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在武媚娘掌心劇烈震動，血色文字如傷口般猙獰：“藥中有異，速救朕！“字跡漸漸模糊，轉而浮現李治痛苦翻滾的畫面。年輕皇帝面色發青，嘴角溢出白沫，而太醫署的人被攔在殿外，只有長孫無忌和幾個陌生御醫圍在榻前。
“師姊？“裴婉清驚恐地看著武媚娘瞬間慘白的臉色，“出什么事了？“
武媚娘將銅鏡塞入懷中，聲音出奇地冷靜：“陛下中毒了。“
“什么？！“
“我需要立刻入宮。“武媚娘翻出德順留下的藥瓶，“但密道入口有守衛...“
裴婉清咬了咬嘴唇：“我去引開他們。明覺師姊今早說，守后山的了塵和尚對她...“她沒說完，臉先紅了。
武媚娘握住她的手：“太危險了。若被發現...“
“我自有辦法。“裴婉清眼中閃著決絕的光，“王方翼還在等我，我不能讓他的君主出事。“
一刻鐘后，武媚娘貼著墻根潛行到后山。裴婉清果然引開了守衛——小尼姑“不小心“跌入了塵懷中，現在兩人正在菜園邊拉拉扯扯。武媚娘趁機溜進佛塔，心臟跳得幾乎要沖出胸腔。
密道比上次更加陰冷潮濕。武媚娘舉著偷來的燈籠，小心避開地上的水洼。銅鏡在懷中持續發燙，指引著她拐過一個個岔路。七拐八繞后，前方出現微弱亮光——是出口！
甘露殿的密道出口藏在一幅山水畫后。武媚娘剛推開暗門，就被濃重的藥味嗆得咳嗽。殿內空無一人，但龍榻凌亂，地上還散落著幾塊沾血的帕子。
銅鏡再次震動。這次顯示的是李治被移到了偏殿，長孫無忌正在訓斥太醫。武媚娘躡手躡腳地穿過回廊，躲在一根蟠龍柱后觀察。
偏殿里氣氛凝重。李治躺在榻上不省人事，長孫無忌背對門口，正對跪著的太醫大發雷霆：“...區區頭風藥都能出錯，要你們何用！“
“太尉明鑒，“老太醫連連叩首，“藥方是您府上李大夫改的，下官只是按方...“
“放肆！“長孫無忌一腳踹翻太醫，“來人，拖下去重打四十杖！“
武媚娘趁亂溜到窗下。透過雕花窗欞，她看見李治面色灰白，呼吸微弱，明顯是中毒癥狀。更可怕的是，一個穿著紫袍的中年人正在為李治把脈——那人指甲泛青，正是長期接觸砒霜的特征！
銅鏡突然發燙到難以忍受的程度。武媚娘咬牙忍住痛呼，鏡面浮現新的畫面：紫袍人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往李治唇間滴入幾滴透明液體。下一刻，皇帝的臉色竟然好轉了些！
“以毒攻毒...“武媚娘恍然大悟。這是經典的砒霜中毒急救法！但誰會提前備好解藥？除非...
沒時間多想了。武媚娘從懷中取出德順給的藥瓶——這是能解百毒的“萬靈丹“，主要成分是活性炭和催吐劑。她必須引開紫袍人，親自給李治服藥。
機會來得意外地快。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跑來：“太尉！王皇后帶人往這邊來了！“
長孫無忌臉色一變：“攔住她！就說陛下需要靜養！“他匆匆帶著紫袍人離開，只留下兩個侍衛看守。
武媚娘等他們走遠，從窗欞縫隙吹響了李治教她的鳥哨。年輕皇帝的眼皮顫動了一下——他還醒著！
“什么人！“侍衛警覺地環顧四周。
武媚娘再次吹響哨子，這次是兩短一長。李治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殿角的香爐。侍衛順著方向查看，什么也沒發現。趁這間隙，武媚娘從窗口翻入，滾到龍榻下。
“陛下...“她輕如蚊蚋地呼喚。
李治的手垂到榻邊，指尖發紫。武媚娘將藥瓶塞進他掌心，又迅速滾回隱蔽處。侍衛回頭時，只看到皇帝“虛弱“地自己服藥。
藥效立竿見影。李治很快開始嘔吐，侍衛慌忙去喊太醫。武媚娘趁機湊到榻前：“陛下，藥是誰下的？“
“長...孫...“李治氣若游絲，“不是要朕死...是控制...“
武媚娘瞬間明了。長孫無忌要的是一個聽話的傀儡皇帝，而非弒君惡名。這慢性毒藥會逐漸損傷李治的神經和意志，讓他徹底成為關隴集團的提線木偶。
“媚娘...“李治突然抓住她的手，“別回感業寺...危險...“
“噓，別說話。“武媚娘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包，“這里面是解毒丸和真正的頭風藥。藏在枕中，每日一服。“
