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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軍統(tǒng)滇站秘密審訊室。
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和消毒水混合的、令人作嘔的冰冷氣息。慘白的燈光從頭頂毫無遮擋地傾瀉下來,將方寸之地照得纖毫畢現(xiàn),也無情地暴露著每一絲恐懼和疲憊。墻壁是冰冷的灰色水泥,沒有任何裝飾,只有幾道深褐色的、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的污漬,如同干涸的血淚。一張沉重的鐵制審訊桌,兩把同樣冰冷的鐵椅,便是這間囚籠的全部。
林硯秋被兩個面無表情、身材魁梧的便衣特務(wù)粗暴地按坐在冰冷的鐵椅上。手腕上粗糙的手銬硌得生疼,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衫滲入骨髓。她的藍布旗袍在掙扎中扯開了領(lǐng)口的一粒盤扣,顯得有些狼狽,發(fā)髻也有些松散,幾縷烏黑的發(fā)絲垂落在蒼白的額前。但她挺直著脊背,下頜微微抬起,那雙清澈的眼眸里沒有絲毫被俘的驚惶,只有一種被冰封的沉靜,如同深潭,倒映著頭頂刺目的燈光和對面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周鴻遠就坐在鐵桌的另一側(cè)。
他穿著筆挺的國民黨少將軍服,領(lǐng)口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一顆,青天白日的領(lǐng)章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著面前一沓薄薄的文件,動作從容不迫,甚至帶著幾分閑適。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鼻梁高挺,薄唇緊抿,嘴角似乎習(xí)慣性地噙著一絲若有若無、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古井,看不出任何波瀾,只有一種審視的、帶著穿透力的銳利,像手術(shù)刀般刮過林硯秋的臉龐,試圖剝離她精心構(gòu)筑的偽裝。
“林晚秋,西南聯(lián)大歷史系旁聽生。”周鴻遠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磁性,在寂靜的審訊室里清晰地回蕩。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文件上的一行字,“籍貫江蘇吳縣,父母雙亡,來昆明投親……呵,很標準的‘清白’履歷。”他抬起眼,目光直視林硯秋,“可惜,你的‘親’呢?投奔的是誰?又在昆明……做了什么?”
他的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字里行間卻透著無形的壓力。那雙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
林硯秋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沙啞和疲憊,完美復(fù)刻了一個被無端抓捕、驚魂未定的女學(xué)生形象:“周長官,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我就是個普通學(xué)生,來昆明念書,哪里得罪了你們軍統(tǒng)?要這樣興師動眾?”她甚至微微側(cè)過頭,讓垂落的發(fā)絲遮住一部分臉頰,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委屈和憤怒,“你們這樣抓人,還有王法嗎?”
“王法?”周鴻遠輕笑一聲,那笑聲在冰冷的房間里顯得格外突兀,帶著一絲嘲弄,“林小姐,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國家危亡之際,鋤奸肅諜,就是最大的王法!”他的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鷹隼,“至于你得罪了誰?或者說,你背后是誰?”他猛地抽出文件下面壓著的一張照片,啪的一聲拍在桌面上,推到林硯秋面前!
照片有些模糊,顯然是偷拍。背景是西山華亭寺后坡那片開闊的草地。畫面中心,一個穿著灰色學(xué)生裝、戴著眼鏡的男生(陸明遠)正仰頭專注地操控著天上的風(fēng)箏。而照片的右下角,一個穿著月白短褂、黑色長裙的女生(沈曼云)的身影被巧妙地框了進來,她正抬頭望著天空的風(fēng)箏,手里似乎還拿著一個小本子。
“陸明遠,聯(lián)大物理系高材生。沈曼云,中文系才女。”周鴻遠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緩緩滑過林硯秋的神經(jīng),“很巧,他們都認識你這位‘歷史系旁聽生’,林晚秋小姐。更巧的是,就在昨天下午三點,西山華亭寺后坡,陸明遠放飛了一只很特別的風(fēng)箏——三根紅色的尾穗,嘖嘖,真是少見。”他頓了頓,眼神死死鎖住林硯秋,“而就在那只‘紅尾風(fēng)箏’飛上天后不到兩個小時,我們設(shè)在巫家壩外圍的一個監(jiān)聽站,就截獲了一份指向性極其明確、內(nèi)容關(guān)乎日軍絕密軍事調(diào)動的情報!情報的加密方式……非常特別,與我們之前掌握的任何密碼都對不上號。林小姐,你說,這世上……真有這么巧的事嗎?”
