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凝固了大約三秒。

三秒之后，多功能廳如同被投入了一顆深水炸彈，徹底沸騰了！

“噗——！”有人沒忍住，直接笑噴。“我的天！這…這直播事故也太…”有人目瞪口呆，指著屏幕說不出話。“王總監…的頭…”更多的人則是拼命憋著笑，肩膀聳動，眼神在王德發那光可鑒人的頭頂和屏幕上被放大的、還帶著“大局（頭）觀”特效的畫面之間來回掃視，表情精彩紛呈。手機拍照的“咔嚓”聲此起彼伏，伴隨著壓抑不住的嗤笑聲。

“關掉！給我關掉！！！”王德發凄厲的咆哮終于沖破喉嚨，他雙手瘋狂地捂著自己暴露在聚光燈和無數目光下的頭頂，臉色由豬肝色轉為死人般的慘白，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羞恥而劇烈顫抖，像一頭瀕臨崩潰的困獸。他再也顧不上形象，對著身邊的工作人員拳打腳踢（象征性地），試圖沖上控制臺，卻被幾個反應過來的高管死死拉住。

“王總監！冷靜！冷靜啊！”“快！切斷所有信號！立刻！馬上！”負責公關的高管對著對講機嘶吼。“保安！保安！把控制室那個瘋子給我抓出來！”王德發目眥欲裂，指著控制室的方向，聲音都變了調。

蘇薇薇則癱坐在椅子上，面無人色，精心打理的頭發散亂了幾縷，粘在滿是淚痕的臉上，那杯打翻的枸杞茶在她腳邊留下一灘污跡，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形象。她眼神空洞，嘴唇哆嗦著，反復念叨著“完了…全完了…”，巨大的社死和前途盡毀的恐懼徹底將她擊垮。她甚至不敢抬頭看周圍任何人的目光。

技術部控制室里，混亂程度絲毫不亞于主會場。“信號切斷了！所有推流源強制關閉！”一個技術員大喊。“后臺權限恢復了！那個該死的插件自毀了！找不到來源！”另一個技術員懊惱地匯報。“林小魚！你…你闖大禍了！”張工看著依舊緊握著麥克風、站在角落、臉色蒼白卻眼神倔強的林小魚，語氣復雜，既有震驚，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佩服？

“我知道。”林小魚的聲音通過剛剛關閉的音響系統，顯得異常清晰和冷靜。她松開麥克風，開關彈起，發出輕微的“啪嗒”聲。剛才那番耗盡全力的控訴和最后的“禿頭直播”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虛脫的平靜。她知道，從她奪過麥克風那一刻起，就沒有回頭路了。

控制室的門被粗暴地撞開，兩個膀大腰圓的保安沖了進來，面色不善。“林小魚！跟我們走一趟！去陳董辦公室！”保安的語氣不容置疑。

林小魚沒有反抗，甚至沒有再看監控墻一眼。她默默地拔下自己筆記本的U盤（里面有原始證據備份），揣進口袋，然后平靜地跟著保安走出了控制室。經過張工身邊時，她低聲說了句：“謝謝張工剛才…沒直接掐我麥。”張工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沒說什么。

通往陳董辦公室的走廊，此刻寂靜得可怕。與剛才多功能廳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沿途遇到的同事，無不投來或震驚、或同情、或幸災樂禍、或純粹吃瓜的目光。林小魚目不斜視，挺直脊背走著，只有她自己知道，雙腿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顫。

陳董的辦公室位于公司頂層，視野開闊，裝修低調奢華。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雪茄味。此刻，辦公室里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后，坐著閃耀時代的元老董事之一，陳董。他年約五十許，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穿著考究的唐裝，手里不緊不慢地盤著兩個油光锃亮的核桃，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銳利如鷹，仿佛能洞穿人心。王德發和蘇薇薇已經先一步被“請”了過來。王德發像一頭斗敗的、被剃了毛的公牛，癱坐在沙發上，雙手依舊下意識地捂著頭頂，臉色灰敗，眼神渙散，連憤怒的力氣似乎都沒了。蘇薇薇則站在一旁，低著頭，肩膀還在輕微地抽動，小聲啜泣著，一副受盡天大委屈的樣子。

林小魚被保安帶進來，站在辦公室中央，像等待審判的囚徒。

陳董的目光首先落在林小魚身上，帶著審視和探究，沒有立刻說話，只是那盤核桃的“咔噠”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陳董！您要為我做主啊！”王德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從沙發上彈起，指著林小魚，聲音嘶啞，充滿了怨毒，“這個林小魚！無法無天！惡意攻擊上司和同事！破壞公司重要直播！泄露公司機密！還…還當眾侮辱我！其心可誅！必須嚴懲！開除！還要追究她的法律責任！”

