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帝寵妃嬿妃娘娘手底下的一個小丫鬟，嬿妃娘娘貌美又賢良，皇帝幾乎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做任何事都允許嬿妃娘娘陪伴身側，但我卻知道，嬿妃娘娘私底下并不喜歡皇帝，甚至有意避孕，我想，她一定是因為皇帝年老，所以才會和六阿哥私通。

皇帝并不喜歡六阿哥，因為六阿哥的外祖父婁國公太過直言進諫而觸犯了皇家尊嚴，皇帝一氣之下，賜死了婁國公，因此六阿哥生母晴嬪記恨了皇帝，自請出宮，終生禮佛，只剩六阿哥自己在宮里孤立無援，被人輕視。

但好在六阿哥在嬤嬤的照料下，平安長大，只是常年患有痹癥，只要陰天下雨便會關節麻木酸痛，這雖不能要了性命，但病程反復，因而六阿哥需日日喝藥，而我，在嬿妃的安排下，略通醫理，于是嬿妃明面上為了顯示她關心皇帝子嗣，暗地里為了更方便和六阿哥私會，便特意當著皇帝的面，指了我日日為六阿哥熬藥，這治理關節的湯藥需得睡前服用，這更是方便了嬿妃娘娘與六阿哥。

順利的話，等到了年紀六阿哥或許也會被封個親王，如果他和嬿妃私通不被發現的話。

但是，他們被發現了，按理說是不應該被發現的，因為他們每次私會，都有一套相當復雜的流程：

若是亥時皇帝還沒有到后宮，那就說明皇帝會宿在自己寢宮，為了節省時間，嬿妃便會和我互換衣服，然后自己去御藥房取一碗藥膳，趁著夜黑，把藏于指甲中的一點五倍子的粉末攪到藥中，送到六阿哥寢宮，交給六阿哥身邊的小鄭子，夜里黑，我與嬿妃娘娘身形也相似，加之宮女和太監一般都低著頭，所以很難被發現，而六阿哥只要一喝藥，便能察覺出藥味與平時不同，這五倍子的澀味便是二人之間的暗號。

六阿哥居所較為偏僻，到了亥時二刻便會翻窗悄悄跑去和嬿妃會面，會面的地點是在誰都想不到的御膳房，因為嬿妃娘娘每次回來把衣服換給我的時候，都有一陣很香的飯味，令我陶醉，所以，他們二人私會之事，天知地知，我也知。

但我恪守本分，從不多言，在深宮之中，丫鬟和太監的命是最賤的，比不上妃嬪們豢養的鳥兒魚兒，而我更是貌丑，有時什么都不做，都能惹得貴人們心煩，所以我自然更為謹慎。

嬿妃能放心的指了我給六阿哥熬藥，是因為我貌丑，可最終他們敗落，也是因為我貌丑。

八月十五月圓夜，闔宮宴飲，皇帝很高興，玩樂到半夜，宿在了嬿妃宮中，而我仍然記得主子的吩咐，去御藥房煎了一碗藥，送到了六阿哥寢宮，或許是今夜月光明亮，又或許是小鄭子今夜被宴飲氣氛感染，眸光炯炯，總之他看清了一直低著頭的我的臉。

甚至他還給出了一句相當直白的評價：“怎么之前沒發覺，你竟這樣丑，嬿妃娘娘宮中竟肯留你這樣的宮女。”

我無言以對，因為他說得對。

但他還是知道的太少了，他不知道我為我的主子和他的主子付出了多少，沒有我的掩蓋，主子們能日日好心情嗎？

我一聲不吭，把藥遞給了小鄭子，忽然頭頂籠下一片陰影，我微微抬頭，對上了六阿哥的目光，只愣了一瞬，我就立馬低下頭，作為奴婢，怎可直視主子的眼睛，這是大不敬。

小鄭子從我手里接過藥就關了門，我也慢慢走回宮中，今夜這高懸的明月，的確是極為明亮的，此后經年，我沒再見過如此圓滿的月亮。

到了第二天，八月十六，皇帝病了，病的突然，還未立太子，朝中開始有些動搖，風平浪靜之下是掩蓋不住的暗流涌動，皇子們偶爾問安侍疾，大多數時候還是皇后和妃嬪們侍奉在側，嬿妃假裝自己傷心太過數度暈厥，見她那樣，皇后便讓她回宮歇著了。

兩天后，傳出了皇后懿旨，皇子和妃嬪非召不得入內，我猜，皇帝大抵是病重了，不過這些不是我一個小丫鬟該關心的。

嬿妃也跟我一樣，毫不關心，這幾日更是日日要去找六阿哥，但不知為何，六阿哥卻幾次沒有應約，這讓嬿妃不滿，于是她寫了一張字條，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交到六阿哥手中。

我端著藥站在六阿哥門前，小鄭子倚在一旁打瞌睡，我心想這可真是天賜良機，我趁著小鄭子打瞌睡，偷偷進去把字條和藥交給六阿哥，想必六阿哥看在嬿妃娘娘的面子上也不會怪罪。

我躡手躡腳走進去，六阿哥正伏在桌案前認真看著什么，絲毫沒注意到我，我怕此時開口會驚動門口的小鄭子，于是又往前挪了兩步，正要開口，六阿哥便把手邊的茶盞朝我扔了過來，正打在我的額頭，很痛，緊接著我察覺到應該是流血了，但我無暇顧及。

我堪堪穩住手里的藥，連忙跪下，說道：“六阿哥，嬿妃娘娘讓奴婢給您送藥。”

小鄭子這時聽見聲響也進來了，他語調尖酸，十分夸張道：“你這煎藥的丑奴怎配進我們六阿哥寢宮，趕緊出去！”說著就要來拿我手里的藥，我把字條按在碗底，自然不能讓小鄭子拿去，于是我又端著藥磕了一個頭道：“六阿哥，嬿妃娘娘說皇帝圣體抱恙，皇子們此時更不該讓皇帝擔心，所以一定要奴婢親手把藥交給您，看著您喝下方能安心。”

話到這兒，六阿哥應該也察覺出了什么，于是命我上前，接過了藥，我緩緩把字條推到六阿哥掌心，指尖不小心相觸的瞬間，六阿哥煩躁的“嘖”了一聲，又是一個大不敬，我連忙收手，怕他下令斷了我的指頭。

這張字條是有用的，隔天嬿妃娘娘終于見到了六阿哥，但由于皇帝病著，御膳房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時不時送個補湯什么的，所以嬿妃娘娘和六阿哥是去不得御膳房了。

于是嬿妃娘娘帶上了我，她和六阿哥在冷宮后的假山林里幽會，我趴在一處隱秘的假山上給他們望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