林硯秋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周鴻遠掌握的信息比她預(yù)想的要多得多!他不僅鎖定了“風(fēng)箏”行動的核心成員,甚至精準地捕捉到了情報傳遞的時機和方式!那只紅色尾穗的風(fēng)箏,正是她冒險啟用《楚辭》新密碼本傳遞那份關(guān)于日軍秘密轉(zhuǎn)運軍火油料情報的關(guān)鍵標志!他是在試探?還是已經(jīng)掌握了確鑿證據(jù)?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周鴻遠沒有直接證據(jù)證明那份情報是她發(fā)的,更無法證明情報內(nèi)容與“風(fēng)箏”有關(guān)!他只是在施壓,在逼迫她露出破綻!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林硯秋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茫然和抵觸,“西山放風(fēng)箏的學(xué)生多了去了,紅色尾穗有什么稀奇?至于什么情報,什么加密方式,我一個學(xué)生,更是一竅不通!周長官,你們軍統(tǒng)辦案,難道就靠這些捕風(fēng)捉影的巧合嗎?”她微微提高了音量,帶著被污蔑的憤怒。
“捕風(fēng)捉影?”周鴻遠嘴角的弧度加深了,眼神卻更加冰冷。他身體向后靠回椅背,姿態(tài)看似放松,目光卻如同實質(zhì)的鎖鏈,牢牢纏繞著她,“好,那我們就不談巧合。談?wù)劇P尼西林。”他輕輕吐出這個如同魔咒般的名字。
林硯秋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jié)!
“這種價比黃金、被日本人嚴格管控的救命藥,在黑市上根本就是有價無市。”周鴻遠慢悠悠地說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叩擊,發(fā)出規(guī)律的、如同心跳般的“嗒……嗒……”聲,“可就在昨天傍晚,有人通過一條極其隱秘的渠道,向我傳遞了一個請求——希望我能幫忙弄到一支盤尼西林,救一個‘摯友’的命。”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死死盯著林硯秋瞬間失去血色的臉,“而這個請求……恰恰來自一位自稱‘林晚秋’的……聯(lián)大歷史系旁聽生。”
盤尼西林!他果然收到了那封信!而且,他精準地將“林晚秋”與盤尼西林的請求聯(lián)系在了一起!
這幾乎等同于將“木棉”的身份暴露在他面前!
林硯秋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眩暈!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鐵鉗,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劇痛維持著最后一絲清醒。完了嗎?身份暴露,任務(wù)失敗,顧承澤唯一的生機也被徹底掐斷……
就在她心神劇震、防線即將崩潰的剎那!
一個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節(jié)奏,如同黑暗中敲響的鼓點,穿透了她混亂的思緒,傳入她的耳中!
嗒…嗒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是周鴻遠的手指!
他那看似無意識、隨意叩擊桌面的動作,竟然蘊含著極其規(guī)律、極其清晰的節(jié)奏!
摩爾斯電碼!
林硯秋的心臟猛地一縮!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涌向頭頂!她強迫自己低下頭,掩飾眼中瞬間爆發(fā)的驚駭,但所有的感官都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死死鎖定了那細微的敲擊聲!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趙妄是叛徒)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櫻花陷阱)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風(fēng)箏危險)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速離)
信息如同電流,瞬間貫穿林硯秋的大腦!
趙妄是叛徒!櫻花陷阱!風(fēng)箏危險!速離!
周鴻遠不是在審訊她!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向她傳遞致命的警告!他在告訴她,趙妄已經(jīng)識破了“風(fēng)箏”系統(tǒng),甚至可能設(shè)下了針對她的陷阱!而“風(fēng)箏”小組(陸明遠、沈曼云)已經(jīng)處于極度危險之中!他讓她……立刻離開?!
