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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狀元妻

楔子家書抵萬金

暮春的江南,空氣里釀著微醺的暖意,又裹著水汽特有的清潤。杏花早已謝了,枝頭攢起青澀的小果,運河支流的水靜靜淌過白墻黛瓦的小鎮,烏篷船咿呀的櫓聲是白日里最熨帖的背景音。

沈云娘坐在自家小院爬滿青藤的竹架下,手里是一只納了半截的鞋底。針線在她指間靈巧地穿梭,細密的針腳在厚實的千層布上延伸。陽光透過藤葉縫隙灑下,在她鴉青的鬢角和洗得發白的藕荷色衫子上跳躍,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暈。幾只早歸的燕子在檐下呢喃,銜著新泥修補舊巢,間或幾聲清脆的啼鳴。

“云娘!云娘!”院門外驟然響起急促又興奮的呼喊,是隔壁跑腿的小子阿福,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穿透力,驚得竹架上幾只歇腳的雀兒撲棱棱飛走了。

沈云娘指尖一頓,針尖險些戳進肉里。她抬頭望去,只見阿福像顆小炮彈似的沖進院門,手里高高舉著一個半濕的油布包裹,跑得滿頭大汗,臉頰通紅,咧著嘴,笑容幾乎要撐破那張稚氣的臉。

“阿福?跑這么急,當心摔著。”沈云娘放下鞋底,站起身,溫婉的眉眼間帶著一絲疑惑和關切。

“喜報!天大的喜報!”阿福喘著粗氣,把包裹塞到她手里,胸膛劇烈起伏,“顧大哥…顧清硯大哥!他高中了!頭名!是狀元!狀元郎啊!”

“狀元”兩個字,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巨石,在沈云娘的心湖里轟然炸開滔天巨浪。她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從心口直沖頭頂,瞬間又化作細密的戰栗蔓延至四肢百骸,指尖都微微發麻。她下意識地攥緊了那個油布包裹,仿佛它是世間最貴重的珍寶。

包裹外層被運河的水汽浸得微潮,帶著長途跋涉的塵土氣息。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幾乎要破胸而出的狂喜,指尖顫抖著,一層層剝開那堅韌的油布。動作很輕,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油布里面,是幾層防水的厚紙,再揭開,終于露出了里面完好無損的信封——厚實的官署專用箋紙,封口處蓋著醒目的朱砂印泥,印文雖被水汽暈染開些許,但那“捷報”二字卻如烙鐵般清晰滾燙。

她認得這字跡!是清硯的!每一筆勾折都帶著他獨有的清雋風骨。

沈云娘再也顧不得許多,幾乎是撕開了封口,抖出里面一張同樣材質堅韌的箋紙。目光貪婪地落在那些墨痕猶新的字上,仿佛要將它們吸進眼底,刻進心里。

“云娘吾妻,見字如面……”

只這開篇的稱呼,就讓她的眼眶瞬間被洶涌的熱意占據,視線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抬手飛快地抹去眼角溢出的濕意,生怕錯過一個字。

信很長。顧清硯用他一貫沉穩卻飽含深情的筆觸,細細描繪了殿試的緊張與榮耀,金殿傳臚的盛大與喧囂,天子欽點時的榮光。字里行間,是掩飾不住的意氣風發,更有對故鄉、對她的刻骨思念。

“……瓊林宴罷,簪花游街,長安道上萬人空巷,繁華盛景,然為夫心中,唯念吾妻于江南小院中,是否安康?院中藤架下,可還為我留一盞清茶?……”

沈云娘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仿佛看到了那個清瘦挺拔的身影,穿著簇新的狀元紅袍,在萬眾矚目下依舊帶著一絲書卷氣的赧然,目光卻越過繁華喧囂,遙遙望向南方水鄉。

“……京中諸事初定,陛下恩深,授翰林院修撰之職。然新貴立足,百事待舉,恐未能即刻歸家。思及吾妻獨守空閨,照料家宅,清硯心實愧疚難安。唯盼早日理順諸務,求得恩旨,必當快馬加鞭,歸家團聚!……”

讀到此處,那強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還是順著臉頰滑落,滴在信紙上,暈開一小團墨跡。是甜的。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寫下這些話時,眉宇間那抹化不開的歉疚與濃烈的思念。指尖撫過那句“歸家團聚”,仿佛能觸碰到他字里行間傳遞過來的溫度。

信的最后,筆鋒愈發溫柔纏綿,帶著游子歸心似箭的迫切:

