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連日的暴雨將“MoonshadowHollow”（后稱“月棲鎮”）浸透在潮濕的寂靜里。

作為寄宿生，我喜歡在這種天氣逃向圖書館——那棟被百年香樟和巨大藤蔓捆綁環繞的古老建筑。松木書架散發沉郁的清香，混著羊皮紙與墨水的氣息，在雨聲中發酵成一種令人安心的孤獨。

而當夜幕降臨時，鴉羽山大學便收起他那副“老學究”的做派，顯露出它的另一幅面容:哥特式的尖頂刺破厚厚的云幕，花窗在閃電的映照下泛出一晃一晃的幽光。長廊的陰影里，滴水獸石像的嘴角永遠凝固著一抹詭秘的微笑。

就是在這樣一個夜晚，我遇見了他。

當時，我正抱著斯諾教授明天要用到的文學資料，穿過那條長滿霉菌和苔蘚的長廊，雨滴敲打著玻璃，窗外的樹葉正被狂風卷著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像是為剛死去的春天奏響的挽歌。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里，紅發如燃燒的火焰，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妖冶的光澤，本就高挑的身形被月光拉長，投在地上，融入更深的夜色。這一塊是圖書館的禁書區，平時鮮有人來，見到他的那一刻，他正用蒼白的手指輕撫過一本皮革裝幀的古籍，動作優雅得不像這個時代的產物。

“額，那個…”

我忍不住提醒道，“看這些書的時候最好別讓管理員發現哦。”

路克斯。

全校都知道這個名字，卻沒人真正了解他。明明擁有一副無可挑剔的精致面孔，眼眸中卻總是含著氤氳的霧氣，讓人既想要靠近又本能地恐懼。獨來獨往是他的常態，日升日落，形單影只，仿佛生來便是如此。有傳聞說，他好像是來自某個古老的歐洲家族，但也并沒有人能說出具體來自哪里，眾說紛紜之下，他的身世也平添了一份神秘色彩。

我注視他的眼神幾乎有些癡迷，直到懷里的書本掉在地上才回過神。

“咚。”書本墜落發出沉悶的響聲。他轉頭看向我，那一瞬間，我感到脊椎仿佛竄過了一陣電流。

“需要幫忙嗎？”他低沉的聲音如同中世紀大提琴，帶著難以察覺的異國腔調。沒等我回答，他已經蹲下身，優雅又快速地替我整理好了散落的書籍。當他遞還給我時，我們的手指短暫相觸，哪怕正處盛夏，他的指尖依舊冰冷，如同打磨光滑的大理石一般散發涼意。

“謝謝。”我努力控制聲音不要顫抖，“路克斯…對吧？中世紀文學研討課上…我們是同學。”

他嘴角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微微露出些尖銳的牙齒，“你認識我。”

“誰不認識你啊。”我沒過大腦直接脫口而出，隨即為自己的直白感到尷尬。

閃電再次劃破夜空，在那一瞬的光亮中，我發誓我看到了他的瞳孔收縮成一條細線，像貓科動物那樣。但轉瞬即逝，我懷疑可能是我獨處久了，大腦欺騙視覺出現了想象……

“雨太大了。”他突然說，目光投向窗外，“你不該在這種天氣獨自外出。”

“emmm…我只是來還書。”我解釋道，“明天就是截止日了。”

他輕輕點頭，紅色的發絲在燈光下如流動的血液，“我送你回宿舍。”

顯然，這不是詢問，而是陳述。不等我回應，他已經脫下自己的黑色大衣（那材質看起來昂貴得不像是普通學生能負擔得起的）——輕輕披在我肩上。衣服上沒有任何體溫，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香氣，像是陳年的雪松和某種我無法辨識的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有些頭暈目眩。

我們并肩走在雨中，奇怪的是，盡管雨勢兇猛，他身上卻沒有被淋濕。他的紅發在雨中依然干燥，雨水仿佛是從一種不沾水的皮毛上滑下來了一樣。

“你不打傘嗎？”我好奇地問。

他輕笑一聲，回答我，“我不喜歡帶傘。”

之后一路無言，就在我們準備轉過一個拐角時，兩個身影從黑暗中出現，攔住了去路，事發突然，我驚得差點叫出來。

“路卡，”其中一人開口，聲音冷得像冰，“這個女孩完全可以自己回去。”

說話的人留著一頭銀灰色的短發，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見他面容精致的五官。我認出他好像是叫“瑞文”，音樂系的尖子生，好多高年級學長說，他能演奏任何只聽過一次的樂曲。

另一人更高大魁梧些，戴著圓框眼鏡，看起來比另外兩人更像普通學生，但氣質卻異常的沉穩。

“這是你最近發現的新游戲嗎，路克斯？”他的聲音出奇地溫和，但不知怎的，我的脊背有些發涼。

“我的事不需要你們過問。”路克斯的聲音更冷了幾分，我有些瑟縮的用胳膊環住自己，我好冷…我想走了。

我悄悄往旁邊挪了一步，這個舉動引起了瑞文的注意。那束銳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感覺我此刻像是被掠食者盯上的獵物。

“她聞起來很特別，”他輕聲細語，但帶著危險的韻律，“甜美得反常。”

路克斯突然擋在我面前，我幾乎沒看清他是怎么移動的。

“離她遠點。”他的聲音里除了憤怒之外，我好像還聽到了類似于野獸的低吼。

威爾嘆了口氣，把手搭在瑞文肩上。“我們走吧。路克斯知道界限在哪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希望你也知道，人類女孩。有些‘潘多拉之盒’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

他們一轉身從拐角處消失，留下我和路克斯站在鐵皮路燈下，影子被拉長得不成比例。

“別在意他們的話。”路克斯說，“他們只是...過度保護。”

“你們是兄弟嗎？”我鼓起勇氣問道。

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古老的記憶刺痛。“某種意義上，是的。但我們家族的關系...有些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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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到達女生宿舍樓下時，他停下腳步，黃金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明天晚上七點，老圖書館后面的花園，如果你想了解我更多的話。”

這不是邀請，而是挑戰。一個我明知危險卻無法拒絕的誘惑。入學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熱情的路克斯，他危險又神秘，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靠近他。

“我會去的。”我說，聲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堅定一點。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既美麗又讓我有點不安。

“真是個勇敢的女孩。”他輕聲說。

和他的兄弟一樣，他走進了一處轉角，像一陣風般消失了，只留下那件黑色大衣還披在我肩上……

回到宿舍后，我失眠了，一整夜無法入睡。每當閉上眼睛，我就能看到那雙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我……凌晨時分，我做了一個夢：路克斯站在月光下的玫瑰園里，嘴唇染著鮮血，向我伸出手邀請我和他共舞一曲華爾茲。而我，不顧一切地向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