蘇薇薇也適時地抬起頭，淚眼婆娑，聲音哽咽：“陳董…我…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小魚妹妹…她…她怎么能這樣污蔑我…那些視頻…都是她斷章取義…惡意剪輯的…我…我真的是清白的啊…”她哭得梨花帶雨，試圖喚起同情。

林小魚冷冷地看著他們表演，一言不發。她知道，在這種場合，先開口解釋往往被動。她要等陳董的態度。

陳董依舊盤著核桃，目光轉向王德發，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無形的壓力：“王總監，你的頭發…需要帽子嗎？”他指了指旁邊衣帽架上掛著一頂嶄新的鴨舌帽。

噗——！林小魚差點沒繃住。陳董這神來一筆，殺傷力不大，侮辱性極強！

王德發一張老臉瞬間漲成了紫黑色，羞憤欲絕，捂著頭頂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嘴唇哆嗦著，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

“好了。”陳董擺擺手，制止了王德發的窘迫，目光重新變得銳利，看向林小魚，“林小魚，你有什么要說的？”

林小魚深吸一口氣，迎向陳董的目光，不卑不亢，聲音清晰：“陳董，剛才直播的內容，就是我全部要說的話。蘇薇薇剽竊我的方案，鐵證如山，每一頁都有我的專屬水印標記和時間戳。王總監為了推卸XXX緋聞危機的責任，強行污蔑構陷，將黑鍋扣在我頭上，錄音為證。我當眾揭穿，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勞動成果，也是為了揭露公司內部這種不公和腐敗！我承認方式激烈，但我申訴無門，被逼到絕路！”

她的話條理清晰，擲地有聲，沒有哭訴，只有陳述事實和表明立場。

“血口噴人！一派胡言！”王德發急吼吼地反駁。“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蘇薇薇只會蒼白地重復。

陳董聽完，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他緩緩放下手中的核桃，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在王德發、蘇薇薇和林小魚三人臉上緩緩掃過，最后停在了林小魚臉上。

“年輕人，”陳董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歷經世事的滄桑感，“火氣很大，膽子…也不小。”

林小魚心一沉。

“你說申訴無門？公司有完善的投訴渠道，有HR部門，有你的直屬上級…還有我。”陳董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為什么選擇最極端、最損害公司形象的方式？你知道這次‘直播事故’，給公司聲譽帶來了多大的負面影響嗎？外面現在鋪天蓋地都是王總監…呃…和你們的新聞！股價已經開始波動了！”

他的語氣并不嚴厲，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林小魚心上。她意識到，在陳董這種層級的人眼中，個人恩怨的真假或許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公司整體利益和穩定。

“我…”林小魚試圖解釋當時被逼到絕境的緊迫性。“不用解釋。”陳董抬手打斷了她，目光轉向王德發和蘇薇薇，眼神陡然變得冰冷，“王總監，蘇薇薇。你們之間的是非曲直，公司會成立專門小組調查清楚。如果林小魚指控屬實…”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寒意，“剽竊、構陷、管理失當，公司絕不姑息！”

王德發和蘇薇薇臉色瞬間慘白。

“但是！”陳董話鋒一轉，目光再次鎖定林小魚，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林小魚！無論你有多少委屈，多少理由！你選擇的這種極端、公開、損害公司利益的方式，就是大錯特錯！你眼里，還有沒有公司？還有沒有規矩？還有沒有…大局？！”

“大局”兩個字，如同兩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小魚臉上！和王德發當初扣鍋時說的“大局為重”如出一轍，卻來自更高層級、更無法反駁的位置！

林小魚的心徹底涼了半截。她明白了。在陳董看來，她的“反抗”本身，就是最大的原罪！因為她掀了桌子，把公司的“丑”暴露在了陽光下！

“陳董！她必須開除！”王德發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嘶聲喊道。“對！開除她！她是害群之馬！”蘇薇薇也尖聲附和。

陳董沒有理會他們，只是看著林小魚，眼神深邃：“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但不懂規矩，不顧大局，鋒芒太露，就是禍端。公司念在你初犯，也…算是事出有因。”他瞥了一眼王德發那頂在燈光下格外醒目的禿頭，眼神里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不開除？”王德發和蘇薇薇難以置信。

“不開除。”陳董語氣平淡，卻一錘定音，“但是，明星經紀部，你是不能再待了。”

林小魚猛地抬頭，看向陳董。

陳董的目光越過她，仿佛在看著遠方，緩緩道：“公司有個項目，在‘邊疆’擱置很久了，一直缺個有膽識…或者說，不怕死的人去收拾爛攤子。”

他頓了頓，盤核桃的聲音再次響起，咔噠…咔噠…在寂靜的辦公室里，如同某種倒計時。

“林小魚，你明天就去報道吧。”“閃耀時代，跨境直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