為什么?!
巨大的震驚如同驚濤駭浪,瞬間沖垮了林硯秋所有的心理預(yù)設(shè)!周鴻遠……他到底站在哪一邊?他明明識破了她的身份,明明掌握著可以將她置于死地的證據(jù),為什么還要用這種方式警告她?甚至讓她逃跑?是更深的圈套?還是……他心中那點未曾泯滅的良知和對故人的一絲情誼?
無數(shù)念頭在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林硯秋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同利劍般射向周鴻遠!
周鴻遠依舊保持著那副慵懶而略帶嘲弄的坐姿,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密碼傳遞從未發(fā)生。他的眼神深邃難測,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絲毫未變。但當林硯秋的目光與他交匯的剎那,她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深處飛快掠過的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是警告?是催促?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忍?
“怎么?林小姐的臉色很難看啊。”周鴻遠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絲玩味,“是因為盤尼西林……戳中了你的心事?還是因為……你那位生命垂危、急需神藥續(xù)命的‘摯友’?”他刻意加重了“摯友”二字,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似乎要刺穿她的靈魂。
林硯秋的心沉到了谷底。周鴻遠提到了顧承澤!他不僅知道盤尼西林是為了救人,他甚至可能知道顧承澤的存在和傷勢!這太可怕了!翠湖小院的秘密據(jù)點,難道也暴露了?
她必須回應(yīng)!必須掩蓋!必須為顧承澤爭取時間!
“是!”林硯秋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盈滿了淚水,聲音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凄惶和憤怒,情緒爆發(fā)得極其真實,“我是有個朋友!他是我在流亡路上認識的兄長!他為了救我,被鬼子的炸彈炸成重傷!現(xiàn)在躺在教會醫(yī)院里,奄奄一息!醫(yī)生說只有盤尼西林能救他的命!我……我走投無路!聽說周長官在昆明手眼通天,才斗膽寫了那封信!我只是想救人!這有什么錯?!難道在你們軍統(tǒng)眼里,救一個打鬼子的傷兵,也是通共嗎?!”她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滾落,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將一個走投無路、為救恩人甘愿冒險的弱女子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周鴻遠靜靜地聽著,手指停止了敲擊,只是用一種審視的、帶著探究的目光看著她洶涌的淚水。審訊室里只剩下林硯秋壓抑的抽泣聲。空氣仿佛再次凝固。
良久。
“打鬼子的傷兵……”周鴻遠輕聲重復(fù)著這幾個字,語氣聽不出喜怒。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慘白的燈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將林硯秋完全籠罩。他踱步到林硯秋身邊,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清晰而壓迫的“嗒、嗒”聲。
他在林硯秋面前停下,微微俯身。一股淡淡的、混合著煙草和古龍水的氣息壓迫而來。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鑷子,鉗住了林硯秋沾滿淚痕的臉頰。
“林小姐,”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危險的磁性,如同毒蛇的嘶鳴,清晰地鉆入她的耳中,“你的故事……很感人。眼淚……也很逼真。”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掃過她顫抖的肩膀、緊握的拳頭,最后定格在她那雙強忍恐懼、淚光盈盈卻異常倔強的眼眸深處。
“但你知道嗎?”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近乎殘忍的弧度,“越是完美無缺的表演……往往越是致命的破綻。”
他的手指,帶著冰冷的觸感,極其緩慢地、帶著某種宣告意味地,輕輕拂過林硯秋冰冷的臉頰,停留在她微微顫抖的唇邊。
“你那位‘兄長’……他姓顧,對嗎?”
顧!
如同一個炸雷在林硯秋腦中轟然炸響!
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了!
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被徹底撕碎!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吞沒!她仿佛墜入了無底的深淵,連掙扎的力氣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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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幕預(yù)告:絕境鎖喉關(guān),故人刀鋒寒!雪松病榻燃星火,軍統(tǒng)牢籠困木棉。櫻花魅影追魂至,風(fēng)箏斷線驚魂夜,密碼疑云鎖龍陵,怒江烽煙待君破!**
##第二十八章審訊室博弈(下)
“姓顧,對嗎?”
