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中午12點45分，周貴發坐在肯德基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放著一杯可樂。冰塊已經融化，杯壁上的水珠滑落到桌面上，形成一小灘水漬。他的視線穿過餐廳嘈雜的人群，鎖定在靠窗的那對男女身上。

林志強比照片上看起來更老些，額頭上的皺紋像刀刻一般深。他穿著銀行職員的標配——白襯衫、藏青色西褲，左手上的金表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對面的女人約莫三十出頭，扎著馬尾辮，不時緊張地左右張望。

“他們每次都會點兩份炸雞套餐。“林冬妹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她坐在餐廳另一頭的兒童區，偽裝成等孩子的母親。“女的只吃薯條，男的會把她那份炸雞也吃掉。“

周貴發看著林志強油膩的手指撕開炸雞的外皮，突然想起自己上一次吃肯德基還是半年前。那天是他生日，林冬妹用優惠券買了一個漢堡套餐，兩人分著吃。

“注意，要開始了。“周冬妹的聲音突然緊繃起來。

只見林志強的手在桌下輕輕碰觸，女人的睫毛突然顫動如受驚的蝶翼。她假裝低頭整理包，耳尖卻泛起珊瑚般的紅暈。周貴發注意到她攥著包帶的手指節發白，不知是緊張還是別的什么情緒。

“七分鐘。“周冬妹冷靜地報時，“上次他們在車里用了七分鐘。“

周貴發感到一陣不適，但視線卻像被磁石吸住般無法移開。林志強的呼吸變得粗重，喉結上下滾動，而女人死死盯著餐巾紙上的花紋，仿佛要把它看穿。

五分鐘后，女人突然站起來，抓起包沖向洗手間。林志強慢條斯理地用濕巾擦手，然后開始吃她剩下的薯條。

“跟上去。“周冬妹指示道。

周貴發起身，假裝去續杯，實際上是為了觀察洗手間方向。女人出來時正在整理裙擺，臉上的潮紅還未褪去。她匆匆穿過餐廳，甚至沒跟林志強打招呼就推門離開了。

“完美。“林冬妹不知何時出現在周貴發身后，她的呼吸噴在他耳畔，帶著薄荷口香糖的味道，“我拍到全過程了。“

回到車里，林冬妹興奮地翻看相機里的照片。“這張最清楚，“她指著一張林志強把手放在女人大腿上的特寫，“還有這張，能看到他手表的時間，正好是上班時間。“

周貴發盯著照片，突然問道：“那女的是自愿的嗎？“

林冬妹的手停頓了一下：“什么意思？“

“就是...她看起來不太舒服。“

“管她呢，“林冬妹合上相機，“重點是林志強怕老婆知道。他老婆是市財政局副局長的女兒，這婚事是他往上爬的關鍵。“她拿出一張紙，“我查過了，他去年剛升信貸部主任，年薪加灰色收入至少六十萬。我們要十五萬不算多。“

周貴發看著林冬妹在紙上寫寫畫畫，精確計算著林志強的支付能力。她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細小的陰影，鼻尖上有一粒幾乎看不見的雀斑。他突然想起大學時她也是這樣，每次考前都會制作詳細的學習計劃表，精確到每分鐘復習什么內容。

“今晚就把信寄出去，“林冬妹把計算好的數字圈起來，“用上次那個假賬戶。“

“這么快？“周貴發有些不安，“要不要再觀察幾次？“

“觀察什么？“林冬妹冷笑，“看他們下次在哪個快餐店搞？還是看林志強能用幾根薯條把女人弄高潮？“她啟動車子，“十五萬，足夠付清下季度房貸，還能給你爸買那個進口保健品。“

提到父親，周貴發沉默了。上個月回家，他看到父親偷偷把醫生開的藥減半吃，就為了省錢。

寄信的路上，林冬妹突然在一家珠寶店前停下。“你看那個，“她指著櫥窗里的一條項鏈，“像不像我們結婚時我看中的那條？“

周貴發記得那條項鏈。當時他們剛付完首付，賬戶里只剩三千塊。林冬妹在柜臺前看了足足半小時，最后笑著說“太俗氣了，不適合我“。

“等錢到賬...“周貴發話沒說完，林冬妹就搖頭。

“別傻了，錢要用來還貸。“她的聲音突然柔軟下來，“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了。“

那一刻，周貴發鬼使神差地湊過去，親了親她的臉頰。林冬妹愣住了，然后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迅速轉開臉。但周貴發看見她耳根紅了，就像他們第一次約會時那樣。

三天后，林志強的轉賬如期而至。周貴發盯著手機銀行里新增的十五萬，心里一陣竊喜。這筆錢來得太容易了，容易到讓人害怕。

“他連討價還價都沒有，“林冬妹皺著眉頭，“是不是要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