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枝那通簡短卻信息量爆炸的電話，如同在“墳場”辦公室引爆了一顆精神核彈！林小魚和張偉如同兩根被雷劈過的木頭，呆立當場，大腦一片空白。

幾百萬啟動資金？小麻煩？明遠？這個和他們擠在破敗辦公室里、用過期雪花膏做直播、被王德發指著鼻子罵“老棺材瓤子”的周阿姨，到底是什么來頭？！

周桂枝掛斷電話，臉上恢復了慣常的溫和，仿佛剛才那個氣場強大、一個電話能調動幾百萬的“神秘大佬”從未存在過。她看著兩個驚呆的年輕人，笑了笑：“別愣著了，干活吧。明遠……嗯，一個老朋友的孩子，在海外做點投資生意。我跟他提了提‘白玉霜’的事，他有點興趣，答應先幫忙解決啟動資金和理順工廠的問題。”

老朋友的孩子？海外投資？有點興趣？林小魚和張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臥槽這還叫有點興趣？！”的震驚。周阿姨這輕描淡寫的語氣，簡直比凡爾賽還凡爾賽！

“周……周阿姨，您……您說的明遠……是……”張偉舌頭打結，話都說不利索。

“一個晚輩，你們不用管他是誰，知道有人幫忙就行。”周桂枝擺擺手，顯然不想多談，“現在當務之急，是把盲盒的付款轉化了！小魚，你不是點子多嗎？想想辦法，怎么讓那99000塊變成實打實的錢？”

周桂枝的提醒瞬間將林小魚從震驚中拉回現實！對啊！方明遠的支援是遠水，解決不了近渴！24小時內湊不齊十萬有效付款，劉芳的鐵拳就會砸下來！

“張偉！”林小魚眼神瞬間銳利，“立刻給所有下單但未付款的用戶發短信！內容就寫：‘您的白玉霜情懷股東身份即將生效！工廠重啟密鑰（付款確認）24小時倒計時！錯過即錯過一個時代！’語氣要緊迫！要煽情！要讓他們感覺不付款就虧了一個億！”

“好……好的！”張偉被林小魚的氣勢感染，立刻撲到電腦前操作。

“周阿姨！”林小魚又轉向周桂枝，“還得辛苦您！錄個簡短的視頻！不用太正式，就用手機！內容就是您真誠地看著鏡頭，說：‘支持我的家人們，你們的每一份信任，都是白玉霜重生的火苗。請完成付款，我們一起，點燃它！’然后張偉把視頻鏈接也放進短信里！”

“好，這就錄！”周桂枝沒有絲毫猶豫，拿起手機就開始錄制。

在緊迫倒計時和周桂枝“神秘力量”加持的雙重刺激下，張偉的短信和視頻如同催化劑，精準投送到每一位猶豫的買家手中！

效果立竿見影！后臺的訂單狀態開始瘋狂跳動！待付款→已付款！待付款→已付款！叮叮咚咚的支付成功提示音，如同最美妙的樂章，在死寂的“墳場”里奏響！

不到四個小時！99000元！全額到賬！

“成了！我們成了！”張偉看著后臺賬戶里那串真實的數字，激動得熱淚盈眶，差點把電腦屏幕親穿！林小魚也長舒一口氣，感覺壓在心口的巨石被搬開了一半！至少，眼前的危機暫時解除了！劉芳那邊有了交代！

就在三人沉浸在首戰告捷的喜悅中時，林小魚的手機響了。是劉芳。“林小魚，付款完成了？”劉芳的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是的，劉經理，99000元，全部到賬。”林小魚盡量讓聲音保持平靜。“嗯。”劉芳頓了一下，“算你們過了第一關。但‘工廠復工及承諾兌現方案’，24小時內，必須提交。我要看到具體的、可行的計劃書。否則，結果一樣。”

電話掛斷。喜悅瞬間被新的壓力取代。方案！復工方案！這才是真正的硬骨頭！

十萬塊錢，對于重啟一個停產的工廠、升級產品、重建渠道來說，杯水車薪！周桂枝的“明遠”朋友能解決資金，但具體的執行方案、品牌定位、市場策略……這些都需要他們自己拿出東西來！

