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耀時代總部大樓，第十七層，大會議室。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虛假的平靜，混合著昂貴香氛、咖啡因以及即將到來的風暴前夕特有的低氣壓。長條會議桌光可鑒人，反射著天花板上冷白的燈光。王德發端坐主位，精心打理過的幾縷頭發頑強地覆蓋在锃亮的頭皮中央，嶄新的定制西裝一絲不茍。他臉上掛著志得意滿、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手指有節奏地輕叩著桌面，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敲打在與會者緊繃的神經上。

蘇薇薇坐在他左手邊下首，一身柔和的米白色套裝，襯得她溫婉無害。她面前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枸杞紅棗茶，低眉順眼，嘴角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帶著謙遜與期待的微笑。其他幾個部門主管和項目相關的負責人分坐兩側，表情各異，有的眼觀鼻鼻觀心，有的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林小魚推門而入時，感受到的便是這樣一股令人窒息的暗流。她今天沒穿那套為了顯得“專業”而別扭的套裙，而是一身簡潔利落的黑色褲裝，馬尾高高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她身后，跟著步履沉穩、氣場全開的周桂枝。周姐褪下了直播時的旗袍，換上了一身深藍色、剪裁合體的改良工裝，胸口別著一枚有些年頭的、刻著“白玉霜”字樣的廠徽，眼神銳利如鷹，仿佛回到了當年在車間叱咤風云的歲月。

張偉沒有出現在現場，但他那臺貼滿了二次元貼紙的筆記本電腦被林小魚放在了會議桌一角，屏幕上顯示著遠程視頻連接的等待畫面。李美麗的頭像也赫然在列，背景是她們合租屋那面貼滿了便利貼的墻。

王德發看到林小魚和周桂枝的組合，尤其是周桂枝那身極具象征意義的工裝，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但隨即被更濃的笑意掩蓋。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帶著慣有的、令人不適的油滑腔調：

“人都到齊了？好！今天這個會呢，主題很明確——優化資源配置，提升效率！”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幾個字，目光掃過全場，尤其在“效率”二字上停頓，仿佛在呼應昨天吳秘書的提醒。“大家都知道，近期白玉霜項目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市場反響熱烈，可喜可賀??！這充分證明了我們明星經紀部前期投入的戰略眼光和資源傾斜是多么的明智！”

蘇薇薇適時地接口，聲音溫溫柔柔，像裹了蜜糖的軟刀子：“是的王總，林小魚妹妹前期確實做了一些基礎工作，很辛苦呢。不過，隨著項目規模的擴大和影響力的提升，為了更‘規范’、更‘高效’地運營，也為了整合公司最優質的資源反哺項目，我們明星經紀部有責任、也有能力承擔起更核心的管理職責。后續的明星聯動、大型推廣、渠道拓展，都需要更專業的團隊來操盤呢?！彼聪蛄中◆~，笑容“真誠”得令人作嘔：“小魚妹妹以后也可以專注于執行層面，壓力會小很多哦。”

王德發滿意地點點頭，大手一揮，如同在恩賜：“沒錯！公司向來注重人才培養，也講究能者多勞。薇薇經驗豐富，人脈廣，由她來統籌白玉霜項目后續的升級管理，最合適不過！小魚呢，作為項目最初的參與者，自然也會在新的團隊架構里發揮重要作用。這是公司層面的決定，是為了項目能有更光明的未來！大家要理解，要有大局觀！”

他刻意強調了“大局觀”，目光沉沉地落在林小魚身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一絲隱秘的得意。會議室里一片寂靜，只有投影儀風扇發出輕微的嗡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小魚身上，等著看她如何應對這看似合情合理、實則赤裸裸的掠奪。

林小魚沒有立刻說話。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王德發和蘇薇薇一唱一和，看著他們臉上那副理所當然、勝券在握的表情。怒火在她胸腔里燃燒，但奇異的是，此刻她的頭腦卻異常冷靜，甚至嘴角還勾起了一抹極淡、極冷的笑意。

她緩緩站起身，動作不疾不徐。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而堅定的回響，打破了會議室的沉寂。她沒有看王德發，也沒有看蘇薇薇，而是徑直走到會議室的投影控制臺前，將自己的U盤插了進去。

“王總監，蘇‘前輩’，”林小魚的聲音清晰地響起，平靜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面，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關于‘效率’和‘大局觀’，我也有一些‘成果’，想跟在座的各位領導、同仁分享一下?！?/p>