周鴻遠冰冷的聲音如同淬毒的鋼針,狠狠扎進林硯秋的耳膜!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和洞悉一切的銳利,瞬間將她苦苦構(gòu)筑的所有偽裝撕得粉碎!
空氣仿佛被徹底抽空!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封的巨浪,轟然拍下,將她徹底淹沒!林硯秋的身體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臉色慘白得如同新刷的墻壁,連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絲血色。她感到一股滅頂?shù)暮鈴哪_底直沖頭頂,四肢百骸瞬間麻痹!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了!顧承澤的身份,他們的據(jù)點,他們的一切……都暴露在這冰冷的審訊室里,暴露在這個穿著筆挺將官服、眼神卻如同深淵般的男人面前!
完了嗎?
絕望的念頭如同毒蛇,瞬間噬咬住她的心臟。顧承澤重傷垂危的身影在她眼前閃過,陸明遠放飛風(fēng)箏的專注,沈曼云解讀密碼的沉靜……所有的一切,都將因為她此刻的暴露而化為齏粉!
然而,就在這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瞬間,周鴻遠剛才那無聲的摩爾斯密碼警告如同黑暗中的驚雷,再次在她混亂的腦中炸響!
“趙妄是叛徒!櫻花陷阱!風(fēng)箏危險!速離!”
這警告是真是假?是更深的圈套?還是……一線渺茫的生機?
周鴻遠看著林硯秋眼中瞬間爆發(fā)的驚駭欲絕和無法抑制的顫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絲。他沒有繼續(xù)逼問,只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如同獵鷹欣賞著爪下獵物的絕望掙扎。那眼神里,有審視,有掌控一切的從容,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
審訊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林硯秋急促而壓抑的喘息聲,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如同瀕死小獸的嗚咽。
“怎么?被我說中了?”周鴻遠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顧承澤……‘雪松’……真是個好代號。堅韌,孤高,可惜……”他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目光掃過林硯秋慘白的臉,“再堅韌的雪松,也扛不住怒江的風(fēng)雪和鬼子的炸彈,不是嗎?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在翠湖東路那座爬滿炮仗花的小院里,靠著強心針和磺胺吊著最后一口氣吧?”
精準!如同手術(shù)刀般精準地切割著她最后的心防!連顧承澤的代號和藏身地點都一清二楚!林硯秋的心徹底沉入了無底深淵。巨大的悲痛和絕望混合著對顧承澤安危的極度恐懼,如同巖漿般灼燒著她的靈魂。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混合著屈辱和憤怒,無聲地滾落。
“周長官……”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仿佛被逼到了懸崖邊緣,“我求求你……放過他……他只是個重傷的軍人……他什么都沒做……你有什么沖我來……”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卻被身后的特務(wù)死死按住肩膀,只能徒勞地仰起頭,用那雙被淚水洗刷得異常明亮的眼睛,死死盯著周鴻遠,眼中是徹底的絕望和不顧一切的哀求,“你要情報,我知道的都給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只求你給我一支盤尼西林!救救他!救救他啊——!”她幾乎是嘶吼出來,聲音在冰冷的墻壁間撞擊回蕩,帶著泣血的悲愴。
周鴻遠靜靜地看著她洶涌的淚水,看著她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絕望哀求,那眼神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微微波動了一下,但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松動,依舊是那副冰冷的、掌控全局的姿態(tài)。
“沖你來?”他輕輕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林小姐,哦,或者,我該叫你‘木棉’同志?”他刻意加重了“同志”二字,帶著濃濃的嘲諷,“你以為……你還有什么可以拿來交換的籌碼嗎?”
他緩緩直起身,踱步回到審訊桌后,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那份關(guān)于“風(fēng)箏”的薄薄卷宗。
“你的‘風(fēng)箏’系統(tǒng),”他的手指輕輕點著卷宗封面,“陸明遠,沈曼云,秦錚……還有幾個外圍的‘眼睛’,名單、活動規(guī)律、聯(lián)絡(luò)方式……甚至包括你們那套用《唐詩》《楚辭》當密碼本的‘聰明’法子……”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刺向林硯秋,“都在這里了。”
林硯秋的身體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絲光芒徹底熄滅。完了……全完了……她不僅暴露了自己,更將整個“風(fēng)箏”小組送入了虎口!