林小魚、張偉、周桂枝再次圍坐在破桌子前，對著電腦屏幕發愁。“產品升級是必須的！香味要淡雅，質地要清爽，包裝要復古但精致！”林小魚在白板上寫寫畫畫。“渠道呢？線上旗艦店？線下怎么鋪？”張偉撓著頭。“品牌故事怎么講？情懷是基礎，但不能只有情懷！”周桂枝補充。“還有成本核算！供應鏈管理！天啊……”張偉看著自己列出的條目，感覺頭都要炸了，“這根本不是我們三個人能搞定的！需要專業團隊！需要市場調研！需要……”

“需要錢！需要人！需要時間！”林小魚煩躁地打斷他，說出了殘酷的現實，“而這些，我們都沒有！方明遠的資金是救命稻草，但在他正式介入前，我們得先拿出一個能說服劉芳、甚至說服他的‘藍圖’！一個看起來像那么回事的方案！”

“像那么回事？”周桂枝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小魚，你的意思是……”

林小魚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和破釜沉舟的光芒：“對！裝！裝腔作勢！在絕對的實力（錢和人）到位之前，我們得先用一個‘高大上’的殼子，把劉芳和可能的投資人唬住！讓他們看到潛力，看到希望，愿意給我們時間和資源！”

她猛地一拍桌子：“我們要做一份——全英文PPT！”

“全……全英文？！”張偉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姐！我四級都是蒙過的！周阿姨她……”

“我知道！”林小魚眼神灼灼，“不需要真懂！只需要看起來很專業！很國際范兒！很‘精英’！張偉，你不是技術宅嗎？PPT美化總會吧？去網上找最貴的商業計劃書模板！字體用TimesNewRoman！排版要極簡！留白要多！看起來就很高端大氣上檔次那種！”

“內容呢？”張偉一臉茫然。“內容？”林小魚嘴角勾起一個“邪惡”的弧度，“編！往大了編！往玄了編！”

市場分析：抓住“國潮復興”、“銀發經濟”、“情感消費”風口！數據？找李美麗！讓她‘友好訪問’點行業報告，摘點高大上圖表！關鍵詞：BlueOcean（藍海）、NicheMarket（利基市場）、SentimentalValue（情感價值）！

產品策略：核心就倆字——煥新！白玉霜ProMax！輕奢復古路線！傳承經典配方（其實就是減淡香味、調整質地），注入現代科技（加個玻尿酸？煙酰胺？成分名往專業了寫！HyaluronicAcid！Niacinamide！），包裝請新銳設計師（先畫個餅！），打造“時光臻品”！

營銷策略：高舉高打！周阿姨繼續坐鎮，打造“國民奶奶IP”！聯名？找老字號！找非遺！找博物館！搞“國貨之光”情懷盛典！預算？先空著！或者寫個天文數字！要的就是氣勢！

財務預測：這個最關鍵！也最難編！畫個漂亮的增長曲線！第一年虧損（合理），第二年持平，第三年爆發！利潤率往高了寫！投資回報率（ROI）寫個嚇人的數字！反正……看起來很有“錢”景就行！

林小魚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份金光閃閃（全靠裝）的PPT：“記住！核心要義：用最華麗的辭藻（英文），包裝最樸素的夢想（重啟白玉霜）！用最唬人的框架，掩蓋最骨感的現實！”

張偉聽得目瞪口呆，但也被林小魚這不要臉的“裝腔”精神感染了，眼中燃起了技術宅的斗志：“懂了！不就是‘皇帝的新PPT’嗎？包在我身上！保證做得連谷歌翻譯都看不懂！”

周桂枝在一旁，看著兩個年輕人煞有介事地討論如何“行騙”，非但沒有阻止，反而露出了贊許的笑容：“小魚這丫頭，腦子活！對付那些只認‘洋氣’和‘排場’的人，就得這樣！裝！使勁裝！裝到他們信以為真！”