她按下播放鍵。

巨大的投影幕布瞬間亮起。

第一段視頻：畫面劇烈晃動，光線昏暗。是林小魚用手機拍攝的：倉庫里堆積如山的積壓包裹，混亂不堪的現場，臨時工茫然的臉，電腦屏幕上不斷跳出的差評彈幕。背景音是周桂枝壓抑著憤怒和痛心的聲音：“…牌子剛有點起色，不能砸在咱自己手里…”接著鏡頭轉向角落里熬紅了眼的張偉，筆記本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異常代碼流。畫面定格在趙叔那張驚慌失措的臉上。字幕彈出：Day1:混亂的開局，內憂外患。

第二段視頻：周桂枝身著旗袍，在熾熱的燈光下直播。厚重的白玉霜膏體在高溫下融化，順著她的指縫流下。她毫不慌亂，反而豪爽地一抹，對著鏡頭大聲說：“看見沒？真材實料，化得快才吸收好！老底子工藝，不玩虛的！”彈幕瞬間被“奶奶威武！”刷屏。接著畫面切到內部論壇匿名抹黑的帖子截圖，和“雪玲瓏”抄襲直播的對比圖。字幕：Day7:首秀翻車？不，是硬核翻盤！抄襲如影隨形。

第三段視頻：深夜的合租屋，餐桌上鋪滿圖紙和電腦。林小魚、張偉、李美麗圍坐，面色凝重地討論。李美麗指著屏幕上的水軍記錄：“看！王禿子的水軍買錯方向了！”接著是直播間標題《全網鑒寶！過期雪花膏值不值得囤？》的特寫，以及張偉展示的質檢報告鬼畜解讀畫面。字幕：Day10:黑紅也是紅？將計就計的流量反殺！

第四段視頻：倉庫角落，周桂枝雷霆震怒，指著趙叔厲聲呵斥：“廠子就是被你們這些蛀蟲啃垮的！”玻璃罐砸在地上的碎裂聲清晰刺耳。趙叔跪地痛哭招供的畫面。張偉展示后臺追蹤記錄和聊天截圖。周桂枝雷厲風行整頓倉庫的片段。張偉在破桌子上飛速敲代碼部署新系統。字幕：Day14:清理門戶！技術利爪抓出倉庫碩鼠！流程優化進行時！

視頻結束。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濃縮了團隊兩周多來所有艱辛、挫折、智慧和絕地反擊的影像震撼了。那絕不是什么“基礎工作”，那是從一片廢墟中生生開辟出一條生路的浴血奮戰！王德發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變得極其難看。蘇薇薇捧著枸杞茶的手指微微發抖，溫婉的面具裂開一道縫隙。

“這，就是王總監口中‘明星經紀部前期打下的堅實基礎和資源傾斜’？”林小魚的目光終于轉向王德發，帶著冰冷的嘲諷，“這就是蘇‘前輩’口中‘小魚妹妹前期做的一些基礎工作’？我們團隊在資源被卡、輿論被黑、內鬼作亂、庫存崩盤、差評如潮的絕境里，靠著自己，靠著周阿姨，靠著張偉的技術和李美麗的情報，一點點把項目從破產邊緣拉回來的時候，請問明星經紀部在哪里？‘更專業的團隊’又在哪里？你們的‘資源傾斜’，就是派水軍來刷‘賣過期貨’、‘老奶奶恰爛錢’嗎？！”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扎向王德發和蘇薇薇。

周桂枝這時也站了起來。她沒有看任何人，只是環視了一圈會議室，然后目光堅定地落在林小魚身上，用她那帶著歲月磨礪痕跡、卻無比清晰洪亮的聲音說道：

“我，周桂枝，白玉霜廠三十七年的老工人，現在的項目顧問和模特，在這里說一句：這個項目，從它爛在泥里沒人要，到它今天能重新站起來喘口氣，是林小魚，是張偉，是李美麗，是這個不被看好的小團隊，一點點摳出來的！我只認這個團隊！誰想從他們手里把這個牌子拿走？除非我死了！”

擲地有聲！一個老工人的誓言，比任何華麗的PPT都更有分量！會議室里響起一片壓抑的吸氣聲。

王德發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林小魚和周桂枝，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羞惱而變得尖利扭曲：“放肆！林小魚！周桂枝！你們這是污蔑！是誹謗！是破壞公司團結！目無領導！還有沒有規矩？！這個項目，它姓王！它屬于明星經紀部！我說收回來管理，就必須收回來！這是公司決策！由不得你們……”

就在他唾沫橫飛、身體因激動而前傾、手掌再次重重拍向桌面的瞬間——

“啪嗒！”

