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在指尖流淌時,汪雨柔總覺得自己握住了一捧碎鉆。夜如風的披風掃過她的發(fā)梢,帶著星塵的涼意,鼻尖的鉆石折射出七彩光軌,將她的白裙染成流動的虹。他們正懸停在獵戶座旋臂邊緣,下方的星云像打翻的調(diào)色盤,紫藍色的氣團里裹著新生的恒星,每顆都在發(fā)出嬰兒般的輕啼。
“你看那顆橘色的星。”夜如風的指尖劃過虛空,星辰便順著他的軌跡旋轉(zhuǎn),“三百年前它叫‘引魂’,是光明界給你的命名。”
汪雨柔順著他的指尖望去,那顆星突然迸發(fā)出刺眼的光,化作一道流星墜向黑暗帝國的方向。她想起初到那日,白骨堆里也有這樣的橙色碎鉆,當時以為是寶石,現(xiàn)在才明白——那是她前世的碎片,被夜如風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三百年。
“夜大俠,”她拽了拽他的披風,銀線在星光照耀下泛著藍光,“你說我們會不會像牛郎織女?”
夜如風突然收緊手臂,將她按在胸口。光翼展開時,帶起的星塵落在她睫毛上,像細碎的淚:“他們有銀河相隔,我們有三百年的黑暗結(jié)界。但我不會讓你等,哪怕劈開光明界的王座,也要把你嵌在我的星軌里。”
他們在土星環(huán)上跳笨拙的舞,冰粒粘在她的裙擺上,像綴滿了碎鉆;他們躺在月海的塵埃里,聽夜如風講光明界的神話,說每個星辰都是神的眼淚;他用星塵為她編王冠,她則拔下他披風上的銀線,系在他的發(fā)間——那些天,黑暗帝國的永夜仿佛被撕開了裂縫,橙光與星光在他們腳下織成透明的橋。
汪雨柔開始在睡前數(shù)他光翼上的羽毛,每根都泛著不同的光澤:靠近肩頭的那片帶著夕陽的暖黃,是她大學時在圖書館見到的第一縷晨光;尾端的羽毛泛著幽藍,像那個暴雨夜他接住她時,傘面反射的路燈。
“雨柔,”第五個星夜,夜如風突然指著她腕間的銀鏈,“你發(fā)現(xiàn)沒有,碎鉆的光越來越亮了。”
她低頭看去,鏈尾的橙色碎鉆正發(fā)出脈沖般的光芒,與他鼻尖的鉆石共鳴。衣柜里的白裙突然無風自動,繡著的橙光符文連成句子:“當引魂燭與守燈人共振,光明結(jié)界將崩塌。”
汪雨柔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傲長天某次醉酒時說的話:“王上為了不讓你被光明界發(fā)現(xiàn),用自己的半神之血加固了結(jié)界,每多愛你一分,他的光翼就會多一道裂痕。”
第六日清晨,夜如風沒有像往常一樣帶她去看新生的恒星。汪雨柔坐在窗邊,看著亡者花園的曼陀羅突然全部綻放,黑色花瓣上滲出的露珠,在橙光下呈現(xiàn)出鮮血的顏色。
“小姐,王上在黑晶殿議事。”傲長天送來早餐時,獨角上的緞帶換成了紅色,“墮天族的使者帶來了光明界的密信。”
汪雨柔捏著銀鏈,突然很怕那封信里寫著什么。她想起夜如風說過,光明界的圣女沐醉煙一直在找他,那個能操縱星辰軌跡的女人,三百年前就發(fā)誓要把他鎖在光明結(jié)界里。
接下來的三天,夜如風只在深夜來過兩次。第一次帶著一身硫磺味,披風上沾著墮天族的黑血;第二次來時,他坐在床邊看她睡著,指尖在她眉心停留了很久,光翼上的裂痕又多了三道。
“夜如風,”她假裝熟睡,聽著他低聲呢喃,“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掃清所有障礙。”
第九日,汪雨柔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發(fā)開始泛出銀光。傷莫離送來的銅鏡里,她的眼白處浮現(xiàn)出細小的橙光紋路,像極了夜如風光翼上的符文。
“這是……”她摸著自己的臉頰,聲音發(fā)顫。
傷莫離的人眼燈籠突然劇烈搖晃:“引魂燭與守燈人羈絆太深,會共享生命體征。王上的光翼在崩塌,你的凡人軀體也在……”
話音未落,走廊里傳來金屬碰撞的巨響。汪雨柔推開門,看見兩個墮天族士兵正拖著一具尸體經(jīng)過,死者胸前的光明印記已經(jīng)被剜去,傷口處殘留著熟悉的橙光——那是夜如風的半神之血。