“江南春深,料想院中杏果已結。吾妻親手所制梅干菜,最是佐粥佳品,每每思及,齒頰生津。京中亦有佳肴,然非吾妻手制,終覺無味。歸期雖未定,然心已在歸途。萬望吾妻善加珍重,勿以我為念。待我歸來,定當……定當……”

最后幾個字被水痕浸得有些模糊了,沈云娘湊近了仔細辨認,心尖像是被羽毛輕輕搔過。

“……定當再為吾妻畫眉。”

沈云娘再也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嘴,低低地嗚咽出聲,肩膀微微聳動。所有的擔憂、等待的煎熬,在這一刻都被這跨越千山萬水的家書撫平,化作了滿溢心房的甜蜜與驕傲。她的清硯,她的狀元郎!他成功了!他沒有忘記她!他在想著她腌的梅干菜,想著她等他回家!

阿福在一旁看著,也傻呵呵地跟著笑,撓著頭:“云娘姐,顧大哥真了不起!我就知道顧大哥一定能行!這下你可成狀元夫人啦!”

沈云娘破涕為笑,臉上還掛著淚痕,卻已綻放出比院中盛放的薔薇還要明媚的光彩。她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折好,貼身收進懷里,隔著衣衫感受那紙上的溫度。她抬頭望向北方,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屋宇,看到了那座遙遠的、象征著權力巔峰的煌煌帝京。清硯就在那里,帶著她的期盼和驕傲。

“是啊,他做到了。”她輕聲呢喃,聲音里帶著幸福的哽咽,“阿福,謝謝你。這信……比萬金還重。”

同一時刻,千里之外的帝京,皇城深處。

金鑾殿上,早朝已散。空曠恢弘的大殿內,巨大的蟠龍金柱支撐著高遠的穹頂,陽光透過精致的雕花窗欞斜射進來,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上投下道道明亮的光束,光柱中塵埃無聲浮動。宏大的空間里,只剩下御座之上那位年輕的帝王,以及階下肅立、身著嶄新緋色官袍的顧清硯。

殿內靜得落針可聞,只有鎏金獸首香爐里龍涎香的青煙,絲絲縷縷,裊娜上升,帶來一種近乎凝滯的沉重感。

新科狀元顧清硯垂首侍立,姿態恭謹,腰背卻挺得筆直,如同他筆下那一手風骨錚錚的館閣體。緋紅的官袍襯得他膚色愈發白皙,清俊的面容在殿宇的陰影里顯得沉靜,唯有緊抿的薄唇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御座之上那兩道目光,沉甸甸的,帶著審視與探究,如同實質的冰棱,穿透空氣,落在他身上,似乎要將他從皮相到骨髓都看個通透。

高踞于九重丹陛之上的帝王——蕭徹,一身玄色繡金十二章紋常服,斜倚在寬大的御座中。他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年紀,面容是刀削斧鑿般的俊美,只是那俊美被一層常年居于權力頂峰的冷漠與威嚴所覆蓋,顯得凜冽而疏離。他一手隨意地支著下頜,指節修長有力,另一手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光滑冰冷的紫檀木扶手。

噠、噠、噠……

指節叩擊木頭的輕響,在這過分寂靜的大殿里被無限放大,每一下都像敲在人的心弦上。

蕭徹的目光,如同盤旋于九天之上的鷹隼,銳利而冰冷,一寸寸地逡巡著階下那個挺拔如竹的身影。這個顧清硯,出身寒微得幾乎不值一提,江南水鄉一個小鎮上的窮書生,竟能在殿試之上,以一篇《論國本與民瘼》的策論,力壓眾多世家勛貴子弟,筆鋒如刀,字字切中時弊,卻又奇詭地平衡了銳氣與持重。其才情,其見識,其行文間那股子沛然的元氣,確實令人驚艷,當得起這個狀元之名。

然而,驚艷之后,便是更深沉的思量。越是才華橫溢、根基淺薄之人,越像一把鋒利的雙刃劍。用得好,可開疆拓土,斬除積弊;用不好,或反噬其主,或為他人所用。

蕭徹的指尖在扶手上輕輕劃過,留下無形的軌跡。他需要一把趁手的刀,一把足夠鋒利、足夠好用,更要足夠…聽話的刀。可眼前這個年輕人,那雙低垂的眼睫下藏著的,恐怕不只是寒窗苦讀磨礪出的堅韌,更有一種近乎固執的清高與原則。這種清高,在世家子弟身上或許只是迂腐,但在一個驟然被捧上云端的寒門狀元身上,就變得格外危險,也格外…難以掌控。

“顧卿,”蕭徹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金殿特有的回響,清越而冰冷,瞬間擊碎了殿內的沉寂,也驚得顧清硯心頭一跳。

“臣在。”顧清硯立刻躬身,聲音沉穩,竭力保持著鎮定。

“翰林院修撰,掌修國史,草擬詔誥,乃清貴之選,亦是儲相之階。”蕭徹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寒窗十載,終得金榜題名,光耀門楣,更得此職,可覺不負平生所學?”

