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主樓的走廊幽深、寂靜。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劣質消毒水和塵埃混合的氣味,冰冷而死板。白熾燈管嵌在天花板的長槽里,發出均勻單調的白光,照亮腳下光可鑒人的米白色瓷磚。那過分潔凈的反光,刺得沈箏眼睛生疼。
教導主任沉穩卻帶著無形壓迫的腳步在前。周警官的皮鞋跟落在光潔地磚上,敲擊出單調而冷硬的“噠、噠”聲,緊隨其后。這聲音如同鼓點,每一下都敲擊在沈箏緊繃的神經末梢,牽引著她僵直的身軀機械前進。腳步聲空洞的回響在狹長的通道里徘徊,愈發襯得這片空間死寂得令人心慌。墻壁上貼著一些色彩跳躍的印刷畫報(“校園文明公約”、“學習標兵榜”),那些陌生的、穿著和她一樣古怪“囚服”的笑臉,此刻在沈箏眼中如同某種怪誕的圖騰,泛著冰冷詭異的譏誚光澤。
頂樓。走廊盡頭,厚重的、刷著深棕色漆料的實木門上方,掛著一個锃亮的金色長形銅牌:【校長辦公室】。牌子反射著頂燈刺眼的白光。
教導主任停下了腳步。門沒關嚴,留著一道寸許寬的縫隙,里頭透出更加明亮的光線和隱隱的說話聲。
“篤篤。”教導主任屈起指關節,在門板上叩了兩下,聲音不高,卻透著股小心翼翼的謹慎。
“進。”門內傳出一個略顯威嚴,此刻卻壓著火氣的男中音。
教導主任推開門,側身示意周警官和他先進。沈箏站在門外冰冷的陰影里,清晰地看到門后闊大辦公室的一角。巨大的落地窗占據了一整面墻,熾烈的陽光被窗框切割成幾何方塊,斜斜投射進來,照亮空氣中細微漂浮的塵糜。一張龐大深色的實木桌子占據了房間最核心的位置,桌后坐著……人?
那人微微傾身,大半張臉還處在明亮光線中。只看到梳理得一絲不茍的濃密黑發下,一截寬闊、帶著明顯歲月壓痕的額頭,眉峰緊擰著深刻的褶皺,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手里捏著的一份……雪白紙張?
紙張反射著窗外的強光,晃眼。但那紙張邊緣的折痕和紙上幾道格外刺目的猩紅印記,如同幾道無形的鋼針,瞬間刺痛了沈箏的眼瞳!
——是它!那張被她御筆朱批,寫下“狗賊誤國”的戰損奏章!
沈箏感覺喉嚨瞬間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呼吸驟停!身體深處的每一根骨頭仿佛都在那一瞬被無聲的驚雷劈中,發出細密的、只有她自己能聽見的碎裂聲響。她眼睜睜看著那雙屬于校長的手,正帶著一絲難言的……屈辱?或者純粹是暴怒的顫抖?輕輕摩挲在那幾道朱紅大字的上方,尤其在那正正蓋住了“校長:于立民”簽名的“狗賊誤國”四個字上,停留得格外沉重。
他甚至用手指,輕輕拂了一下“狗”字那最后一撇帶出的、幾乎戳穿了印刷字體的銳利鋒芒!
門徹底被推開。
“于校,人帶來了。”教導主任的聲音恭敬,帶著小心翼翼。
桌后的人猛地抬起頭!
陽光正好落在他臉上大半。那是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男人,面相方正,有著屬于長期管理者特有的、習慣性蹙起的眉心刻痕。寬額,方顎,鼻梁筆直,嘴唇抿成一條極薄的直線。此刻他眼中強壓的怒火像被點燃的火油,猛地迸射出凌厲的光!那目光先是重重落在教導主任和周警官身上,隨即便如同冰冷的、帶著倒鉤的鐵網,狠狠兜頭罩向僵立在門框陰影中的沈箏!