一個黑乎乎、帶著網狀底托的東西，從他精心覆蓋著頭頂中央的幾縷頭發下面，被劇烈的動作震得彈跳起來，然后在所有人驚愕萬分的目光注視下，劃出一道并不優美的弧線，“啪嘰”一聲，不偏不倚地掉在了他面前那杯還冒著熱氣的枸杞紅棗茶里！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王德發保持著拍桌咆哮的姿勢，僵在原地。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突然變得異?！皼鏊鼻曳垂獾念^頂中央，觸手一片光滑…和冰涼。

整個會議室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寂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杯茶，看著漂浮在淺褐色液體上、如同海草般舒展開的假發片。蘇薇薇手中的杯子“哐當”一聲掉在桌上，枸杞紅棗灑了一桌，她驚恐地捂住了嘴。

死寂只持續了不到兩秒。

“噗嗤…”不知是誰先忍不住，發出一聲極低的笑聲，如同點燃了引線。

緊接著，投影幕布上，那原本已經暗下去的畫面，突然又亮了！張偉那張戴著厚眼鏡、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視頻框里。只見他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了幾下。

瞬間！會議桌正中央，那面巨大的、連接著主控電腦的顯示屏上，赫然出現了一張高清、放大的照片！正是王德發此刻頭頂光溜溜、一臉呆滯茫然、手還僵在半空的滑稽模樣！照片下方，一行龍飛鳳舞、金光閃閃、還帶著爆炸特效的藝術字，如同舞臺聚光燈般刺眼地打在屏幕上：

“大局（頭）觀2.0-優化升級，清涼無限！”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的天哪！”

“噗…咳咳…對不起王總…我嗆到了…”

會議室里，再也無法抑制的哄笑聲如同火山爆發般噴涌而出！有人笑得直拍桌子，有人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有人拼命捂著嘴肩膀劇烈抖動。連那幾個原本眼觀鼻鼻觀心的部門主管，此刻也繃不住，笑得東倒西歪。

王德發看著屏幕上自己那放大了數倍的、滑稽至極的禿頂形象，看著那行刺眼的“大局（頭）觀2.0”，再感受到頭頂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的空調風，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喉嚨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嗬嗬”聲，臉色由豬肝紅瞬間轉為慘白，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癱倒回椅子上，只剩下手指還在神經質地抽搐。

“王禿子！爽不爽？！新假發片泡枸杞茶，養生又去油！這波優化我給滿分！哈哈哈哈！”李美麗那標志性的、火力全開、充滿嘲諷的狂笑聲，通過筆記本電腦的揚聲器，無比清晰地響徹了整個會議室，如同給這場鬧劇加上了最響亮的背景音。

就在會議室的笑聲和混亂達到頂點時，會議室厚重的雙開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一個穿著深灰色唐裝、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者，在秘書小吳的陪同下，拄著一根紫檀木手杖，步履沉穩地走了進來。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平靜地掃過一片狼藉的會議室：笑得前仰后合的主管們，癱在椅子上臉色死灰、頭頂反光的王德發，打翻的枸杞茶，灑落的紅棗，還有屏幕上那張金光閃閃的“大局（頭）觀2.0”海報。

笑聲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消失。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慌忙站起身，臉上還殘留著笑意和尷尬，恭敬地低頭：“陳董！”

陳董，閃耀時代的元老董事之一，真正掌握著話語權的人物。他沒有理會眾人的問候，目光直接落在了站得筆直的林小魚和一臉肅然的周桂枝身上，最后又瞥了一眼屏幕上張偉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和李美麗那個還在晃動的頭像框。

他走到主位旁，秘書小吳立刻拉開椅子。陳董緩緩坐下，將手杖靠在桌邊，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清晰地傳遍寂靜的會議室：

“鬧劇，該結束了?！?/p>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掃過面無人色的王德發和瑟瑟發抖的蘇薇薇：

“王德發總監，你的‘優化提案’，我看過了。‘資源傾斜’？‘堅實基礎’？‘提升效率’？”陳董每念一個詞，語氣就冷一分，“你所謂的資源傾斜，就是卡設備、卡推廣、買水軍抹黑自己公司的項目？你打下的堅實基礎，就是派個內鬼去倉庫里制造混亂？你提升的效率，就是坐等別人把項目從泥潭里拉出來，然后你第一時間跳出來摘果子？還要臉嗎？！”

王德發嘴唇哆嗦著，想辯解，卻在陳董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像鵪鶉一樣縮著。

“蘇薇薇，”陳董的目光轉向她，“搶功、剽竊、背后使絆子、勾結外人挖公司墻角…你的‘資深經驗’，就是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心思都用在歪門邪道上，難怪帶不出好藝人！從今天起，停職反?。∧愕膯栴}，公司會徹查！”