顧清硯的心弦繃得更緊。帝王的問題看似尋常,卻字字暗藏機鋒。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目光恭謹地落在御座前的階陛上,朗聲回答:“陛下天恩浩蕩,拔臣于草莽。臣唯有夙夜匪懈,竭盡駑鈍,以忠勤報效君父,以所學裨益社稷,方不負陛下知遇之恩,亦不負平生志氣。”他避開了“光耀門楣”的世俗榮耀,將落腳點放在了忠君報國與實現抱負上,回答得滴水不漏。

蕭徹的唇角似乎極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與其說是笑意,不如說是一種了然于心的審視。滴水不漏?很好。越是如此,越證明其心思縝密,非池中之物。

“嗯。”蕭徹淡淡應了一聲,目光并未移開,反而更加深邃,“社稷之重,在于根基穩固。根基何在?在民心,在農桑,在賦稅,在吏治清明。顧卿策論中,于吏治積弊、豪強兼并、民生疾苦,剖析甚深,鞭辟入里。朕心甚慰。”

他微微停頓,那敲擊扶手的指尖也停了下來。大殿內再次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顧清硯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胸腔里心臟搏動的聲音。

“然,”蕭徹話鋒陡然一轉,聲音里淬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破舊立新,談何容易?牽一發而動全身。顧卿既入翰林,登朝堂,便不再是紙上談兵的書生。這煌煌宮闕之下,暗流涌動,百載沉疴,盤根錯節。寒門貴子,一腔熱血,一把利刃,欲滌蕩乾坤……可曾想過,這利刃,是否足夠堅韌?又是否,會先傷及自身?”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冰碴,砸在顧清硯的心上。帝王的目光如有實質,穿透了他的官袍,直視著他靈魂深處那點未曾磨滅的理想與書生意氣。這是在提醒他前路艱險,更是在警告他——你根基淺薄,鋒芒太露,若無依靠,恐難善終。

一股寒意順著顧清硯的脊椎悄然爬升。他再次深深躬身,聲音依舊沉穩,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陛下圣明燭照,洞悉幽微。臣雖愚鈍,亦知革新之難,險阻重重。然,臣讀圣賢書,知‘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臣此身已許國,唯秉一顆赤心,行正大光明之事,其余禍福,非臣所計也。”他再次強調了“赤心”與“正大光明”,隱隱將自己置于一種近乎無懈可擊的道德高地。

“赤心…正大光明…”蕭徹輕聲重復著這兩個詞,唇邊那抹似有若無的弧度終于清晰了些許,卻冰冷得如同霜刃。他身體微微前傾,御座帶來的威壓感驟然增強,目光如同實質的枷鎖,牢牢鎖住階下的新科狀元。

“好一個‘赤心’,好一個‘正大光明’。”蕭徹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玩味,“顧卿有此志向,朕心甚喜。只是這煌煌朝堂,光有赤心與志向,遠遠不夠。它需要智慧,需要手腕,需要…懂得審時度勢,更要懂得,何謂真正的‘依靠’。”

他意味深長地停頓,目光如冰冷的探針,刺向顧清硯低垂的眼簾深處,仿佛要窺探他靈魂最深處是否藏著一絲動搖或野望。

“朕,”蕭徹的聲音恢復了那種掌控一切的平靜,卻字字千鈞,“向來愛才,更惜才。尤是如顧卿這般,身負奇才,卻似…無根浮萍的寒門貴子。”

“無根浮萍”四個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

“顧卿,”蕭徹的指尖不再敲擊,而是穩穩地按在冰冷的扶手上,身體微微后靠,重新倚入御座的陰影里,只余下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在殿內幽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莫測的光芒,“你才華橫溢,如璞玉新琢。然璞玉雖好,未經雕琢,亦難成傳世之器。置于風浪之中,更易…折損。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作家l0Epbb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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