沒有咆哮。沒有斥罵。
但那目光里蘊含的權威被公然踐踏的震怒、一種深惡痛絕的審視和一種近乎荒謬的匪夷所思,如同鋪天蓋地的冰雹,劈頭蓋臉砸了下來!比他桌子一角放著的那個黃銅質地的沉重方形鎮紙更有分量!
沈箏腳下像生了根,被那目光釘死在地板上,頭皮一陣陣地發麻。
氣氛凝重如鐵。
“……坐吧。”于校長終于開口,聲音是強行壓抑后的低沉、沙啞。他指了指辦公室中間會客區域兩把黑色硬皮沙發椅。他自己則重重靠回寬大的真皮辦公椅中,手臂交叉抱在胸前,那是一個防御性和壓迫感極強的姿態。教導主任和周警官一左一右,在他辦公桌前方分別落座,如同兩座不言不語的冷面門神。
沈箏沒有動。帝姬的傲骨讓她無法在這冰冷目光的審視下,像一個待審的犯人般順從坐下。
于校長的眼神驟然更利幾分。
就在這凝滯的僵持中,教導主任的聲音像一枚冰冷的釘子楔了進來:“沈箏同學,”他語調平板,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于校長剛才正在看你的數學小測卷。”他目光示意了一下桌上那張刺目的紙,“你對‘集合’運算的理解和表達,非常……獨特。”
獨特?沈箏眼睫顫動了一下,心狠狠一沉。暴君之女天生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這不過是風暴前夕最虛偽的平靜!
果然,教導主任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更加嚴厲:“但這不是今天請你來的重點!”他身體微微前傾,眼神銳利如刀,試圖穿透沈箏臉上那層冰冷的、拒人千里的外殼,“學校今早接到上級緊急通知!要求調查核實一名高一新生周小雅的下落!”
沈箏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周小雅?這名字……陌生!
教導主任緊盯著她的臉,捕捉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語速加快,如同連續的冰雹轟擊:“根據系統記錄,你上周的轉學手續,就是頂替周小雅的空缺學籍辦理的!這不合常規!非常不合規!現在人失蹤了!聯系不上!電話關機!家里沒人!你到底是怎么轉進來的?你原來的檔案呢?!周小雅現在在哪里?!”
最后一個問句如同重錘砸下,整個辦公室的空氣再次繃緊!
一股刺骨的寒意沿著沈箏的脊椎瘋狂爬升!身份!這群“亂臣賊子”,要查她的來處?!帝姬的身份一旦被拆穿……她腦中瞬間閃過詔獄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圖冊!更想到那遺落在舊世界、恐怕早已身首異處的母妃!
巨大的危機感和被盤問身份的巨大屈辱感混合著驚懼,在她胸中炸開!她幾乎本能地挺直腰背,眼中寒芒暴漲,那屬于暴君的鋒利和抗拒被激發到了極致!她需要一個合“禮法”的身份!一個能震懾宵小的身份!哪怕……編造!
“孤……本宮乃……”她努力回憶母妃口中那個位于遙遠異域、盛產香料寶石的小國名稱,嗓子因緊張而干澀發緊。
“咳!”一聲極其刻意的咳嗽猛地響起,將沈箏脫口欲出的“顯赫出身”粗暴打斷!
是周警官!
這位一直沉默寡言的警官不知何時已放下手中的記錄本(沈箏認不出那是什么),眼神如同精準的探針,帶著洞悉一切的通透平靜,直接鎖住了沈箏強裝鎮定卻難掩驚疑的眸底深處。他開口,聲音平和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沈同學,別緊張。學籍的問題,只是流程上的疑惑。”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落在沈箏右手臂內側一道極其淺淡、若非近距離細看極易忽略的陳舊劃痕上,那疤痕形狀獨特,像某種枝蔓纏繞,“我來問,是因為今早市局收到一份關于失蹤少女的重要證據,在城南一處廢棄工地,緊鄰那棟……失火的高層居民樓側后方地面發現的。”
周警官說著,變戲法似地從隨身攜帶的黑色硬質公文包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個透明塑封小袋。
袋子封得很嚴密。
里面靜靜躺著一個物件——巴掌大小,圓筒形,外層包裹著一種銀亮的、被火燎得變形焦黑的金屬皮殼!殼體的扭曲和焦痕中,依稀可見原本流暢的弧線輪廓,像一個……矮胖版的小號水袋?不!沈箏的眼瞳驟然縮緊!那個圓柱形的結構頂部!那被熏黑的、帶著螺紋的圓形蓋子?!