她突然沖進黑晶殿的方向,傲長天想攔,卻被她腕間銀鏈爆發(fā)的光芒彈開。走廊里的怪物紛紛跪倒在地,白骨堆里的橙色碎鉆全部亮起,在她腳下鋪成發(fā)光的路。
黑晶殿的大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磴遄頍煹男β暎袼椴A澾^冰面:“阿瑟王,你真以為用半神之血就能護住她?三百年前你背叛光明界,現(xiàn)在,該讓她嘗嘗被焚燒的滋味了。”
“不準碰她!”夜如風的怒吼里混著鎖鏈繃斷的脆響。
汪雨柔推門的瞬間,看見夜如風被十二道光明鎖鏈捆在王座上,光翼正在寸寸斷裂,黑血濺在白裙上,像綻開的墨梅。沐醉煙站在他面前,銀白的長袍上繡著星辰,手里舉著半塊引魂燈碎片——那是她在人間丟失的那塊。
“汪雨柔?”沐醉煙轉(zhuǎn)過身,瞳孔里映著旋轉(zhuǎn)的星軌,“原來守燈人甘愿墮入黑暗,是為了這樣一盞凡燭。”
夜如風突然劇烈掙扎,鎖鏈勒進他的皮肉,露出里面發(fā)光的骨骼:“雨柔快走!她要的是引魂燈的核心,你體內(nèi)的燭火……”
汪雨柔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掌心正冒出橙色火焰,與沐醉煙手中的碎片共鳴。那些天在星空中看到的新生恒星,原來都是她體內(nèi)燭火的投影——她不是普通凡人,是三百年前未被熄滅的引魂燭。
“你以為他帶你看星辰是浪漫?”沐醉煙輕笑,指尖劃過碎片,“他是在消耗你體內(nèi)的燭火,好讓光明界永遠找不到你。可惜啊,墮天族早就把你的蹤跡賣給我了。”
夜如風的光翼突然爆發(fā)出強光,震斷了三道鎖鏈:“沐醉煙!她是我的命!”
“你的命?”沐醉煙突然將碎片擲向汪雨柔,“三百年前你為了她背叛神界,現(xiàn)在,就讓她親眼看看你嗜血的模樣!”
碎片擦過汪雨柔的臉頰,撞在黑晶殿的墻壁上。無數(shù)畫面突然涌現(xiàn):夜如風跪在光明界的審判庭,光翼被釘在十二根星辰柱上;他在黑暗帝國的祭壇上,用黑血繪制保護結(jié)界;他抱著她墜落的軀體,在黃山的雪地里,用最后神力點燃引魂燈……
最刺眼的畫面,是他在亡者花園的密室里,面前擺著數(shù)十具光明界使者的尸體,指尖沾著未干的血——原來傲長天說的“處理叛亂”,是他在用光明界的血喂養(yǎng)結(jié)界,只為護住她這盞燭火。
“不……”汪雨柔后退著撞在墻上,掌心的火焰突然熄滅,“你說過不會騙我……”
夜如風的瞳孔驟然收縮,光翼徹底斷裂,化作漫天橙光:“雨柔,那是為了……”
“夠了!”她看著他胸前未干的血跡,突然想起那些天他深夜來訪時,披風上的硫磺味原來是血腥味,“你說你是嗜血精靈,不是騙我的,對不對?”
沐醉煙笑得更歡了,揮手召來光明界的士兵:“阿瑟王,你的小燭火知道真相了,還要護著她嗎?”
夜如風突然掙脫所有鎖鏈,在士兵的長矛刺穿他胸膛前,將汪雨柔緊緊護在懷里。黑血濺在她的臉上,帶著熟悉的茉莉香:“雨柔,信我……”
汪雨柔閉上眼,聽著他的心跳越來越弱。她想起那些在星空中的日子,他為她摘的星塵,為她編的王冠,為她擋在隕石前的背影。原來快樂從來不是永恒的,引魂燭與守燈人的宿命,從一開始就寫滿了血與淚。
當她再次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那座黑色房子前。傲長天和傷莫離站在身后,人眼燈籠里的瞳孔變成了直線:“小姐,王上在里面等你。”
房門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淺紫色的墻壁上掛著她的畫像,是用星塵畫的,她穿著白裙站在銀河里;淺綠色的床上鋪著他的披風,銀線繡著的名字已經(jīng)被黑血浸透;而在墻角的陰影里,夜如風背對著她,指尖滴落的黑血在地上匯成小小的河——他面前的石臺上,擺著半塊引魂燈碎片,碎片里,映著三百年前他親手熄滅她的畫面。
“啊……”
汪雨柔的驚呼卡在喉嚨里,看著他緩緩轉(zhuǎn)過身。他鼻尖的鉆石失去了所有光澤,光翼的殘骨上還插著光明界的長矛,而他的指尖,正捏著一片她的頭發(fā)——那泛著銀光的發(fā)絲,已經(jīng)與他的光翼殘骨糾纏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