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維修工離開后，周貴發盯著手里的賬單——680元。他下意識摸了摸錢包，里面躺著最后三張百元鈔票。這個月的房貸還有四天到期，而工資要到下周才發。

“要不...找你姐借點？“周貴發對著正在廚房切菜的林冬妹說。菜刀剁在砧板上的聲音停頓了一秒，又繼續響起，比之前更重、更快。

自從那晚的紐扣事件后，他們之間的交流就只剩下水電費和房貸。林冬妹不再提起女主播的事，但每晚睡覺時都緊緊貼著床沿，仿佛他是某種需要躲避的瘟疫。

“我姐也沒錢?！傲侄妙^也不抬，“小蕊下個月要去上海參加舞蹈比賽，光報名費就要兩千?！?/p>

周貴發想起他天才的侄女，那個十歲就能跳完整支《天鵝湖》的女孩。去年家庭聚會時，小蕊偷偷告訴他：“舅舅，我想當舞蹈家，但媽媽說學藝術太貴了?！?/p>

門鈴聲突然響起。周貴發透過貓眼看到是張明——他大學同學，現在在某家證券公司當副總。張明西裝革履地站在門外，手里拎著兩瓶茅臺。

“老周！驚喜吧？“張明一進門就大聲嚷嚷，“路過這附近，想著好久沒見了...“

周貴發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張明身上噴著古龍水，手腕上的勞力士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想起上個月同學聚會，張明在飯桌上高談闊論自己剛買的第二套房。

“正好，一起吃飯吧?！傲侄脧膹N房探出頭，臉上掛著周貴發熟悉的“社交式微笑“——嘴角上揚，眼睛卻毫無笑意。

飯桌上，張明滔滔不絕地講著股市行情，時不時蹦出幾個英文術語?！袄现馨?，你現在那家公司沒前途，要不要我幫你內推？“他夾起一塊紅燒肉，“我們那邊應屆生起薪都兩萬了?！?/p>

周貴發嚼著嘴里的青菜，嘗不出任何味道。他瞥見林冬妹正盯著張明放在桌上的車鑰匙——保時捷的logo刺眼得像個笑話。

“對了，“張明突然壓低聲音，“你們這附近有沒有...安靜點的酒店？我有個客戶要接待?！?/p>

林冬妹放下筷子：“四季酒店不錯，我在那兒上班，可以幫你拿員工價?！?/p>

“那太好了！“張明眼睛一亮，“就今天下午，要兩間挨著的房。“

周貴發注意到張明說“兩間“時，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在桌沿輕輕磕了一下。

飯后，張明匆匆離開，說要去接人。周貴發送他到電梯口，回來時發現林冬妹正在翻張明的朋友圈。

“你看這個。“她把手機屏幕轉向周貴發。照片里張明摟著妻子和女兒，配文是“結婚十周年，永遠愛你“。

林冬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他的'客戶'應該很特別。“

下午三點，周貴發站在四季酒店對面的咖啡店里，手里握著一杯已經涼了的美式。林冬妹堅持要他來，說是有“重要的事“。他看了看表，正準備打電話問她到底要干什么，突然看見一輛熟悉的保時捷駛入酒店停車場。

張明從駕駛座下來，快步繞到副駕駛那邊。車門打開，伸出來的是一只穿著紅色高跟鞋的女人的腳。周貴發瞇起眼睛——那絕對不是張明的妻子，他妻子是個中學老師，從來只穿平底鞋。

女人下車時差點摔倒，張明一把摟住她的腰。兩人就這樣黏在一起走向酒店側門，女人的手明目張膽地放在張明屁股上。

“看見了嗎？“林冬妹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嚇得周貴發差點打翻咖啡。她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他身后，身上還穿著酒店制服。

“你不上班？“周貴發問。

林冬妹沒回答，眼睛盯著停車場的方向：“那是他們公司新來的實習生，22歲?！八龔陌锾统鲆粋€U盤，“我查了登記信息，他們用女孩的身份證開的房，但張明也登記了?！?/p>

周貴發感到一陣眩暈：“你...你怎么能隨便查客人信息？“

“員工權限?！傲侄幂p描淡寫地說，仿佛只是在討論天氣，“你知道張明老婆剛生完二胎嗎？聽說產后抑郁很嚴重。“

他們沉默地看著酒店大樓。某個窗戶的窗簾動了一下，周貴發不由自主地想象著張明和那個女孩在里面的場景。他突然想起半年前的同學聚會，張明在洗手間里拍著他的肩膀說：“老周啊，你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娶了冬妹這么漂亮的老婆?！爱敃r張明嘴里噴出的酒氣讓他直犯惡心。

“我們可以要二十萬。“林冬妹突然說。

“什么？“

“封口費。“她的眼睛亮得可怕，“張明去年獎金就兩百多萬，二十萬對他來說不算什么。“

周貴發的心臟狂跳起來：“這...這是敲詐！“

“那又怎樣？“林冬妹冷笑，“他背叛家庭的時候，想過自己老婆孩子嗎？“她靠近一步，身上帶著酒店洗發水的廉價香味，“想想我們的房貸，想想你媽的手術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