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破繭之

第三章沂蒙血淚

童年紀事

1937年的秋天,沂蒙山的風里裹著血腥的咸。

李善人臨走時,把王麻子一腳踹在青磚地上:“看好莊子,皇軍來了,少犯渾!”王麻子摸著被踢痛的臉,望著李家馬車卷起的塵土,咬牙轉身奔了日軍據點。不出三日,他便換上了皇協軍的黃皮,胸口那塊膏藥旗補丁,紅得刺目。

這一日天空烏云密布,曬谷場嘈雜紛亂……

王老栓蹲在自家漏風的茅屋前搓草繩,指節被凍得發紅,像是要從粗糙的皮膚下滲出血來。三歲的盼兒趿拉著露出腳趾的單鞋,搖搖晃晃地往他懷里撲:“爹,餓。”她眨巴著烏溜溜的眼睛。

遠處傳來“嘚嘚”的馬蹄聲,驚飛了樹杈上的寒鴉。王麻子騎在高頭大馬上,黃狗似的穿著“皇協軍”的破袍子,胸口那膏藥旗補丁在秋風里啪啪作響,活像招魂幡。他扯著公鴨嗓子喊:“皇軍發慈悲啦!良民都去曬谷場領救濟糧!”

曬谷場的石碾旁,佐藤隊長正假模假式地指揮二鬼子搬麻袋。那些麻袋看似鼓鼓囊囊,實則摻了半袋沙,在晨光里泛著刺目的光。王老栓攥著翠蘭、鐵柱、狗兒的手,心“咚咚”跳得慌。盼兒聞到米香,掙脫他的手往前跑,卻被王麻子的黃皮靴狠踢一腳。

“小崽子沒規矩!”王麻子齜牙,活像村里搶食的惡狗。盼兒摔在地上,膝蓋磨破粗布褲,滲出的血混著塵土。翠蘭撲過去抱起妹妹,眼中的恨意如冰碴——她記得去年冬天,母親也是這般摔在租糧的扁擔下。

佐藤走來,蹲下身子,從兜里掏出塊硬糖,在盼兒眼前晃,嘰里咕嚕的說著什么,旁邊的翻譯官看著小姑娘,連忙說,“小丫頭,這是皇軍賞給你的”。盼兒盯著糖塊干裂的嘴動了動,最終還是拿起來,放到了嘴里,叫著“甜~”

王老栓趕緊上去,跪在地上,給日本人磕頭賠罪。

日本人走后,他拿著分發的半斗摻了沙子的米,鐵青著臉。想起李善人臨走前的話:“日本人哪有善心,那是想養肥了咱再宰。”

夜里,屋里冷得像冰窖。翠蘭湊過來,“爹,皇軍……”王老栓拍拍閨女,嘆口氣,喉結動了動沒出聲。洞外頭,風刮過沂蒙山,嗚嗚咽咽,像無數冤魂在喊冤。他摸摸娃們頭,想著往后咋活,眼里多了股子狠勁,那是被血泡出來的明白。

狗兒發著低燒,在翠蘭懷里睡覺。寒風拍打著門窗,冰涼刺骨,直到狗兒縮在翠蘭懷里的破棉被,才慢慢安靜睡下。他夢到白天那袋救濟糧,可剛要伸手抓,就被佐藤的軍刀砍碎。

1938年驚蟄,沂蒙山的桃樹還沒開花,瘟疫倒先開了“花”。

剛挺過去的鐵柱捂著肚子蜷縮在枯草堆里,臉白得像六月曬的堿。他昨日誤吃了王麻子家扔出的泔水紅薯,此刻正瀉得脫了形。王老栓頂著漫天黃沙跑遍十里八鄉,城隍廟的道士早沒了蹤影,供桌上的香爐倒扣,香灰灑了一地,像是給誰披麻戴孝;醫館的鐵鎖銹跡斑斑,玻璃裂痕如蛛網,只有“東洋診所”的牌子在晃。他硬著頭皮進去,日本醫官捂著嘴,用鑷子戳了戳鐵柱,甩出倆字:“中國人與狗不得入內”揮手讓人把他趕出來。