“哦,對了,”周鴻遠仿佛才想起來,語氣平淡地補充道,“還有你那位忠心耿耿的交通員小周,在去‘濟世堂’藥鋪的路上,被我們‘請’回來喝茶了。李掌柜嘛……暫時還沒驚動他,畢竟,放長線才能釣大魚,你說是不是?”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錘子,狠狠砸在林硯秋的心上!小周被捕!李掌柜被監(jiān)控!“風(fēng)箏”系統(tǒng)被徹底掌握!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巨大的無力感和自責(z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冰冷的鐵椅上,只有淚水無聲地流淌。
“所以,‘木棉’同志,”周鴻遠的聲音恢復(fù)了那種毫無波瀾的冰冷,“收起你那廉價的眼淚和無謂的哀求。你現(xiàn)在唯一的價值,就是老老實實、一字不漏地交代出你所知道的、關(guān)于你們地下組織在昆明及整個滇西的所有網(wǎng)絡(luò)、人員名單、電臺頻率、密碼本!還有……顧承澤掌握的、通往延安那條絕密電臺渠道的呼號和密鑰!”他的目光陡然變得無比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劍,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這是你,也是顧承澤,唯一可能活命的機會!”
“否則,”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撐在桌面上,俯視著林硯秋,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鐵錘敲打著她的神經(jīng),“我保證,你很快就能見到你的陸明遠、沈曼云……還有那位躺在翠湖小院里茍延殘喘的‘雪松’,在軍統(tǒng)的地牢里團聚!至于盤尼西林……呵,我會讓他親眼看著它被倒進下水道!”
赤裸裸的威脅!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林硯秋的靈魂上!巨大的屈辱和憤怒如同巖漿般在她冰冷的胸腔里沸騰!她猛地抬起頭,沾滿淚水的臉上,那雙眼睛爆發(fā)出如同淬火寒星般的銳利光芒!所有的恐懼、哀求、絕望,在這一刻被一種刻骨的仇恨和寧折不彎的決絕徹底取代!
“周鴻遠!”她嘶聲喊道,聲音因極度的憤怒而撕裂,“你休想!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她掙扎著想要站起,卻被身后的特務(wù)更粗暴地按住,手腕上的鐐銬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骨頭倒是挺硬。”周鴻遠冷冷地看著她,眼神中沒有絲毫意外,反而像是早已預(yù)料到她的反應(yīng)。他直起身,對旁邊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眼神兇狠的特務(wù)(行動隊長王彪)揮了揮手,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溫度:“王隊長,看來林小姐還沒想明白。帶她去隔壁‘靜思室’,好好‘幫’她清醒清醒腦子。記住……別弄死了,我要活的供詞。”
“是!處座!”王彪臉上露出殘忍的獰笑,如同嗜血的惡狼,猛地一揮手。兩個如狼似虎的特務(wù)立刻沖上來,粗暴地將林硯秋從鐵椅上拽起!
“放開我!周鴻遠!你這個劊子手!你和日本人有什么區(qū)別!”林硯秋奮力掙扎,怒罵著,聲音在冰冷的走廊里回蕩。
周鴻遠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被拖向?qū)徲嵤遗赃吥巧群裰氐摹⑺⒅稻G色油漆的鐵門。他的眼神深邃難測,手指無意識地再次輕輕叩擊著桌面。
嗒嗒…嗒嗒嗒…嗒嗒…(堅持住)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等我信號)
那細微的、帶著特定節(jié)奏的敲擊聲,再次如同微弱的電流,穿透林硯秋的怒罵和掙扎,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堅持住!等我信號!
林硯秋掙扎的動作猛地一頓!驚愕和難以置信瞬間沖垮了憤怒!在被拖入那扇象征地獄的鐵門之前,她猛地回頭,目光死死釘在周鴻遠那張冰冷如石刻的臉上!