腳步聲由遠及近。武媚娘不得不松開手：“我會再聯系陛下。“說完閃身躲入帷幕后。
長孫無忌帶著太醫返回時，李治已經“昏睡“過去。紫袍人檢查了嘔吐物，臉色大變：“這...這不對！陛下服了解毒劑！“
“胡說！“長孫無忌厲喝，“除了你給的藥，陛下什么都沒...“他突然頓住，銳利的目光掃視殿內每個角落。
武媚娘屏住呼吸。就在長孫無忌即將掀開她藏身的帷幕時，外面突然傳來王皇后尖利的聲音：“長孫無忌！你竟敢阻攔本宮面圣！“
趁兩人爭執，武媚娘溜出偏殿，按原路返回密道。剛踏入黑暗，就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慌忙躲到一個拐角，眼睜睜看著一隊侍衛舉著火把跑過。
“仔細搜！太尉說了，有刺客！“
武媚娘緊貼墻壁，直到腳步聲遠去。剛要松口氣，銅鏡突然從懷中滑出，“當啷“一聲落在石地上。在死寂的密道中，這聲響如同驚雷！
“那邊！“
火把的光亮迅速逼近。武媚娘抓起銅鏡就跑，身后追兵越來越近。就在她即將被追上時，一個黑影從側方閃出，一把將她拽進岔道。
“噓...“是德順！老太監滿臉血污，左臂不自然地垂著，顯然受了重刑。
“公公！您怎么...“
“老奴逃出來的。“德順塞給她一張紙條，“快走，老奴引開他們。“
武媚娘還想說什么，德順已經推開她，故意大聲咳嗽著沖向相反方向。侍衛們立刻被引開。武媚娘含淚鉆進一條狹窄的支道，按照德順紙條上的指示，找到了返回感業寺的路。
回到禪房時天已微亮。裴婉清正急得團團轉，見她回來，差點哭出聲：“師姊！了塵起疑了，說明要報告住持！“
武媚娘顧不上解釋，先查看銅鏡。鏡面又多了幾道裂紋，其中一道幾乎貫穿整個鏡面。更奇怪的是，裂紋中滲出金色液體，在鏡緣凝結成細小的珠狀。
“這是...“
“師姊！“裴婉清急得跺腳，“現在怎么辦？若慧凈師太知道我們私自下密道...“
“不必擔心慧凈。“武媚娘收起銅鏡，“倒是了塵...“她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明覺師姊不是說了塵貪財？給他十兩銀子。“
“十兩！“裴婉清瞪大眼睛，“我們哪來...“
武媚娘從枕下摸出李治送的白玉簪：“把這個當了。“
裴婉清倒吸一口氣：“可這是陛下...“
“簪子不重要。“武媚娘輕撫簪頭的梅花，“重要的是陛下平安。“她轉向窗外漸亮的天色，“對了，明遠師姊那邊如何？“
裴婉清這才想起什么，從袖中取出一卷薄絹：“明遠師姊熬了一夜整理的皇室關系圖。“
武媚娘展開細看，不禁贊嘆。明遠雖不識字，卻用圖畫清晰地標注出皇室各派的親疏關系：魏王李泰的遺孤被軟禁在洛陽；吳王李恪的子嗣流放嶺南；就連李治的幾個幼弟也都被分封到偏遠之地，形同流放。
“長孫無忌這是要斬草除根啊...“武媚娘冷笑。她指向圖中一個被特別標注的小女孩：“這是？“
“城陽公主的女兒，今年才八歲。“裴婉清低聲道，“明遠師姊說，這孩子聰慧過人，被長孫無忌相中，要許配給他孫子。“
武媚娘心頭一震。歷史上長孫無忌確實試圖通過聯姻控制皇室，但沒想到連八歲孩童都不放過！
“告訴明遠師姊，重點收集這些皇室子弟的信息。“武媚娘在圖上圈出幾個名字，“尤其是他們的健康狀況和師從何人。“
裴婉清領命而去。武媚娘剛想休息，銅鏡又有了動靜。這次鏡面沒有顯現宮中的畫面，而是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房間——白色的墻壁，透明的管子，還有...一個躺在病床上的女子！
武媚娘渾身發抖。那是二十一世紀的醫院病房！病床上的人赫然是她現代的身體——蘇晚晴！鏡中的“她“面色蒼白，戴著呼吸機，床頭卡片上寫著“植物人狀態“。
“不...“武媚娘手指顫抖地觸碰鏡面。剎那間，無數記憶碎片涌入腦海：博物館的銅鏡、刺目的陽光、刺耳的剎車聲...她不是簡單的穿越，而是出了車禍，靈魂穿越到了唐代！
鏡面突然黑了下來，浮現一行血字：“雙鏡合，歸途現。“
武媚娘如遭雷擊。難道要兩面銅鏡合一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但太宗那面已經隨葬昭陵...