正是她醒來時砸掉的那個異界水囊!她后來才知那叫保溫杯!
是她的!
這驚駭瞬間攫取了她的心神!
周警官的聲音如同在迷霧中點亮的一盞燈,清晰地指引著方向:“當時,這東西被埋在一堆建筑垃圾下面,只有一小截露出來。被一個撿拾廢品的老人發現的。”周警官的聲音很穩,目光卻如炬,“發現時,保溫杯是空的。”
空?
沈箏的心猛地一墜!一股巨大的失落混合著強烈的不解轟然砸下!空的?那她摔開這“異界水囊”時,里面……那冰冷的水流?是錯覺?
周警官銳利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她的茫然,話鋒陡然一轉,語氣帶上了一絲微妙的和緩與引導:“杯蓋已經被嚴重破壞,杯口也有磕碰變形。但這空杯子,”他指尖隔著塑封袋點了點保溫杯內部,“被技術科仔細檢查時,發現了這個——一個U盤,被非常、非常隱秘地,卡在杯身和杯底保溫層中間的一個微小縫隙里。完全防水設計,撞擊也無法破壞。”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目光掃過于校長鐵青的臉和教導主任緊繃的神情,最后落在沈箏身上,聲音里帶上了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凝重:
“這個U盤里有內容。內容顯示,上周那個凌晨……”他的聲音壓得極低,眼神直視沈箏雙眼深處,試圖尋找一絲確認的信息,“失火的樓房……火情發生時……有不止一位住戶……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周警官的話語如同投入深湖的石子,在凝滯的空氣中激起漣漪。他后面的低語尚未完全落下,沈箏渾身血液卻像瞬間沖進了冰河里凝固!不止一位住戶?奇怪的聲音?!
她腦中那個黑暗、窒息、灼熱、濃煙如同毒蛇般纏繞的狹窄樓道!那扇她最后撞開的逃生門!絕望中的呼救!還有……在她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濃煙翻騰的縫隙里,從更高樓層傳來的、被濃煙扭曲了調子的、凄厲尖銳到非人的貓叫聲!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像一把冰冷淬毒的匕首,瞬間捅穿了她試圖強裝的鎮定!那份被壓在記憶最底層、瀕死邊緣的極致恐懼如跗骨之蛆,猛烈地抓住了她的神經!
“轟隆——!”
腦海中那場未曾消弭的巨大爆炸仿佛再次在耳畔炸響!沈箏身體猛地一個趔趄,臉色在剎那間褪盡所有血色,變得如同窗邊那尊白瓷擺件一般,慘白得近乎透明!她的手下意識地緊緊抓住門框邊緣,指關節用力到發白,整個人如同風中即將熄滅的殘燭,劇烈地晃了晃!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
教導主任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于校長緊蹙的眉頭下,那雙原本盛滿怒火的眼中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探究,瞬間蓋過了單純的驚疑和怒意。那蒼白到極點的臉色,那肢體驟然失控的恐懼反應……做不得假!那是從死亡邊緣掙扎回來后,刻在骨髓里的烙印!