他的眼神依舊深邃,嘴角依舊噙著那抹若有若無的弧度,仿佛剛才那無聲的密碼從未發(fā)出!但林硯秋的心臟卻如同被重錘狠狠擊中!是他!真的是他!在警告之后,他再次傳遞了希望!這絕不是幻覺!
“砰——!”
厚重的鐵門在她身后猛地關(guān)上,隔絕了光線,也隔絕了周鴻遠的身影。一股濃烈的、混雜著血腥、鐵銹和排泄物惡臭的渾濁氣味瞬間將她包圍。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門上方一個巴掌大的、蒙著鐵網(wǎng)的氣窗透進一絲微弱的光線,勉強勾勒出這個狹小囚室的恐怖輪廓。
“靜思室”,一個諷刺的名字。這里沒有任何可以“靜思”的空間,只有冰冷的水泥墻壁和地面,角落里放著一個散發(fā)著惡臭的木桶。墻壁上、地面上,布滿了深褐色的、難以名狀的污漬,無聲地訴說著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慘劇。
王彪那張帶著刀疤的臉在氣窗透進的微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獰笑著,慢慢挽起袖子,露出肌肉虬結(jié)的手臂。
“林小姐,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活動著手腕,發(fā)出咔吧咔吧的骨節(jié)聲響,“處座心善,給你機會你不要。那就別怪兄弟們手重了!”他猛地從腰間抽出一根裹著熟牛皮的、浸過水的短鞭,鞭梢在空中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發(fā)出“嗚”的一聲破空厲嘯!
“啪——!”
第一鞭,帶著千鈞之力,狠狠抽在林硯秋的后背上!
單薄的藍布旗袍瞬間被撕裂!皮開肉綻!火辣辣的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烙印在神經(jīng)上!林硯秋的身體猛地向前一撲,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墻上!牙齒狠狠磕在嘴唇上,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充斥口腔!她悶哼一聲,死死咬住牙關(guān),將痛苦的嘶吼硬生生咽了回去!
“說不說?!”王彪的咆哮在狹小的空間里震耳欲聾。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好!夠硬氣!”王彪眼中兇光爆射,“給我打!打到她開口為止!”
皮鞭如同毒蛇的狂舞,帶著凌厲的破空聲,瘋狂地落在林硯秋的背上、肩上、腿上!
“啪!啪!啪!”
每一聲脆響,都伴隨著皮肉撕裂的劇痛!粗糙的鞭梢撕裂了衣衫,狠狠嵌入皮肉,帶起一道道刺目的血痕!冰冷的汗水、滾燙的鮮血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劇痛如同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在全身的神經(jīng)末梢瘋狂穿刺!意識在劇痛的沖擊下陣陣模糊,眼前金星亂冒!
林硯秋死死地蜷縮在冰冷的墻角,雙手緊緊護住頭臉,身體因劇烈的疼痛而不受控制地痙攣、顫抖。每一次鞭撻,都讓她感到靈魂仿佛要被抽離身體!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卻硬是一聲不吭!只有喉嚨深處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不能倒下!絕不能倒下!
顧承澤在病榻上燃燒生命的畫面在她腦中閃現(xiàn)!
陸明遠專注放飛風(fēng)箏的眼神!
沈曼云解讀密碼時沉靜的側(cè)臉!
周鴻遠那無聲的敲擊:“堅持住!等我信號!”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不屈的火焰,在劇痛的淬煉下,反而更加猛烈地燃燒起來!她想起了皖南特訓(xùn)班,顧承澤冷峻的面容和嚴厲的訓(xùn)導(dǎo):“特工,不是不怕死。而是當死亡來臨時,要清楚地知道,自己為何而死,為誰而死!你的骨頭,要比敵人的鞭子更硬!”
“骨頭……要比鞭子更硬……”一個微弱卻無比堅定的聲音,在她靈魂深處嘶吼!
“媽的!還是個硬骨頭!”王彪打累了,喘著粗氣,看著蜷縮在墻角、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卻依舊一聲不吭的林硯秋,眼中閃過一絲煩躁和暴戾,“給我上水刑!”