蘇薇薇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眼淚瞬間涌了出來，這次是真的恐懼。

陳董不再看他們，目光轉向林小魚團隊，語氣緩和了一些，卻依舊帶著審視：

“林小魚，周桂枝顧問，還有遠程的兩位小朋友。你們做的事情，剛才的視頻我都看到了。不容易。從無到有，頂著壓力，扛著黑鍋，解決了一個又一個麻煩。有韌勁，有急智，有手段，更重要的是，有對項目的真心和擔當?！?/p>

他停頓了一下，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如同法官落下最終的法槌：

“現在我宣布：

一、白玉霜項目獨立運營，設立專項組，由林小魚擔任組長，直接向董事會匯報。所需資源，按需申請，優先保障。

二、周桂枝女士作為項目顧問和核心成員，享有項目決策權。

三、張偉、李美麗作為項目核心技術及運營支持，享受對應職級待遇。

四、明星經紀部總監王德發，管理嚴重失當，濫用職權，記大過一次，扣罰全年獎金，以觀后效！相關涉事人員蘇薇薇，停職接受調查！”

裁決已下，塵埃落定。

王德發徹底癱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蘇薇薇捂著臉，低聲啜泣著被秘書請了出去。會議室里其他人噤若寒蟬，看向林小魚和周桂枝的目光充滿了復雜和敬畏。

林小魚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一股巨大的疲憊和隨之而來的狂喜涌上心頭。她贏了！她們守住了！

會議結束，人群散去。

林小魚和周桂枝最后走出會議室。走廊明亮的燈光下，喧囂散去，只剩下一種劫后余生的寧靜。

周桂枝沒有立刻離開。她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著林小魚。昏黃的廊燈勾勒出她飽經風霜卻依然堅毅的側臉輪廓。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胸前那枚已經有些磨損的“白玉霜”廠徽，眼神里翻涌著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欣慰，有釋然，有對過去的追憶，更有對未來的托付。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枚承載了太多歲月和情感的廠徽取了下來。冰涼的金屬觸感，帶著她掌心的溫度。她拉起林小魚的手，將那枚廠徽鄭重地、輕輕地放在她的手心，然后用自己那雙布滿老繭、卻異常溫暖有力的手，緊緊包裹住林小魚的手和那枚廠徽。

“孩子，”周桂枝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卻無比清晰，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重量，“這個牌子…交給你了?！彼钌畹乜粗中◆~的眼睛，那目光穿透了時空，仿佛看到了當年車間里意氣風發的自己，也看到了眼前這個倔強女孩身上無限的可能?！皠e讓它再蒙塵?！?/p>

林小魚感覺手心那枚小小的徽章瞬間變得滾燙，仿佛承載著一個時代的重量和一位老人畢生的寄托。她用力地回握住周桂枝的手，喉嚨發緊，重重點頭：“周阿姨，您放心！”

就在這時，陳董在秘書小吳的陪同下，從她們身邊經過，似乎要走向電梯。經過林小魚身邊時，陳董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他沒有轉頭，只是用那根紫檀木手杖的杖尖，在地上輕輕點了兩下，發出清脆的“篤篤”聲。

一個低沉而富有深意的聲音，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是說給林小魚聽的，飄散在空曠的走廊里：

“風浪越大，魚越貴…這話沒錯。不過小魚啊，”他微微側過頭，眼角余光掃過林小魚緊握著廠徽的手，“咸魚腌久了，也得見見真正的海。那破倉庫待著沒意思…”他的目光似乎意有所指地投向走廊盡頭某個掛著“跨境直播部籌備處”牌子的、緊閉的辦公室門，“…那扇門后面，風浪才叫大。敢不敢去闖闖？”

說完，不等林小魚回應，陳董便拄著手杖，在小吳的陪同下，步履沉穩地走向了電梯間，只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背影和一句懸在空中的問號。

林小魚站在原地，手心里緊握著那枚滾燙的廠徽，耳邊還回響著陳董那句關于“真正的?！焙汀翱缇持辈ゲ俊钡脑捳Z。剛剛贏得一場戰役的喜悅還未散去，一股更大、更洶涌、更未知的浪潮氣息，已撲面而來。她低頭看著手心的廠徽，又抬頭望向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仿佛通向新世界的門。

真正的自由，是隨時能當回咸魚？還是…只有成為能搏擊風浪的鯊魚，才能真正守護想守護的一切？

風浪越大，魚越貴。

而那片更廣闊的海域，正在向她發出無聲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