就在張偉埋頭苦干，用盡畢生所學（和畢生臉皮）炮制那份驚世駭俗的“全英文天書PPT”時，林小魚接到了李美麗一個意外的“線報”。

“林小魚！重磅消息！”李美麗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我剛‘黑’進……咳，是‘關注’了王德發的日程表（他居然沒改密碼！蠢貨！），發現他明天下午要去參加一個‘新消費品牌投資峰會’！規格很高！來的都是真大佬和投資人！聽說‘星瀚資本’的方明遠可能也會去！”

方明遠？！星瀚資本？！林小魚心頭一跳！這個名字……不就是周阿姨電話里那個“明遠”嗎？星瀚資本可是業內頂尖的投資機構！難道……

“他去干嘛？”林小魚追問。“還能干嘛？摘桃子唄！”李美麗嗤笑，“‘白玉霜’直播鬧那么大，盲盒賣空了，劉芳那邊暫時沒動你們，王德發肯定急了！他一定是想拿著‘白玉霜’的項目（雖然跟他屁關系沒有），去峰會上忽悠投資人！把重啟的功勞和未來的利益搶過去！順便踩死你們！”

王德發！又是他！陰魂不散！林小魚眼中寒光一閃！絕對不能讓王德發得逞！如果讓他先接觸投資人，把水攪渾，甚至拿到投資，那他們之前所有的努力，包括周阿姨動用“神秘關系”爭取來的機會，都可能付諸東流！

“峰會地點？時間？”林小魚聲音冰冷。“發你手機上了！怎么？你也想去？你有邀請函嗎？那地方可不是‘墳場’，保安都帶槍（夸張）的！”李美麗提醒。

邀請函？林小魚看著手機上的地址和時間，又看了看張偉電腦屏幕上那份即將完工、充斥著各種不明覺厲英文單詞和華麗圖表的PPT，一個更加瘋狂的計劃瞬間成型！

“沒有邀請函，我們就……‘混’進去！”林小魚斬釘截鐵，“張偉！PPT加快速度！明天中午前必須搞定！周阿姨！麻煩您找找，有沒有……看起來特別‘貴’的衣服？借我一套！李美麗！再幫我個忙……”

第二天下午，某五星級酒店，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新消費品牌投資峰會”的簽到處，人流如織。男士西裝革履，女士妝容精致，空氣中彌漫著金錢、野心和咖啡因的味道。

林小魚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狂跳的心臟。她身上穿著一套周桂枝不知從哪里“變”出來的、剪裁極其合體的米白色香奈兒風格粗花呢套裝（雖然是十幾年前的款，但保養得極好，質感非凡），腳上是同色系的高跟鞋（走路有點不穩）。臉上化了淡妝，頭發挽起，盡量模仿著電視劇里“精英女性”的派頭。手里緊緊握著一個嶄新的、張偉臨時買來充門面的平板電腦，里面裝著那份新鮮出爐、熱乎得燙手的“全英文天書PPT”。

張偉則穿著他唯一一套壓箱底的、皺巴巴的黑色西裝（周桂枝幫忙熨了一下），戴著厚厚的眼鏡，背著雙肩包（里面裝著備用電腦和充電寶），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技術專家”，但眼神里的緊張和瑟縮暴露無遺。他手里也拿著一個平板，里面是PPT的備份和一些“技術支持”的幌子文件。

“鎮定！張偉！記住我們的人設！”林小魚低聲提醒，聲音卻有點發顫，“我是‘白玉霜’品牌煥新戰略總監，EvaLin！你是我的技術顧問，Dr.Zhang！我們是來尋求戰略投資和行業交流的！昂首挺胸！眼神要‘睥睨眾生’！懂嗎？”

“睥……睥睨眾生？”張偉努力想瞪大眼睛，結果更像高度近視眼在找眼鏡。

兩人硬著頭皮，走向簽到處。林小魚努力模仿著周圍那些精英的步伐和神態，心跳如擂鼓。

“您好，請出示邀請函。”工作人員禮貌而疏離地微笑。

林小魚手心全是汗，臉上卻擠出一個自信（僵硬）的笑容：“您好，我們是‘閃耀時代’旗下‘白玉霜’項目的代表。邀請函……可能行政那邊遺漏了。這是我的名片。”她遞過去一張連夜用打印機趕工出來的、設計簡陋的名片，上面印著“EvaLin-BrandRenewalDirector，WhiteJadeFrost”。

