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貴發望向窗外。停車場里，一個穿著保潔制服的老太太正彎腰撿垃圾，她的背駝得幾乎與地面平行。他想起自己母親也是這樣，在服裝廠踩了三十年縫紉機，現在連腰都直不起來。

“...怎么操作？“他聽見自己問。

林冬妹笑了，那是這幾個月來她第一次對他露出真心的笑容。

三天后，張明在自家車庫收到了一個信封。里面是他在酒店房間里的照片——雖然關鍵部位打了馬賽克，但誰都能看出他在干什么。照片背面寫著一串銀行賬號和一句話：“二十萬，買你家庭幸福“。

周貴發躲在車庫對面的樹叢里，看著張明顫抖著手撥通電話。他聽見張明對著電話那頭說“寶貝，我今晚加班...“然后突然掛斷，蹲在地上干嘔起來。

那一刻，周貴發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他想起大學時和張明一起參加辯論賽，他們輸掉決賽后，張明在廁所隔間里哭得像條狗。現在的張明穿著價值上萬的西裝，卻比那時更加狼狽。

手機震動了一下。林冬妹發來的短信：“到賬了。“

周貴發打開手機銀行，看著賬戶余額從6892.15變成了206892.15。這串數字讓他口干舌燥，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二十萬，相當于他八個月的工資，能付清四年的房貸月供，能給母親買最好的腰椎治療儀，還能送小蕊去上海比賽...

“老周？“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后響起。周貴發嚇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轉頭看見是小區保安老王，正狐疑地盯著他：“你在這兒干嘛呢？“

“我...我散步。“周貴發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快步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后，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機。那串數字還在那里，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回到家，林冬妹正在廚房炒菜。油煙機的轟鳴聲中，她回頭沖他喊道：“洗手吃飯！“語氣輕快得像回到了他們剛結婚的時候。

餐桌上擺著紅燒排骨、油燜大蝦和紫菜蛋花湯——都是周貴發愛吃的菜。林冬妹甚至開了一瓶紅酒，那是他們結婚時朋友送的，一直舍不得喝。

“慶祝一下。“她舉起酒杯，臉頰泛著紅暈。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她看起來年輕了許多，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沾了一點醬汁。周貴發下意識伸手想幫她擦掉，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怎么了？“林冬妹問。

周貴發收回手：“沒什么...就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林冬妹的笑容淡了一些：“習慣就好。“她抿了一口酒，“我整理了酒店這半年的'異常登記名單'，有不少有趣的信息。“

“什么名單？“

“就是那些用假身份證登記的，或者明明兩個人卻只登記一個人的。“林冬妹夾了一只蝦放到周貴發碗里，“我注意到一對常客，每周三中午都來，男的叫林志強，在開發區支行當信貸主任。“

周貴發放下筷子：“冬妹，我們已經有二十萬了...“

“二十萬夠干什么？“林冬妹突然提高了聲音，“還完房貸就所剩無幾了！你媽的手術費呢？小蕊的學費呢？“她的指甲在桌面上刮出刺耳的聲音，“你知道我每天在酒店看著那些人揮金如土是什么感覺嗎？“

周貴發沉默了。他想說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想說這樣下去會出事，但當他看著林冬妹泛紅的眼眶，所有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明天周三，“林冬妹平靜下來，聲音恢復了冷靜，“林志強一點到三點會在612號房。他每次都讓那個女人先走，自己在房間待到四點。“她拿出一張照片推給周貴發，“這是他們上周在停車場車震的照片，我讓保潔阿姨幫忙拍的。“

照片上，一個禿頂中年男人正把一個年輕女人壓在車后座上。女人的臉看不清，但男人的特征很明顯——尤其是他左手上那塊醒目的金色手表。

“那女的是銀行柜員，“林冬妹繼續說，“已婚，老公在部隊。“她湊近周貴發，呼吸帶著紅酒的甜膩，“這種關系最怕曝光，特別是對公職人員來說。“

周貴發盯著照片，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個人影——是個穿制服的老保安，正背對著他們掃地。老人佝僂的背影讓他想起停車場里那個撿垃圾的保潔員。

“我們...再考慮考慮？“他試探著問。

林冬妹的表情冷了下來：“隨便你。“她起身收拾碗筷，“但別忘了，下個月房貸是五號。“

深夜，周貴發躺在床上，聽著林冬妹均勻的呼吸聲。他悄悄拿出手機，再次確認那二十萬還在賬戶里。屏幕的光照在林冬妹的臉上，她眉頭微皺，像是在做噩夢。

周貴發想起七年前他們剛戀愛時，有次林冬妹發燒，他連夜騎車去買藥。回來時發現她蜷縮在床上哭，說夢見他們分手了。那天晚上他抱著她承諾：“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現在他們睡在同一張床上，中間卻仿佛隔著一道深淵。

手機突然震動，是張明發來的短信：“我知道是你。錢已經給了，照片底片呢？“

周貴發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回復。過了幾分鐘，又一條消息進來：“我老婆剛生完娃還在坐月，求你...“

周貴發關掉手機，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凝視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