一桶冰冷刺骨的臟水,劈頭蓋臉地澆在林硯秋身上!
“呃啊——!”冰冷的水流混合著鹽分和污垢,狠狠刺激著綻開的傷口,如同千萬根冰針同時扎入!劇烈的、難以形容的刺痛讓她再也無法抑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一塊散發(fā)著霉味、浸透了臟水的厚重麻布,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嗚……嗚……”窒息感瞬間襲來!冰冷的、帶著惡臭的臟水順著鼻腔、口腔瘋狂涌入!肺部如同要炸裂!意識在窒息和劇痛的雙重夾擊下迅速沉淪!眼前的一切開始旋轉(zhuǎn)、模糊……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的邊緣!
“砰——!”
審訊室厚重的鐵門被猛地從外面撞開!
巨大的聲響如同驚雷,震得狹小的囚室嗡嗡作響!
緊接著,一個冰冷而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如同利劍般刺破了室內(nèi)的血腥和混亂:
“住手!誰讓你們動刑的?!”
林硯秋口鼻上的麻布被粗暴地扯開!她如同瀕死的魚,猛地弓起身子,劇烈地嗆咳起來,貪婪地、痛苦地呼吸著渾濁的空氣。模糊的視線中,只見周鴻遠高大的身影逆著門口透進的光線,如同一尊冰冷的煞神,站在門口。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子,狠狠掃過手持麻布和皮鞭、一臉錯愕的王彪等人!
“處……處座?”王彪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服氣地辯解,“這娘們骨頭太硬!不動點真格的……”
“閉嘴!”周鴻遠厲聲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帶著雷霆般的威壓,“我說過,我要活的!完整的!能開口說話的!你們把她打成這樣,是想要一具說不出話的尸體嗎?!”他大步走進囚室,皮鞋踩在濕漉漉、帶著血污的地面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濃烈的血腥味讓他厭惡地皺了皺眉。
他走到蜷縮在墻角、渾身濕透、后背血肉模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林硯秋面前,蹲下身。冰冷的目光掃過她慘不忍睹的傷口和因窒息而青紫的臉頰,眼底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劇烈地翻涌了一下,快得無法捕捉。
“林小姐,”他的聲音恢復(fù)了那種聽不出喜怒的平淡,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疏離,“看來我的手下,不太懂得憐香惜玉。”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觸她手臂上的傷口,卻在半空中停住,最終只是用指尖極其輕微地拂開黏在她臉頰上的一縷濕發(fā)。
林硯秋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透過被血水和淚水模糊的視線,看向近在咫尺的周鴻遠。他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有些模糊,但那雙深邃的眼睛卻異常清晰。沒有憐憫,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審視。
“不過,這也說明,我的時間很寶貴。”周鴻遠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最后通牒般的壓迫感,“我沒興趣看你在這里表演寧死不屈。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現(xiàn)在,立刻,交代!或者……”他微微湊近,灼熱的氣息帶著一絲煙草味噴在林硯秋冰冷的耳廓,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同冰錐,狠狠鑿進她的心里:
“我立刻下令,去翠湖小院,‘請’顧先生來和你作伴!順便……把他床頭那幾支強心針,換成……空氣!”
空氣!
林硯秋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間將她徹底吞沒!比任何皮鞭和水刑都更加致命!周鴻遠不是在威脅她!他是在用顧承澤的生命,用她心底最柔軟、最無法承受的軟肋,做最后的、最殘忍的逼供!
她可以忍受酷刑,可以承受死亡!但她無法承受顧承澤在她眼前被……被注射空氣針!那將是比凌遲更痛苦的折磨!
淚水混合著血水,再次洶涌而出。巨大的痛苦和絕望讓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死死咬住下唇,鮮血順著嘴角流淌。她看著周鴻遠那雙冰冷深邃、不帶一絲情感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地獄的入口。她輸了……輸?shù)脧貜氐椎住梢圆辉诤踝约旱拿荒懿辉诤躅櫝袧傻拿∧鞘侵嗡叩浇裉煳ㄒ坏幕鸱N!