周警官的眼神依舊沉靜如水,但沈箏這強烈的生理反應似乎完全印證了他所掌握的信息。他的目光越過臉色煞白、搖搖欲墜的少女,落在了校長辦公桌上那幾張散放開的、沾染墨痕的白紙——沈箏那份寫得歪歪扭扭、如同龜爬、滿篇錯別字和怪異語法卻又邏輯不通的“個人情況說明書”(她剛來辦公室時被教導主任硬塞了紙筆,要求寫下“基本信息”)。
周警官的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確認了什么,又像是在排除某種可能性。
就在這時——
“篤篤篤。”
三下不緊不慢、帶著某種清冷質感的敲門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死水般的寂靜。
沒等里面人回應,門被無聲地推開了一條剛好容納一個人的縫隙。
一道頎長清瘦的身影站在明亮與幽暗交界的門邊。純黑的背包,拉鏈依舊拉到頂端,一絲不茍。深色的校服外套被整齊地搭在小臂上,露出里面平整的純白襯衫領口。他手里,捏著一張薄薄的、印著規整表格的紙張。
正是程諾。
他的目光極其平靜地掠過了辦公室里劍拔弩張的三人(教導主任、周警官、臉色極其難看的校長),最終,那道如同寒潭映月的視線,輕輕地落在了僵在門口、臉色慘白如紙、正虛虛攥緊門框以支撐身體的沈箏臉上。
他的視線在她緊抓門框的手背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瞬。那里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繃緊泛白,裂開的細小傷口滲出的細微血絲,在蒼白的手背上顯得格外刺目。
程諾的目光沉靜無波,仿佛掠過一顆路邊的石子。隨即,他徑直走進辦公室,步伐沉穩,沒有多余停頓,在教導主任旁邊站定。
他沒有看沈箏,只是微微傾身,將那張薄紙輕輕放在于校長面前龐大得幾乎有千斤重的實木辦公桌上。紙張滑過光潔的桌面,沒有發出一絲噪音。
清冷平靜的聲線如同玉石相擊,在凝固的空氣里清晰擴散開:
“于校。高二年級組聯合推免確認書。”他修長的食指點了一下表格最下方幾個需要簽名的地方,“保送,簽閱。”語調平穩得不帶一絲感情起伏,卻自然地將那份沉重的危機和盤問暫時擱置。仿佛他帶來的“確認書”,才是此刻天大的正事。
沈箏依舊死死抓著門框,像溺水的人抓著一根浮木。冰涼的木質觸感透過指尖傳來,卻絲毫無法驅散骨髓里滲出的寒意。她微微抬起眼睫,視線有些發飄,越過程諾清冷的背影,正好能看到一點于校長辦公桌桌面。
校長的臉色依舊陰沉得像雷暴前的鉛云,但程諾那張突然橫插進來的“確認書”,似乎強行將他即將傾瀉而出的風暴暫時按了回去。校長的眉心擰得更緊,手指煩躁地屈起敲打著桌面,目光在周警官、那份攤開的詭異試卷,以及程諾放在桌上的保送文件之間游移不定,最終,他極其不耐煩地、帶著粗重呼吸的聲音響起,更像是沖著教導主任:
“……老李!下午……不!馬上!立刻聯系所有高二班主任!給我徹查!所有和那個周小雅可能有關聯的人員!一個都別漏!”
程諾仿佛沒聽見校長的咆哮,只是靜靜站在桌前,如同靜默的冰雕,側臉線條在陽光投射下顯得異常清晰冷硬。他的眼睫低垂,目光似乎落在自己放在桌面的手指上。他手腕微微一動,像是無意識地調整了一下袖口(沈箏后來才知道那種設計叫“克夫袖”)的位置。
就在沈箏強撐著眩暈感,感覺冰冷的汗水正從額角滑進鬢發之際——
程諾那只調整袖口的手,手腕極其輕微地、不著痕跡地翻轉了那么極其微小一絲角度!
如同月光移過冰山一角。
一道冰冷的反射光,極其精準地、悄無聲息地!
打在了沈箏攥緊門框的、微微顫抖的手背上!
那里,汗濕的皮膚下,一根淡藍色的、在她視野中極其微弱的血管,正不規律地搏動著。
沈箏的指尖像被針猛地刺了一下,猛地一縮!
她驟然抬頭!目光如電,瞬間捕捉到程諾恰好側過的臉!那視線并非直射,更像是眼角余光掃向她攥著門框的手,以及……她口袋邊緣露出的一道極其刺目的、閃爍著幽幽紅光的東西?!
——是她那個摔碎了屏幕、被她遺棄在地又被拾起的手機!方才下樓時被周警官示意教導主任硬塞回她口袋的殘骸!
紅光?
那紅光如同冰冷的信號,猛地刺痛了她的神經!
