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抱著合同，腳步踉蹌地往茶水間走去，細高跟與大理石地面碰撞出細碎而凌亂的聲響，仿佛是她此刻雜亂無章的思緒在地面上摔成了碎片。

周明遠名片背面的電話號碼還硌著掌心，尖銳的邊角仿佛隨時能劃破皮膚，帶來一陣刺痛。系統手環在腕間微微發燙，那串趙美琳的通話記錄像根細針，一下下戳著她的神經，提醒著暗處潛藏的危機，也讓她的內心愈發不安。

記憶突然閃回到今早出門前，舅舅一邊將溫熱的早餐塞進她的包里，一邊念叨著：“知夏，談客戶別太拼，累壞了身子可不行。”

那時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舅舅布滿皺紋的臉上，那關切的眼神和溫暖的話語，與此刻職場的冰冷與復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緊了緊手中的合同，試圖從這熟悉的觸感中汲取一絲力量，卻只感覺到掌心的汗水正不斷滲進文件的邊角。

“夏夏？”沈婷咬著吸管從茶水間探出頭，發梢還沾著剛洗過的水珠，在日光燈下折射出細碎的光，宛如她此刻充滿好奇的眼神。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打破了走廊里壓抑的寂靜，“發什么呆呢？你今天簽單的樣子我可都看見了，周總那合同一推過來，你眼睛亮得跟小狼狗見著肉骨頭似的。”

林知夏被她逗得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她將合同輕輕放在桌上，金屬邊緣與桌面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在她聽來卻如同驚雷。

湊近沈婷時，她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空氣里漂浮的塵埃聽見，又像是在害怕自己即將說出的疑慮：“你說...顧總最近是不是太巧了？上周我追陳太太到健身房，他剛好在那打高爾夫；前天我蹲守張叔的早餐攤，他又端著豆漿出現說‘順便買的’。”

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此刻在她腦海中不斷回放，每個細節都變得可疑起來。她想起顧硯舟在健身房揮桿時，目光不經意間投向她的模樣；想起在早餐攤，他將溫熱的豆漿遞給她時，指尖若有若無的觸碰，這些畫面原本讓她心跳加速，此刻卻成了折磨她的枷鎖。

沈婷的吸管“噗”地掉進紙杯，濺起一滴奶茶在她白襯衫上，暈開一小片褐色的痕跡，如同她此刻驚訝的心情留下的印記。她驚呼一聲，隨即又笑起來：“合著您這是被總裁追出PTSD了？顧總要是圖你，圖你會賣保險？圖你奶茶三分糖？”

她抽出一張紙巾擦拭衣服，動作頓了頓，忽然瞇起眼，眼神里滿是洞察，“不過說真的，你倆那進度條卡得跟系統任務似的——他送奶茶你收，他遞手辦你接，怎么著，現在開始懷疑人家動機了？”

林知夏的手指絞著袖口，原本平整的布料被揉出深深的褶皺，仿佛她內心的糾結與掙扎都化作了這凌亂的紋路。她想起顧硯舟指尖的溫度，那溫度曾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如同一束光，溫暖了她整個世界；想起他看向自己時眼底的溫柔，那溫柔讓她以為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灣。

然而，那些溫暖的瞬間與此刻的懷疑在心中激烈碰撞，讓她的內心如同翻涌的海浪，無法平靜。“可系統今天突然提示有未知干擾源...”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尾音幾不可聞，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滿心都是不安與惶恐。

她仿佛看到了那個神秘的干擾源，正躲在暗處，獰笑著看著她陷入困惑與痛苦之中。

沈婷突然拍桌，驚得林知夏一顫，桌上的合同也跟著抖動了一下。“我懂了！你這是戀愛腦啟動前的自我防御機制！”

沈婷見林知夏瞪她，又軟下聲線，握住她的手，那手心的溫度讓林知夏微微有些觸動，“夏夏，顧總什么人？顧氏出了名的狐貍，要真圖什么，早把你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現在還在這跟你玩‘恰好路過’的戲碼...”她擠了擠眼睛，“我賭五杯芋泥波波，他就是栽你手上了。”

