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陽光透過圖書館高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灑進來，在木質書架上投下一片溫暖的金色。姜璃踮起腳尖，努力想要夠到最上層那本藍色封面的《小王子》，纖細的手指在書脊間來回摸索。

“需要幫忙嗎？“

低沉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姜璃嚇了一跳，差點失去平衡摔倒。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穩穩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同時另一只修長的手已經取下了那本書。

“謝、謝謝。“姜璃轉過頭，對上一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睛。借書的是個男生，穿著整潔的校服襯衫，袖口整齊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站在陽光里，周身仿佛鍍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姜璃。“不知為何，她脫口而出自己的名字。

男生微微頷首：“沈言。“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份寧靜。

姜璃拿到書后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鬼使神差地問：“你也喜歡《小王子》？“

沈言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繼續搭話：“嗯，小王子教會我很多。“

“比如什么？“姜璃不自覺地湊近了些，鼻尖幾乎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墨水味。

沈言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書架上：“比如玫瑰的驕傲，和狐貍的馴養。“他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細小的陰影，“還有落日的意義。“

“落日？“姜璃眨了眨眼，“我不記得書里有提到...“

“沒有直接寫，但每天和小王子看日落的情節很美。“沈言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就像...某些注定會消失的美好。“

姜璃感覺心臟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這個剛轉學來不久的男生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憂郁氣質，像是獨自漂浮在深海中的孤島，美麗卻不可觸及。

“我叫姜璃，高一(3)班。“她主動伸出手，“如果你需要校園向導，可以找我。“

沈言猶豫了一瞬，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她的：“謝謝，高一(1)班，沈言。“

從那天起，姜璃總能“偶然“地在圖書館、走廊或操場遇到沈言。她發現他總是獨自一人，要么安靜地看書，要么在畫本上勾勒線條。大多數學生都對這位新來的轉學生敬而遠之——他身上有種生人勿近的氣場，好像筑起了一道透明的墻。

“喂，姜璃！“體育課上，好友林小雨朝她揮舞著羽毛球拍，“發什么呆呢？該你發球了！“

姜璃回過神，慌亂地把球扔向對面。羽毛球劃過一道弧線，精準地砸在了對方球員沈言的臉上。

“對不起！“姜璃立刻跑過去，“你沒事吧？“

沈言揉了揉鼻梁，嘴角卻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沒關系。“

林小雨翻了個白眼：“你今天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姜璃沒有回答。她的目光越過林小雨的肩膀，看到沈言正彎腰撿球，陽光在他側臉投下銳利的輪廓。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這個總是獨來獨往的男生其實很孤獨。

“姜璃，你和那家伙很熟嗎？“下午放學路上，林小雨突然問道，語氣里帶著警惕。

“誰？沈言？“姜璃愣了一下，“不熟啊，就是圖書館認識的。“

“哼，少來。“林小雨撇撇嘴，“你最近對他特別關注，連我都被你忽略了。“

“沒有啊...“姜璃低頭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就是覺得他人挺好的。“

“得了吧。“林小雨挽住她的胳膊，“全校女生都覺得他神秘又酷，你也不例外。不過姜璃，你可別被表象迷惑了。聽說他家里有問題，不然怎么會突然轉學？“

姜璃皺起眉頭：“你怎么知道這些？“

“八卦嘛。“林小雨聳聳肩，“總之離他遠點比較好。“

姜璃沒有回應。她想起今天下午在美術室窗外看到的一幕：夕陽的余暉灑在沈言身上，他專注地畫著什么，修長的手指握著鉛筆，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什么珍貴的寶物。

“我還是覺得他挺特別的。“她輕聲說。

林小雨嘆了口氣：“隨你便吧。對了，下周文學社有新成員招新，你去不去？“

姜璃眼睛一亮：“去！“

文學社的活動室在舊教學樓的三樓，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里面已經坐了十幾個人。社長林曉正站在白板前講解著什么，陽光透過斑駁的窗戶在她身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姜璃！“林曉看到她立刻招手，“快來，我們正好缺一個寫故事的人。“

姜璃走過去，不經意間瞥見角落里坐著的沈言。他正低頭在本子上寫著什么，陽光在他發梢鍍了一層金邊。

“沈言也來了？“林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新來的吧？要不要參加文學社？你寫的東西一定很有深度。“

沈言抬起頭，微微搖頭：“謝謝，我暫時只想旁聽。“

姜璃注意到他說這話時林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好吧。“林曉勉強笑了笑，“那姜璃，你和沈言一組做校園采訪怎么樣？你們看起來很合拍。“

姜璃還沒來得及回答，沈言就站了起來：“抱歉，我想可能不太合適。“

林曉的笑容僵在臉上：“為什么？“

“我需要時間適應新環境。“沈言的視線落在姜璃臉上，“況且我對校園采訪不感興趣。“

活動結束后，姜璃鼓起勇氣攔住了準備離開的沈言：“你真的對什么都不感興趣嗎？“

沈言停下腳步，夕陽的陰影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輪廓：“感興趣的事很多，只是不想參與罷了。“

“那畫畫呢？“姜璃指了指他剛才用過的素描本，“你畫得很好。“

沈言沉默了一會兒：“只是消遣。“

“我也喜歡畫畫。“姜璃突然說，“要不要一起去美術室？現在應該沒人。“

沈言的眼睛微微睜大：“為什么邀請我？“

姜璃咬了咬下唇：“因為...我想讓你看看我的畫。“

沈言盯著她看了幾秒，最終輕輕點頭：“好。“

美術室里彌漫著松節油和顏料的氣味。姜璃打開窗戶，秋風卷著落葉飛舞進來。她從書包里拿出一本速寫本，翻到某一頁：“看，這是我畫的夕陽。“

沈言接過本子，指尖在畫面上輕輕拂過。畫上是教學樓后的小山坡，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色，兩個模糊的人影站在山頂眺望遠方。

“畫得很好。“他說，“特別是...黃昏的感覺。“

姜璃的心跳加速了：“你也喜歡黃昏？“

“嗯。“沈言合上本子，“黃昏是一天中最溫柔的時刻，也是最容易讓人傷感的時刻。“

“為什么？“

“因為即將結束。“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就像...“他突然停住，轉而問道，“你會彈鋼琴嗎？“

“會一點。“姜璃驚訝于話題的跳躍，“怎么了？“

“沒什么。“沈言站起身，“謝謝你今天邀請我。我先走了。“

姜璃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從指縫間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