“明空師姊？“裴婉清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慧凈師太找你。“
武媚娘慌忙收起銅鏡。慧凈站在院中，晨光為她鍍上一層金邊。老尼的目光落在武媚娘沾滿泥土的僧鞋上，卻什么也沒問。
“從今日起，你每日午時來藏經閣抄經。“慧凈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大般若經》六百卷，夠你抄一陣子了。“
武媚娘伏首領命。這分明是變相軟禁！但慧凈接下來的話讓她心頭一跳：
“靜玄師太從洛陽來了，住你隔壁禪房。她是王皇后的表姐。“
武媚娘瞬間明白了慧凈的用意——抄經是假，保護是真。老尼在用這種方式提醒她：危險已經來到身邊！
午時的藏經閣安靜得能聽見塵埃落地的聲音。武媚娘跪坐在案前，機械地抄寫著經文，心思卻全在隔壁——靜玄師太正在那里“整理佛具“，時不時投來探究的目光。
這位新來的師太約莫三十出頭，面容姣好卻透著刻薄。她手腕上戴著一串昂貴的瑪瑙佛珠，時不時故意弄出響聲，顯然是想引起注意。
“明空師侄。“靜玄終于忍不住開口，“聽說你曾侍奉過先帝？“
武媚娘頭也不抬：“貧尼塵緣已斷，前事不提也罷。“
“是嗎？“靜玄湊近，身上散發著濃郁的檀香味，“可我聽說，今上對你念念不忘呢。“
武媚娘筆尖一頓，墨汁在紙上暈開一朵黑花。她強自鎮定：“師太說笑了。貧尼一介比丘尼，豈敢妄議圣上。“
靜玄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按住武媚娘正在抄寫的經文：“這字跡...我好像在哪見過。“
武媚娘后背滲出冷汗。她曾給李治寫過密信，若被認出字跡...
“師姊。“裴婉清及時出現在門口，“齋飯準備好了。“
靜玄這才悻悻放手。武媚娘隨裴婉清離開藏經閣，剛轉過回廊就腿一軟，差點跌倒。
“師姊！“
“沒事...“武媚娘深吸一口氣，“靜玄比想象的更危險。她不是來監視的，是來搜集證據的。“
裴婉清臉色煞白：“那怎么辦？“
“將計就計。“武媚娘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既然她對我好奇，那就讓她'發現'些東西。“
當晚禪修后，武媚娘故意在靜玄必經之路“遺落“了一方手帕。帕角繡著朵小小的梅花——與李治所贈玉簪同款。果然，靜玄如獲至寶地將手帕藏入袖中。
銅鏡在夜深人靜時再次活躍。這次顯現的是李治康復的畫面。年輕皇帝正在批閱奏章，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他時不時撫摸枕邊，那里隱約露出武媚娘留下的藥包一角。
鏡面一轉，出現了太醫署的場景。一個年輕太醫正在研究武媚娘的藥方，面露驚訝之色。他將藥方抄錄下來，小心地藏入懷中。
“程務挺...“武媚娘喃喃自語。這個年輕太醫正是李治的心腹程務挺之弟！看來她的藥方已經開始在太醫署流傳，這將是她在宮中埋下的又一枚棋子。
次日抄經時，靜玄的態度明顯熱絡了許多。“明空師侄，“她假惺惺地笑著，“聽說你精通醫術？“
武媚娘佯裝驚訝：“師太聽誰說的？貧尼不過略知皮毛。“
“太謙虛了。“靜玄湊近，“我昨夜頭痛難忍，聽說你有一種特效藥...“
武媚娘心中冷笑。這陷阱設得真拙劣！但她面上不顯，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這是薄荷腦油，涂在太陽穴可緩解頭痛。“
靜玄如獲至寶地接過，卻又不甘心只得到這個：“還有沒有...更特別的？比如，給陛下用的那種？“
果然上鉤了。武媚娘故作驚慌：“師太慎言！貧尼怎敢...“
“別裝了。“靜玄壓低聲音，“我知道你與今上有聯系。告訴我詳情，或許...“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皇后娘娘會開恩，許你還俗。“
武媚娘假裝動搖，猶豫許久才“掏心掏肺“地說：“其實...貧尼與陛下只是醫患關系。陛下患有頭風，只有貧尼的按摩手法能緩解。“
“按摩？“靜玄明顯不信，“就這么簡單？“
“還有...“武媚娘像是下了很大決心，“陛下喜歡聽貧尼唱一首江南小調，說是...文德皇后生前常哼的。“
這個半真半假的故事顯然比靜玄期待的平淡許多。她不甘心地追問：“沒別的了？沒說過什么'女主武王'之類的？“
武媚娘心頭一震。王皇后竟然知道這個預言！她裝作困惑：“什么女主？“
靜玄觀察良久，終于失望地離開。武媚娘長舒一口氣，這個回合她贏了。但危險遠未結束——王皇后已經將“女主武王“的預言與她聯系起來，這比想象中更糟。
藏經閣的窗紙漸漸染上暮色。武媚娘收起筆墨，突然發現案下多了張字條：“朔望之夜，龍心相見。——慧凈“
龍心？武媚娘想起密道中那塊隋煬帝的石碑。難道慧凈要帶她去更隱秘的地方？
銅鏡在此時突然發燙。鏡面顯現的不是宮中景象，而是現代病房。病床邊的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醫生護士匆忙趕來。鏡緣的金液凝聚成四個字：“時間不多了“。
武媚娘渾身發冷。她在現代的身體正在惡化！若不能盡快找到回去的方法...
窗外，一輪血月悄然升起。感業寺的鐘聲在夜色中回蕩，仿佛末日的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