“我……”她的嘴唇顫抖著,發(fā)出微弱得如同蚊蚋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徹底的崩潰,“我說……”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林硯秋的心理防線即將徹底崩潰的瞬間!
“報告——!”
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猛地從審訊室外傳來!一個穿著軍統(tǒng)制服的年輕特務(wù)(小李)臉色煞白,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甚至顧不上看囚室內(nèi)的慘狀,對著周鴻遠急聲喊道:
“處座!不好了!趙……趙顧問他……他帶著行動科的人,強行去翠湖東路抓人了!我們……我們的人攔不住!”
趙妄!
翠湖東路!
抓人!
這幾個詞如同炸彈,瞬間在狹小的囚室里引爆!
周鴻遠的臉色驟然劇變!一直維持的冰冷從容瞬間破裂!眼中爆發(fā)出驚怒交加的厲芒!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如閃電!
“什么?!誰給他的命令?!”他的聲音因暴怒而嘶啞,帶著雷霆般的威壓!
“他……他說奉了重慶總部的密令!說有確鑿證據(jù)證明顧承澤是共黨要犯!還……還說您……”小李嚇得渾身發(fā)抖,話都說不利索。
“混賬!”周鴻遠怒不可遏,猛地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木桶,污穢之物濺了一地!他眼中殺機畢露,如同被激怒的雄獅!趙妄!這條日本人的走狗!竟然敢繞過他,直接對他的地盤動手!還打著總部的旗號!這不僅僅是抓人,更是對他權(quán)威赤裸裸的挑戰(zhàn)和羞辱!更意味著……顧承澤危在旦夕!翠湖小院暴露了!
他猛地轉(zhuǎn)頭,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瞬間鎖定在蜷縮在墻角、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呆的林硯秋身上!
兩人的目光在昏暗、血腥、混亂的囚室里,隔著短短的距離,轟然相撞!
林硯秋眼中是極度的震驚、恐懼,以及對顧承澤安危的無比焦灼!
周鴻遠眼中則是翻騰的怒火、冰冷的殺意,以及一種極其復(fù)雜的、近乎孤注一擲的決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王彪!”周鴻遠猛地爆喝一聲,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
“在!”王彪一個激靈。
“帶上你的人!立刻跟我去翠湖東路!”周鴻遠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卻依舊死死鎖著林硯秋,那眼神仿佛在傳遞著無聲的訊息,“把這個女人也給我?guī)希】春昧耍∷怯邪朦c閃失,我扒了你的皮!”
“是!處座!”王彪雖然不明所以,但立刻應(yīng)聲。
周鴻遠不再看林硯秋,猛地轉(zhuǎn)身,軍靴踏在污穢的地面上,發(fā)出沉重而急促的聲響,大步流星地沖出囚室!那高大的背影,在門口透進的光線下,如同即將撲向獵物的猛虎,帶著一往無前的暴烈殺機!
林硯秋被兩個特務(wù)粗暴地拖拽起來。后背撕裂的傷口被拉扯,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但她死死咬住牙關(guān),強忍著沒有出聲。她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懼和一絲渺茫的希望在她心中瘋狂交織!周鴻遠……他要去翠湖東路!他要和趙妄對上了!顧承澤……承澤!你一定要堅持住!
冰冷的囚車在昆明狹窄的街道上瘋狂疾馳,警笛凄厲地撕破午后的寧靜。林硯秋被粗暴地塞在車廂角落里,雙手依舊被反銬著。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后背火辣辣的劇痛。但她渾然不覺,只是透過車廂狹小的縫隙,死死盯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目光死死鎖向翠湖東路的方向!
審訊室的博弈尚未結(jié)束,一場更加血腥、更加致命的沖突,已在翠湖之畔拉開序幕!而她,如同暴風(fēng)雨中的一葉孤舟,被命運的巨浪裹挾著,身不由己地沖向那未知的、布滿刀鋒的漩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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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幕預(yù)告:翠湖驚雷炸,雙雄刀鋒寒!雪松病榻燃星火,櫻花血濺染春城。木棉泣血護殘燭,密碼疑云鎖龍陵,怒江烽煙待君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