“天殺的!”王老栓捶著王麻子家的朱漆門,卻被狼狗咬破褲腿,連二鬼子也拿出槍對準了她,卻被他連滾帶爬的跑走了,撿了一條命。

屋子里,鐵柱的手漸漸涼了。盼兒摸著他的臉,想起去年哥哥虎子也是這般冰涼。“哥,咋不說話?”她搖晃著,像搖晃著秋天里最后一根稻草。鐵柱的指甲深深摳進她手背,留下月牙形的血痕——那是他最后的倔強,與命運的撕扯。

外面槍聲不斷,像催命鼓,不知道下一秒,擊在誰的身上。翠蘭用破布裹住鐵柱的臉,眼淚砸在弟弟的衣角。盼兒望著窗外的烏云,第一次覺得死亡是這般寂靜又洶涌,像沂河里決堤的水,吞噬一切生機。

盼兒縮在角落,手里拿著著虎子編的草螞蚱。草螞蚱早破了,她卻還當寶貝。她看著爹,又看看姐,第一次覺得,這世道,像巖洞的夜,黑得沒邊沒沿。

1939年的雪來得早,下得狠。

佐藤的軍刀不再“友善”,常常在月光下閃著寒光。王麻子的黃皮變得更油膩,跟著日軍進山圍剿游擊隊,回來時馬背上總吊著血淋淋的“獵物”——有時候是人,有時候是只剝了皮的羊。

一天夜里,鄰村傳來槍聲、哭聲和女人的尖叫。王老栓把娃們帶進后山巖洞的最深處,躲在巖洞,翠蘭捂著盼兒的嘴。盼兒眼睛瞪得老大,看著洞外火光沖天,聽著哭喊聲、槍聲,渾身抖得像篩糠。翠蘭把她護在身下,眼淚無聲地流。

曬谷場,嘈雜滿地,“通共!死得很慘!”翻譯官翻譯著佐藤的咆哮聲,驚得巖縫里的蝙蝠亂撞。盼兒摟著翠蘭,小身子抖成篩糠,耳邊回響起去年冬天母親說的“盼晴日”。可這盼來的,卻是更長久的黑暗。

黎明,曬谷場成了修羅場。張鐵匠被鍘斷的手還攥著沒打完的鋤頭,李寡婦的血染紅了半塊襁褓——那是她替游擊隊藏的布。等一切靜下來,佐藤站在尸堆前,對著剩下的人喊:“這就是通匪的下場!皇軍的好,你們要記住!”他轉身時,軍靴踩在李寡婦的臉上,“咔嚓”一聲,像踩碎個爛柿子。

王老栓偷偷看王麻子,那廝正舔著嘴角的酒漬,腳邊是從李寡婦家搶的半壇玉米酒。他突然想起祖父說的“狼來了不怕,狼走了還有狽”,可如今狼和狽穿一條褲子,百姓哪還有活路?

翠蘭偷偷看著曬谷場凝固的血,想起鐵柱死前摳她的手。那痛此刻竟變得清晰——原來有些人活著,就是對另一些人的凌遲。

當佐藤再次“和藹”地給其他孩子糖時,盼兒轉身跑向巖洞。曬谷場傳來佐藤的笑聲,像夜梟;王麻子的咒罵,像瘋狗。而巖洞深處,盼兒蜷縮在翠蘭的懷里哭著。

沂蒙山的石頭都記得,那些血淚如何滲進土里,又如何在某個不知名的時辰,生根發芽。

a孤 · 作家說

上起點讀書支持我,看最新更新 下載App
推薦
舉報
主站蜘蛛池模板: 辉县市| 泽州县| 漾濞| 台北市| 扎兰屯市| 西宁市| 稻城县| 太康县| 元江| 民勤县| 明溪县| 泸水县| 海盐县| 台安县| 古浪县| 宜州市| 深泽县| 阳朔县| 察雅县| 长顺县| 汕尾市| 德格县| 乌鲁木齐县| 明星| 牙克石市| 林西县| 靖州| 虹口区| 定陶县| 内丘县| 潮安县| 武山县| 定日县| 芒康县| 莲花县| 陆丰市| 吉首市| 眉山市| 西充县| 新竹县| 海淀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