就在剛才周警官說出“住戶聽到奇怪聲音”時,在校長命令徹查周小雅時,甚至在程諾走進來放下文件的每一個瞬間!那紅光,在她口袋里一直亮著!像一只窺視的眼!
一種莫名的、源自千年宮廷傾軋與帝王心術傳承的警惕讓她心中警鈴大作!她幾乎瞬間明白了程諾那無聲光點的含義!
他是在暗示——
監視?!
有人……在通過這個碎裂的、她以為是妖器的黑石頭……看她?!
沈箏的心臟驟然狂跳起來!如同擂鼓!恐懼瞬間被另一股巨大的寒意和某種冰冷的憤怒取代!她下意識地將抓著門框的手滑落下去,手指探入口袋,猛地死死攥緊了那塊屏幕碎裂、邊緣粗糙如同利齒的黑色“石頭”!那冰冷的、破碎的棱角深深硌進掌心細微的裂口,帶來清晰而微妙的痛感!
她下意識地將手機屏幕一角,更明顯地暴露在口袋邊緣,讓那幽幽的紅光閃爍得更加無所顧忌!如同一只挑釁的死敵瞳孔!
就在這時!
程諾似乎完成了他的“任務”,微微頷首,動作利落地轉身。黑色背包滑過一道簡潔利落的弧線。他甚至沒有看沈箏一眼,徑直從她身邊擦過。
在身形交錯的那一剎那。
沈箏感覺到一點極其細微的、冰冷的、比雪花融化更輕更快的觸感,掠過她握緊門框的手背!
她垂在身側的左手,下意識地微微蜷縮了一下。指尖悄然展開。
掌心里。
多了一顆透明堅硬、包裹著一層薄薄彩色糖紙的小小方塊糖。
冰冷的棱角硌著汗濕的掌心裂縫。
辦公室中央巨大的實木桌后,于校長重重靠回椅背,動作帶著濃濃的疲憊和尚未消散的慍怒。他捏起辦公桌上那張印滿復雜表格的紙張(程諾那份所謂的“保送確認書”),目光卻煩躁地掠過那些需要簽名的空白處,最終定格在沈箏那份字跡扭曲如鬼畫符、布滿猩紅大叉的“罪證”試卷上,眼神陡然變得更加陰鷙。
他猛地將那“保送書”用力倒扣在桌面上!紙張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先不管學籍!”他像是下了某種決心,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強行忽略某種東西的冷硬,目光轉向教導主任,眼神如同鷹隼,“你!馬上去技術科!盯著那個U盤!任何解密出來的新線索!第一時間報我!”
教導主任立刻站起身:“是!”
于校長又轉向周警官,語氣稍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指示意味:“周警官,沈同學……狀態不穩定。為了她安全,也為了調查順利,”他目光掃過沈箏那只緊攥著門框、指節發白的手,停頓了一下,補充道,“還有那部……”他眼神示意了一下沈箏口袋邊緣透出的幽幽紅光,“摔壞了的手機。”
于校長閉了閉眼,額角青筋跳動了一下,似乎被那刺眼紅光灼傷,他抬手用力按了按眉心:“手機……需要恢復通訊記錄。作為關鍵物證,必須確保安全。暫時……”他頓了一頓,再睜開眼時,眼中只剩下處理麻煩時的冰冷決斷,“……把沈同學安排在實驗樓頂層西側那個空置的……準備間。有單獨洗手間,安靜,信號屏蔽。鑰匙,”他拉開抽屜,摸出一把銀光锃亮的小型十字鑰匙,扔給教導主任,“你親自鎖上門。沒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出。包括她父母……如果她能找到的話。”
最后一句幾乎是從鼻腔里哼出來的,帶著深重的譏誚。
沈箏只覺得渾身血液似乎瞬間被抽干,只留下冰冷的骨髓在戰栗!
禁足?!鎖禁?!
還是在那棟……失火的“鬼樓”旁邊的實驗樓?!信號屏蔽?!
她猛地攥緊了口袋里那枚冰冷的、碎裂的手機!那點紅光在她手心微弱卻執拗地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