工作人員看著那張明顯是DIY的名片，又看看林小魚強裝的鎮定和張偉快要同手同腳的僵硬，眼神里充滿了懷疑。

就在氣氛即將凝固，林小魚感覺要露餡的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穿著考究、助理模樣的年輕男子快步走了過來，對著簽到處工作人員低聲說了幾句，又看了看林小魚和張偉，然后對工作人員點了點頭。

工作人員臉上的懷疑瞬間消失，換上了職業微笑：“原來是方先生打過招呼的客人。兩位里面請，峰會馬上開始。”他側身讓開通道。

方先生？打過招呼？林小魚和張偉都懵了！方明遠？他已經到了？還知道他們會來？還打了招呼？周阿姨的能量……也太恐怖了吧！

兩人暈乎乎地走進會場，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巨大的水晶吊燈，衣香鬢影的人群，低沉的交談聲……一切都透著高端和距離感。

“小魚……林總監！看那邊！”張偉突然緊張地拉了拉林小魚的袖子，聲音發顫。

林小魚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臟瞬間漏跳一拍！只見不遠處的休息區，王德發那油光水滑的腦袋格外顯眼！他正端著酒杯，滿臉堆笑，對著一個穿著藏藍色高定西裝、背影挺拔的年輕男人大獻殷勤！那男人背對著他們，看不清臉，但身形挺拔，氣質冷峻，僅僅一個背影，就散發出強大的氣場，將周圍諂媚的人都壓了下去。

王德發的聲音隱約傳來：“……方總！您能撥冗聽我介紹，真是我們‘閃耀時代’的榮幸！關于‘白玉霜’這個項目，我有很多獨到的見解和資源可以……”

方總？！林小魚瞳孔驟縮！那個背影……難道就是……方明遠？！王德發果然搶先一步在接觸他了！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絕不能讓王德發得逞！

“張偉！計劃提前！”林小魚當機立斷，壓低聲音，“不等峰會正式開始了！我們現在就過去！打斷他！用我們的PPT，搶回話語權！”

“現……現在？過去？”張偉看著王德發和那個氣場強大的“方總”，腿肚子都在轉筋，“直接打斷？會不會被保安扔出去？”

“顧不了那么多了！走！”林小魚眼神一厲，強迫自己挺直腰背，臉上重新掛上那副“精英總監”的假面，端著平板電腦，踩著高跟鞋（努力走得穩當），朝著王德發和那個“方總”的方向，徑直走了過去！

張偉一咬牙，也硬著頭皮跟上。

林小魚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她強迫自己忽略周圍投來的或好奇或審視的目光，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那個藏藍色西裝的背影和王德發那令人作嘔的諂媚笑容上。

距離越來越近，王德發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方總，您是投資界的翹楚，眼光獨到！‘白玉霜’雖然暫時遇到困難，但品牌底蘊深厚，情懷價值巨大！只要注入資金，在我的親自操盤下，整合明星資源，進行現代化包裝和流量引爆，絕對能……”

“王總監的‘操盤’能力，我倒是深有體會。”一個清冷、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的男聲響起，打斷了王德發的話。聲音不高，卻像冰珠落玉盤，清晰地傳入林小魚耳中。

是那個“方總”！他開口了！林小魚心中一震，這聲音……有種奇特的穿透力，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冷感。

王德發的馬屁被噎住，臉色瞬間有些尷尬，但很快又堆起更諂媚的笑：“方總說笑了，之前都是小誤會，小誤會……這次‘白玉霜’項目，絕對是……”

“絕對是什么？”林小魚清脆的聲音，如同利劍般，突兀地插入了兩人的對話！

王德發和那位“方總”同時轉過身來。

林小魚終于看清了這位“方總”的臉。很年輕，看起來不到三十歲。五官輪廓深邃而冷峻，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下頜線如同刀削斧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偏淺的琥珀色，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種近乎冷漠的審視感，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直抵人心。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氣場強大而內斂，如同雪山之巔的孤鷹。這份冷峻和強大，與他過分俊美的五官形成一種極具沖擊力的矛盾感。

