝今天就把話撂這兒——”她對著鏡頭，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這‘白玉霜’，它伺候不了你們這些水靈靈的小臉蛋！它伺候的是我們這些扛過風、淋過雨、起過褶子、掉過皮的老幫菜！它伺候的是——歲月！”
這番“自黑”加“硬剛”的宣言，配合著那油光锃亮的手背特寫和周桂枝那“老娘天下最美”的霸氣眼神，如同一股泥石流，瞬間沖垮了直播間先前溫吞水般的懷舊氛圍！
彈幕，炸了！【臥槽！奶奶霸氣！】【哈哈哈哈！伺候歲月！絕了！】【雖然產品很油，但奶奶好颯！粉了粉了！】【莫名被戳中是怎么回事？想給我媽買一盒了……】【奶奶！您缺不缺孫女！我想聽您講故事！】【用戶“代碼不會騙人但PPT會”打賞了‘掌聲雷動’x1！】【用戶‘廣場舞一枝花’打賞了‘小心心’x10！】【用戶‘回憶殺’：哭了！想起了我奶奶！她以前也用這個！】
在線人數如同坐了火箭，從個位數，瞬間飆升！50人！100人！300人！……
張偉看著后臺瘋狂跳動的數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手忙腳亂地操作著，差點把電腦搞死機！林小魚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就在這時，一條與眾不同的彈幕飄過：【用戶‘國貨當自強’：主播！這白玉霜雖然老，但也是咱自己的牌子！現在廠子真黃了？工人真下崗了？有沒有正品賣？我想支持下！過期品就算了！】
正品？林小魚和周桂枝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光芒和……難題！廠子停工，庫存積壓的都是這些“過期品”，哪來的“正品”？
直播間的熱度還在攀升，彈幕里支持國貨、想買正品的聲音越來越多。然而，林小魚看著墻角那堆唯一的“遺產”——過期的、包裝土氣的樣品，再想想已經停產的工廠和下崗的工人……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情懷點燃了，故事講活了，奶奶圈粉了！可貨呢？沒有貨的直播，就像沒有子彈的沖鋒槍！熱度再高，最終也只能是一場空！這“白玉霜”的翻身仗，剛看到一絲曙光，就被“無貨可賣”的現實，卡住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