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喘著粗氣松開手，朝周貴發臉上啐了一口：“再靠近淑芬，我剁了你喂魚！“他扶起李淑芬，溫柔得仿佛剛才的暴徒是另一個人，“走吧，沒事了。“

周貴發躺在地上，看著兩個老人互相攙扶著離開。老張的手一直護在李淑芬腰后，像是捧著一件珍寶。周圍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沒人愿意扶他一把。

手機響了，是林冬妹。“你在哪？“她的聲音帶著恐慌，“老張突然跑了，我追不上...“

“菜市場...門口...“周貴發吐出一口血水，“我被打了。“

林冬妹十分鐘后趕到，臉色比周貴發還要蒼白。她跪在地上檢查他的傷口，手指顫抖得厲害。“牙齒沒掉...但要去醫院...“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那個死老頭怎么敢...“

“算了...“周貴發勉強站起來，全身都在疼，“我們回家吧。“

“不行！“林冬妹的眼里燃起怒火，“我要報警！“

周貴發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怎么解釋我們為什么跟蹤他們？“

林冬妹僵住了，憤怒慢慢變成了恐懼。她扶著周貴發走向停車場，一路上都在發抖。坐進車里，她突然崩潰地捶打方向盤：“操他媽的！操他媽的！“

周貴發從未見過這樣的林冬妹——憤怒、無助、歇斯底里。他伸手想安慰她，卻被她一把抱住。林冬妹的頭埋在他肩上，他感覺到溫熱的淚水浸透襯衫。

“還好沒傷到你...“周貴發下意識地說。

林冬妹猛地抬頭，紅腫的眼睛里滿是震驚。這句話像一面鏡子，照出了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真相——即使在最糟糕的時刻，他們依然關心著對方。

回家的路上，林冬妹一直緊握著周貴發的手，仿佛害怕他也會消失。周貴發透過腫脹的嘴唇說：“李淑芬說...她等了大半輩子才知道被愛的滋味...“

林冬妹的手僵硬了一瞬。“她女兒把她當免費保姆，“她低聲說，“每天做飯、打掃、帶孫子，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睡在陽臺隔出來的小間里。“

周貴發想起李淑芬花白的頭發和洗得發白的襯衫。一個退休教師，本該有體面的晚年，卻要偷偷用女兒的身份證開房，只為了幾小時的溫存。

“我們...還要繼續嗎？“他問。

林冬妹沒有回答。車窗外，夕陽把天空染成血色。路過一家婚紗店時，周貴發注意到櫥窗里的模特換了姿勢——原本相擁的兩個人現在背對背站著，中間的空隙剛好能塞進一個人。

晚飯是林冬妹煮的白粥，周貴發的嘴疼得吃不下別的。他們沉默地看著電視里的家庭倫理劇，劇情荒誕得可笑——妻子發現丈夫出軌，鬧自殺，最后全家團圓。

“老張年輕時就認識李淑芬，“林冬妹突然說，“他們是一個村的。李淑芬考上師范后，家里不同意她和賣魚的在一起。“

周貴發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

“酒店保潔阿姨告訴我的，“林冬妹攪動著已經涼了的粥，“老張終身未娶。“

電視機的光映在林冬妹臉上，忽明忽暗。周貴發想起他們結婚時，林冬妹穿著租來的婚紗，在簡陋的酒店里對他說：“我不求你大富大貴，只要一輩子對我好。“

而現在，他們坐在價值兩百萬的房子里，卻要通過勒索別人來維持婚姻的假象。

“下一個目標，“林冬妹放下碗，“是蘇瑤。“

周貴發皺眉：“誰？“

“富豪王建國的兒媳，“林冬妹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奇異的光，“她和她的...女朋友，每周五在我們酒店幽會。“

周貴發瞪大眼睛：“女朋友？“

“對，“林冬妹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而且她婆婆恨她入骨。這個能要二十萬。“

周貴發想說什么，但嘴上的傷口突然裂開，血滴在睡衣上。林冬妹慌忙拿來紙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她的臉近在咫尺，周貴發能聞到她常用的洗發水味道，看到她眼角新添的細紋。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他們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回到勒索前的日子，而是回到更早以前——那個襯衫紐扣崩落在樓道里的夏夜，當他們還相信愛情能戰勝一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