貓系大佬！林小魚腦子里瞬間蹦出這個詞！優雅、強大、美麗，卻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漠和隨時可能亮爪的危險感！

王德發看到林小魚，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滔天的怒火和難以置信：“林小魚？！你怎么混進來的？！保安！保安！把這個……”

“王總監！”林小魚毫不畏懼地打斷他，甚至上前一步，擋在了王德發和方明遠之間。她強迫自己迎上方明遠那冰冷審視的目光，臉上努力維持著“精英總監”的鎮定（雖然手心全是汗），語速飛快，吐字清晰：“方總您好！很抱歉打擾二位談話。我是‘閃耀時代’旗下‘白玉霜’品牌煥新項目的實際負責人，EvaLin，林小魚。關于‘白玉霜’項目的真實情況、核心價值以及我們的完整戰略藍圖，我想，由我這個全程操盤、親歷項目重生的人來向您匯報，會比某些……道聽途說、甚至意圖摘取他人果實的人，更具參考價值。”

她的話，如同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德發臉上！也成功地將方明遠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方明遠那雙琥珀色的貓眼微微瞇起，銳利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般，上下打量著林小魚。從她身上那套質感不錯但明顯有些年頭的套裝，到她強裝鎮定卻微微顫抖的指尖，再到她旁邊那個抱著平板、眼神躲閃、如同受驚鵪鶉般的“技術專家”張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小魚手中那個嶄新的平板電腦上。

他的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驚訝，只有一種近乎玩味的、冰冷的探究。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弧度，像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獵物。

“哦？”方明遠的聲音依舊清冷，聽不出情緒，“實際負責人？戰略藍圖？有點意思。”他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姿態優雅卻帶著無形的壓力，“林總監，請開始你的表演。我很期待，看到你口中那個‘重生’的藍圖。”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林小魚身上。那眼神仿佛在說：裝，繼續裝。我看你能裝到幾時。

林小魚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感覺自己所有的偽裝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但她沒有退路！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慌亂，手指有些顫抖地解鎖了平板，點開了那份標題無比唬人的全英文PPT文件——《WhiteJadeFrost:FromHeritagetoHero-AComprehensiveRevitalizationStrategy》（白玉霜：從遺產到英雄——全面振興戰略）。

“方總請看，”林小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專業而自信，她點開第一頁，滿屏的英文術語和華麗的圖表，“我們的戰略核心，是打造‘時光臻品’，錨定‘國潮銀發經濟’與‘情感消費’雙藍海！基于深入的SWOT分析（她念成‘斯沃特’）和波特五力模型（她念成‘波特菲夫’）……”

她一邊硬著頭皮念著那些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英文術語（全靠死記硬背），一邊偷偷觀察方明遠的反應。

方明遠神色不動，只是目光淡淡地掃過PPT屏幕。當看到某個極其復雜的、張偉從某份天價行業報告里扒下來的市場預測模型圖時，他的眉梢幾不可察地挑動了一下。

王德發在一旁氣得臉色鐵青，幾次想插話打斷，都被方明遠一個冷淡的眼神制止了。他只能惡狠狠地瞪著林小魚，恨不得用眼神把她生吞活剝。

林小魚越講越緊張，特別是講到“產品策略”部分，提到“注入現代科技成分HyaluronicAcid（透明質酸）和Niacinamide（煙酰胺）”時，她明顯卡殼了一下。糟糕！張偉這個死技術宅，寫的英文成分名太長了！她背串了！

“呃……Hy……Hyaluronic……AcidandNi……Nia……”她結巴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張偉在旁邊急得直冒汗，用口型無聲地提醒：“Niacinamide！Niacinamide！”

就在這尷尬到窒息的時刻！“是Niacinamide，煙酰胺。”方明遠清冷的聲音淡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他琥珀色的眼眸看向林小魚，那眼神仿佛在說：連這個都念不順，還戰略總監？

