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背狠狠扣進肩窩,刃鉤死死卡進鎖骨凹處,少年勁臂一收一
“咔!”
姜寒月清晰地聽見右肩關節發出一聲悶響。劇痛竄上頸側,半邊身子仿佛被鐵箍鎖住;膝彎仍在發麻,雙腿發軟,腳尖一觸地便被少年強行拽得踉蹌前傾。
對方冷笑貼耳:“乖乖趴下—”
勁力如山壓頂。她被迫半跪,胸口與地面僅剩寸許,呼吸因刃背重壓變得粗糲;右臂劇顫,骨刃幾乎握不穩,弓弦因角度受限無法開張。
視線余光里,霧林昏暗,樹影陰森—
那一刻退路盡失:若再被壓近半寸,矛刃一抬便能挑斷喉嚨。
麻痹、裂痛、窒息,危險攀至頂點……
少年呼出的腥甜氣息噴在耳廓,他的矛刃正緩緩上移,鋒尖冷光貼著姜寒月的頸動脈—
只需輕輕一推,便能割開她的生機。
就在少年鋒尖貼上她頸側的那一瞬,姜寒月動了。
她猛地向前一俯,將整條右臂—連同仍扣在鎖骨處的矛背—硬生生往里送了半寸。
“撕拉!”
青鐵鉤刃瞬間撕開皮肉,血如線般迸射,濺的少年手腕猩紅。
少年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迎著利刃反撲!其腕勢被迫一滯;這短暫的停滯里,姜寒月左手骨刃猛地回調—直插少年的肋下軟門!
“噗!”
刀鋒破皮入肉,熱血濺在兩人之間。
少年悶哼,目光冷冽,卻下意識收矛欲退,矛鉤一松,姜寒月趁勢以傷換位,翻身滾出丈外,右肩已血肉模糊。
劇痛令視野一陣發黑,耳邊只余自己粗重的呼吸。她抬手,卻發現握弓的指節在顫。就在這時,袖中護族骨珠被涌出的鮮血徹底浸濕—
“嗡!”
骨珠似感應到鮮血灌注,驟然震顫。那一抹原本暗淡的紅紋猛地如蛇蛻醒,蜿蜒游走間綻放出血色光芒。
下一瞬,一股溫熱的氣息自骨珠中奔涌而出,洶涌如泉,宛若火漿灌入姜寒月經脈,迅速蔓延至全身。
鎖骨斷裂之處,原本浮腫淤血的肌肉竟在那柔和卻熾熱的光芒中緩緩蠕動、愈合;碎裂的骨片仿佛被無形絲線牽引,在“咔咔”的微響中重新歸位。
麻痹感如潮退散,皮下的經絡被一股更為強韌的力量貫通,仿佛被徹底點燃。握弓的右手微顫,在脈動中迅速收縮,青筋突起—
痛,仍在,卻被那沛然涌來的力量死死壓制。
少年看在眼里,臉色暗暗沉了下去,舔去唇邊血跡,低聲咒罵道:“真是個怪物呀—”
姜寒月未答,長弓已橫舉。林間霧氣被靈息吸扯,匯向箭槽;丹田靈氣沿臂骨狂涌……
靈氣灌注至極,弓弦如裂雷震響,箭羽脫弦而出,帶著一道撕裂長空的轟嘯,直射而去!
少年瞳孔一縮,幾乎本能的側身欲躲,可箭速之快,已超出他的判斷。
“噗—”
箭矢貫胸而入,將他整個人釘入身后那株虬枝巨樹,震得樹干都猛地一顫。血花自后背爆開,在樹皮綻出一朵黑紅的花。
姜寒月未給其喘息的機會,雙手翻轉,骨珠在掌心悄然旋動,她腳步踏前半丈,手中弓弦再張!
“咻……咻……”
一連四箭破空而出,靈力附著其上,箭尾拖曳出淡淡光痕。四道箭羽如釘封咒,精準刺入少年的雙肩雙腿。
少年四肢頓時張開,像被利刃釘死的蟲子,鮮血沿著箭桿淌下,沾濕獸皮破衣。
他嘶啞低吼,掙扎間帶動箭傷,肩骨發出錯位的咯咯聲,面目扭曲,眼神中卻無驚懼,反而浮出一絲古怪的執拗與……笑意。
姜寒月目光冷厲,緩步走近,彎腰撿起他掉落的短矛,鋒刃映出少年臉上的血跡與笑容。
她抬矛,矛尖一沉,“噗”的貫入少年的右肩。
“這一矛,是為了石柱。”
那少年喉頭一動,想要掙扎,卻因失血太多,只發出一聲壓抑的喘息。
姜寒月神色未改,第二矛順勢落下,扎入左臂。
“這一矛,是為了石杏。”
“她是我們石靈村的村醫,平時連兔子都不敢殺,你卻朝她下死手。”
矛尖拔出,血珠飛濺,落在姜寒月袖口,她低頭看了一眼,聲音更輕,卻更加冷冽:
“第三矛—是為了二狗子。”
這一次,她沒有選擇四肢,而是矛鋒直刺入腹側,角度刁鉆,避開要害,卻足以令人生不如死。
“他本該還能獵一整季的野物。”她輕輕地說,仿佛在念叨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少年終于發出一聲怒吼,痛苦弓身,但仍不屈服地瞪著她。
姜寒月站定,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抬矛,慢慢舉起。
“這一矛,沒有名字。”她聲音低的幾乎聽不清,“只是告訴你一件事—”
“你傷的是石靈村的人。”
“這片山林,你留不下。”
她一矛貫心,手穩如鐵。
少年脖頸劇顫,雙瞳圓睜,嘴角仍翹著那一抹詭笑。
姜寒月靜靜立在尸前,寒風卷著血腥味吹過,染濕的發絲貼在頰邊,她并未動,只是垂眸,注視著那張至死都掛著笑意的臉。
她緩步上前,蹲下,先拔下他腰間皮囊,里面裝著幾塊干癟的獸肉,以及一塊刻有粗陋符紋的鐵片,裂痕斑駁,看不出真正用途。
再翻看他的袖口、靴底,一道印在左腕內側的黑色刺痕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不是圖騰,是古字。
“巫字·蒼胤”
姜寒月眉頭微凝,腦中依稀浮現出石天曾提過的名字:“蒼胤,是熊圖族內巫系旁支,擅奴靈與蠱控。”
這少年……竟是熊圖族豢養出來的蠱奴?
她抬頭望向被血浸染的巨樹樹干,沉默片刻,起身將那四支骨箭一一拔出,只留下胸口那支短矛未動。
隨即,她轉身掠入林霧,身形逐漸隱沒在光影間。
林中歸于死寂,惟有風聲穿林。
可就在她身影消失數息后,掛在樹上的那具尸體,忽然微微動了一下。
少年雙臂雖仍是被釘在樹上的姿勢,指尖卻極輕慢地彎了彎。
胸口那枚尚未拔出的短矛,周圍的血肉開始蠕動,像有無數極細的蟲絲從皮下滲出,沿著矛柄纏繞向外,仿佛試圖將它“吐”出來。
他的眼皮輕輕顫動,耳后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肉縫,緩緩張開,露出一只暗藍色的眼珠,無聲地旋轉,朝姜寒月離去的方向凝視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