林知夏的耳尖慢慢紅到脖頸，像被夕陽染透的晚霞，又像是內心的羞澀與慌亂在皮膚上的顯現。正要反駁，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是系統發來的消息：“今日份奶茶熱量已記錄，是否兌換‘話術流暢度+1’？”

她手忙腳亂按掉光屏，仿佛那閃爍的文字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抬頭時，正撞進沈婷促狹的笑，她慌亂地別開臉，心跳快得離譜。

她想起顧硯舟每次送奶茶時，附上的那張寫著鼓勵話語的小紙條，那些溫暖的文字曾讓她一整天都充滿動力，此刻卻讓她感到一陣迷茫，不知道這些關懷究竟是真心還是另有目的。

下班時分，晚風卷著桂花香掠過街道，細碎的花瓣落在行人肩頭，本應是一幅美好的畫面，卻無法驅散林知夏心中的陰霾。她抱著公文包站在地鐵口，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內心卻一片迷茫。

那些行人匆匆而過，每個人都仿佛有著自己的故事，而她的故事此刻卻陷入了一團迷霧之中。

突然，系統手環劇烈震動，紅色警報像團火在腕間炸開，光屏上的字刺得她瞇起眼：“檢測到重要客戶好感度波動-15%，當前剩余68%，請及時干預！”

“重要客戶？”她愣在原地，系統從不會用“重要”這種模糊詞。記憶瞬間閃回，顧硯舟在茶水間為她解圍時，面對趙美琳的刁難，他挺身而出，眼神堅定而冷峻；在她加班到深夜時，他默默放在桌上的熱咖啡，還貼心地附上了一條毛毯，那些溫暖的畫面與此刻冰冷的提示形成鮮明對比。

直到光屏上緩緩浮出顧硯舟的照片——右下角好感度數字還在往下跳，67，66，65...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有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心臟，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她想起顧硯舟今早放在她工位上的兔子手辦，那柔軟的絨毛還帶著淡淡的香氣，他說看到這個手辦就想起了她；想起他總在她簽單后出現時眼里的光，像是藏著漫天星辰，那光芒曾讓她堅信自己的努力都被他看在眼里。

然而，那些甜蜜的片段此刻都化作利刃，刺痛著她的心。她咬了咬下唇，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轉身攔下輛出租車：“去顧氏集團頂樓。”

出租車在霓虹閃爍的街道上疾馳，車燈的光影在車窗上不斷變幻，如同林知夏此刻混亂的思緒。她望著車窗外飛速后退的光影，思緒萬千。

想起初入職場時的狼狽，在一次次被客戶拒絕后，躲在公司的樓梯間默默流淚；想起那些為了拿下訂單，熬夜研究客戶資料的夜晚，疲憊不堪卻又充滿希望。

而顧硯舟總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給予她支持與鼓勵，他的每一句安慰、每一個建議，都讓她重拾信心。

可如今，系統的警報讓她不得不面對內心的恐懼——難道那些溫暖都是假象？她的目光落在車窗上自己的倒影，那眼神中充滿了迷茫與不安，仿佛不認識鏡子里的自己。

顧氏大廈的電梯上升時，金屬轎廂發出輕微的嗡鳴，仿佛也在為她緊張的心情伴奏。林知夏對著鏡面理了理頭發，卻發現發絲在指尖微微顫抖，那顫抖的雙手暴露了她內心的慌亂。

她摸出包里的潤唇膏涂了涂，又覺得太刻意，用舌尖輕輕抿掉。電梯“叮”的一聲開了，冷氣撲面而來，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攥著裙擺往總裁辦公室走，高跟鞋踏在地毯上，卻像是踩在棉花上，腳步虛浮無力。走廊兩側的裝飾畫在燈光的照射下，投下詭異的陰影，仿佛在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讓她的心跳愈發加快。

在轉角處，模糊的對話聲傳入耳中。“顧總，林小姐的保險方案確實能撬動那幾個老頑固...”“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籌碼。”

顧硯舟的聲音低沉而冰冷，那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深淵，讓林知夏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茶水間的調侃、系統的警報、趙美琳的通話記錄突然全涌進腦子。