林小魚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完了！露餡了！裝腔失敗！要被當眾拆穿了！

然而，方明遠并沒有繼續拆臺。他只是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眼神卻更加深邃難測。

林小魚硬著頭皮，在社死的邊緣繼續她的“表演”。她講得磕磕絆絆，PPT上那些華麗的圖表和數據在她口中變得干巴巴。王德發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譏諷。

終于，熬到了最后那頁——夸張的財務預測曲線和驚人的投資回報率（ROI）數字。“基于以上策略，我們預計，‘白玉霜’品牌將在三年內實現爆發式增長，年復合增長率（CAGR）超過300%，投資回報率（ROI）預期將達到……呃，500%以上！”林小魚念出這個連她自己都覺得離譜的數字，聲音都在發飄。

現場一片寂靜。王德發終于忍不住，爆發出刺耳的嘲笑：“哈哈哈哈！300%？500%？林小魚！你當方總是三歲小孩嗎？拿這種幼兒園水平的PPT和天方夜譚的數字來糊弄人？你這叫詐騙！方總，您千萬別信她！她就是個……”

“夠了。”方明遠淡淡地打斷了王德發的咆哮。他的目光終于從PPT屏幕上移開，重新落在林小魚那因為緊張和羞恥而漲紅的臉上。

他的眼神依舊冰冷，但似乎……多了一絲別的什么？是審視？是探究？還是……一絲極淡的……興趣？

他沒有評價PPT的荒謬，也沒有指責林小魚的“裝腔”，而是問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問題：

“林總監，”他琥珀色的眼眸直視著林小魚，聲音低沉，“你的PPT里，提到了‘AR試妝互動’和‘復古沉浸式直播體驗’，作為鏈接情懷與年輕客群的技術支點。”“我想問的是，在零預算、團隊只有三人（其中一個還是技術半吊子）、時間不足一周的前提下……”“你們如何解決，‘奶奶級模特’面部特征建模與動態捕捉的精度問題？如何確保在普通用戶手機端實現低延遲、高還原的AR效果？”“畢竟，”他頓了頓，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似乎加深了，“昨天直播里那個僵硬得像木偶的年輕版周阿姨……用戶體驗可不太好。”

方明遠的問題，如同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剖開了林小魚“裝腔”PPT下最脆弱的技術內核！他不僅看了昨天的直播！還一眼就看穿了張偉那個AR試妝最大的痛點——精度差、僵硬、體驗糟糕！

林小魚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她可以編市場，編策略，甚至編財務數字！但她無法憑空編出解決尖端技術難題的方案！尤其在這個如同貓科動物般敏銳、眼神能洞穿一切的男人面前！

她求助般地看向張偉。張偉的臉已經白得像紙，嘴唇哆嗦著，眼鏡片上全是霧氣，抱著平板的手抖得像篩糠。面對王德發他可以慫，但面對這個直接點破他技術短板、氣場強大到令人窒息的“方總”，他連呼吸都困難，更別提回答了！

王德發則是一臉幸災樂禍，等著看林小魚徹底崩盤的笑話。

方明遠靜靜地等待著，那雙冰冷的琥珀色貓眼，牢牢鎖定著林小魚，仿佛在欣賞獵物最后的掙扎。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水晶吊燈折射出的冰冷光芒。

林小魚的大腦瘋狂運轉，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怎么辦？承認技術不行？那整個“精英”人設和PPT構建的藍圖瞬間崩塌！硬著頭皮瞎編？在方明遠這種級別的技術投資人面前，簡直是自取其辱！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林小魚看著方明遠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著張偉慘白的臉，看著王德發惡毒的笑容……

一個近乎絕望的、帶著破罐破摔意味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她猛地抬起頭，迎著方明遠冰冷審視的目光，不再試圖偽裝鎮定，反而扯出一個帶著幾分狼狽、幾分倔強、甚至幾分破釜沉舟的“真實”笑容：

“方總，您的問題……一針見血。”“關于精度和延遲……我們目前的解決方案，確實很……‘丐幫’。”“但是！”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力量：“給我們一個機會！給我們一點資源！給我們一個懂行的CTO！”“我旁邊這位‘半吊子’技術顧問張偉，就能用開源代碼和過期方便面，給您堆出一個能跑起來的‘丐版’未來！”“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