她聽見自己喉嚨發緊的聲音：“籌碼？解釋？”聲音里滿是不敢置信與深深的失望，那失望如同潮水般，瞬間將她淹沒。她想起與顧硯舟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溫馨的瞬間，此刻都成了無情的嘲諷，讓她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

辦公室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顧硯舟正站在落地窗前，夕陽的余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可在林知夏眼中，卻顯得格外刺眼，仿佛那光芒是他虛偽的面具。

他西裝褲腳沾著點沒撣干凈的咖啡漬——那是今早她手滑打翻的，當時他笑著說沒關系，還細心地幫她清理，可現在想來，那笑容仿佛也變得虛偽起來。

他對面坐著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見林知夏進來，眼神瞬間變得意味深長，那眼神讓他感到一陣惡心，仿佛自己是一件被人評頭論足的商品。

“知夏？”顧硯舟的眉峰跳了跳，伸手要拉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那慌亂讓林知夏心中涌起一絲希望，卻又很快被失望澆滅。“你怎么來了？”

林知夏后退一步，避開他的手，仿佛那是一團熾熱的火焰，會將她灼傷。她盯著他胸前的工牌，那枚她親手挑的熊貓掛墜正隨著呼吸晃動，曾經覺得可愛的掛墜，此刻卻像是一個巨大的諷刺，嘲笑她的天真與愚蠢。

“顧總在跟投資人談什么？是我的保險方案，還是...我這個人？”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卻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可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痛苦。

辦公室里的空氣突然凝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投資人咳嗽一聲：“顧總，我先回避。”他經過林知夏身邊時，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林小姐，顧總可是為你費了不少心思。”

“心思？”林知夏的眼眶泛起酸意，淚水在眼中打轉，那淚水是委屈，是憤怒，更是被背叛的痛苦。“是費心思接近我，還是費心思利用我？”

她把包帶攥得指節發白，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跡，那疼痛讓她更加清醒地認識到現實的殘酷。“顧總，我賣保險不坑人，可你...”她沒說完，轉身就跑，生怕再多留一秒，淚水就會決堤，讓她徹底失去尊嚴。

顧硯舟追出來時，只看見安全梯的門重重關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那聲響如同一聲沉重的嘆息，宣告著他們之間某種東西的破碎。

他摸出手機，屏幕上是系統發來的提示：“當前好感度52%，已降至臨界值，是否啟動‘挽回機制’？”他捏著手機的手微微發顫，指節泛白。

突然想起今早林知夏簽單時發亮的眼睛，那時他站在門外，聽她跟周明遠說“保險是把‘等病好’變成‘現在就能去’”，突然就動了念頭——想把全世界的“等”都變成“現在”。

可現在，一切都好像失控了，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他望著那扇緊閉的門，仿佛看到了林知夏眼中的失望與痛苦，內心一陣絞痛，他知道，自己親手將那個陽光開朗的女孩推遠了。

林知夏跑到樓下時，晚風掀起她的發梢，吹散了幾縷凌亂的發絲，也吹涼了她滾燙的臉頰。她摸出手機想給沈婷打電話，屏幕卻先亮起來——新客戶推送：“鄭曉蕓，服裝店老板，退單記錄3次。”

她盯著“退單3次”那行字，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幾分倔強與釋然，還有一絲對命運的嘲諷。周明遠的單子難不難？難。

小糖的病有沒有風險？有。可她林知夏，什么時候怕過難的？那些在職場摸爬滾打的日子，那些獨自熬過的漫漫長夜，都在告訴她不能輕易認輸。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簽單時的喜悅，想起在挫折中不斷成長的自己，這些回憶讓她逐漸找回了力量。

她抹了把眼角，把手機揣回包里。系統手環在腕間輕震，這次是任務提示：“新客戶挑戰：用真誠打動鄭曉蕓，獎勵‘客戶心理分析卡’。”

林知夏深吸一口氣，望著天邊漸暗的暮色，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灑在她的臉上，為她鍍上一層堅毅的光芒。轉身往地鐵站走時，桂花香里，她聽見自己小聲說：“這次，換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