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站在校門前，十月的風卷起她校服衣角，像一只掙扎的蝴蝶。距離那個暴雨夜已經過去兩周，但她的世界依然籠罩在灰暗中。
“姜璃！“好友林小雨從身后追上來，氣喘吁吁，“你最近怎么回事？上課睡覺，中午不吃飯，連社團活動都不參加...“
姜璃停下腳步，轉過身。陽光在林小雨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她想起兩周前那個同樣明媚的下午——沈言說她像他的“玫瑰“時，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
“我沒事。“姜璃輕聲說，聲音比她自己預想的還要干澀。
林小雨盯著她的眼睛：“真的嗎？你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了。“她突然壓低聲音，“是不是和沈言...“
“別提他了。“姜璃打斷她，“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林小雨嘆了口氣：“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姜璃沒有回答。如果不在意，為什么每次經過美術室都會放慢腳步？為什么手機里還存著沈言發來的那條“記得吃藥“的短信？為什么聽到那個女人的名字都會讓她心口發疼？
“算了。“林小雨放棄般地聳聳肩，“對了，下周文學社有新刊選題會，林曉說一定要你參加。“
姜璃的手指猛地攥緊書包帶：“她...還說要見我？“
“怎么，她又欺負你了？“林小雨皺眉。
姜璃搖搖頭：“沒有，只是...我沒打算去。“
回到家，姜璃打開電腦，搜索“校園暴力”后遺癥心理咨詢“。屏幕的光映在她疲憊的眼睛里，一閃一閃。網頁上寫著：“創傷后成長的過程可能很漫長，但你不是一個人。“
她關掉頁面，打開音樂播放器，隨機播放了一首鋼琴曲。琴聲在安靜的房間里流淌，卻無法撫平她內心的顫抖。
敲門聲突然響起，嚇了姜璃一跳。她打開門，看到一個陌生男生站在門口，二十歲出頭，戴著黑框眼鏡，手里拿著一疊紙。
“你好，你是姜璃嗎？“男生禮貌地問。
姜璃警惕地后退半步：“你是誰？“
“我是心理咨詢中心的周老師助理，沈言先生讓我們來...“
“是他讓你來的？“姜璃的聲音陡然提高，“他在哪？！“
助理被突然爆發的姜璃嚇了一跳：“沈先生在咖啡館等您，但他堅持要讓專業人士...“
“我沒病！“姜璃猛地關上門，把助理堵在外面。她靠在門板上，胸口劇烈起伏。為什么沈言還要出現？為什么還要用那種“關心“的眼神看著她？難道他不知道，這只會讓她更痛苦嗎？
兩天后，姜璃還是去了那個咖啡館。不是因為信任沈言，而是為了弄清楚——為什么那個她曾經覺得完美無缺的人，現在看來如此陌生和可怕。
沈言坐在他們常坐的靠窗位置，正在一張紙上畫著什么。聽到門鈴響，他抬起頭，陽光從他身后灑過來，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等很久了嗎？“他問，聲音溫柔得像在哄一個孩子。
姜璃在他對面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帶你來這里，“沈言推過一杯熱美式，“是因為你最近的狀態很不對。“
“我的狀態？“姜璃冷笑，“我挺好的，不需要被'關心'。“
“姜璃...“沈言嘆了口氣，“我來之前咨詢過心理醫生，他們說創傷后...“
“我說了我沒病！“姜璃拍桌而起，“你怎么還...還在乎這些？“
沈言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因為...我在乎你。“
“別說了！“姜璃打斷他，“你連'林曉'都還是你的重點關注對象，不是嗎？“
沈言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見到林曉了？“
“別裝傻了！“姜璃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抖，“上周五她在咖啡館，還和你的同事聊天。她還是那么...那么優雅，那么像你的'溫柔女孩'。“
沈言猛地站起身：“姜璃，你聽我...“
“夠了！“姜璃抓起手邊的咖啡杯向墻上砸去，棕色的液體濺得滿墻都是，“我聽膩了！我再也不想聽你的故事了！從來就不是我的故事！“
她轉身就走，眼淚模糊了視線。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言追上了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姜璃！“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陌生，“你根本不明白林曉做了什么！“
姜璃掙扎著想要甩開他的手：“我知道她是個騙子...一個兇手...一個惡魔！“
“不，你不知道！“沈言幾乎是在咆哮，“她利用你，就像她利用了兩年前的蘇然！“
姜璃愣住了：“蘇然？誰是蘇然？“
沈言的表情變得痛苦：“你的室友，去年轉學的那個乖乖女。“他松開手，后退一步，“林曉因為她發現了霸凌證據，把她排擠到精神崩潰，最后不得不轉學。“
姜璃感到一陣眩暈：“不...不可能...“
“看看她的手機。“沈言從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機遞給姜璃，“她一直偷偷登錄你的社交賬號。“
姜璃顫抖著接過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林曉的社交媒體賬戶，最近更新是一張咖啡廳的照片——正是他們常去的那家，桌角放著一朵枯萎的玫瑰。
“為什么要給我看這些？“姜璃問，聲音沙啞。
“因為...我很抱歉。“沈言的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我想讓你知道真相，但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姜璃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照片，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個熟悉身影——那是她自己，正在喝咖啡，而身邊坐著的，是一個背影和林曉一模一樣的人。
“那不是...林曉嗎？“她終于明白了什么。
沈言點點頭：“她一直在模仿你。“他痛苦地閉了閉眼，“可能從你們認識的第一天起...“
姜璃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她想起林曉第一次見到她時那種“似曾相識“的眼神，想起她對自己“關心“得過分的舉動，想起她總是能“恰好“出現在自己身邊...
“我...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姜璃低聲說。
當天晚上，姜璃做了個噩夢。夢中她站在一座懸崖邊，林曉站在她身后，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四周不斷有聲音回蕩：“你是她，你是她，你就是她...“
“不！“姜璃尖叫著驚醒，渾身是汗。窗外已經泛起魚肚白，天快亮了。
電話突然響起，是林小雨。
“姜璃！你看到學校官網了嗎？“林小雨的聲音顫抖，“有人在學校墻上貼滿了海報，上面寫著'霸凌受害者'的名字...還有蘇然！“
姜璃的心猛地一沉：“什么？“
“更可怕的是...“林小雨停頓了一下，“海報旁邊照片上的人，很像你！“
當天上午，姜璃被同學拽到教學樓前的公告欄前。海報上用醒目的紅色字體寫著“真相終將大白“，下面是幾張模糊的照片：姜璃站在咖啡館里，身邊是一個模糊的背影；姜璃在教室里，對著鏡頭露出笑容；更多的照片是在校園各處的角落，拍到姜璃獨自一人的場景。
最下方是一行大字：
“向別人低頭，就是縱容惡魔繼續作惡！——S團隊曝光真相“
“這是誰做的？“姜璃顫抖著伸手觸碰海報，感到指尖冰涼。
“不知道。“林小雨搖頭，“但他們在暗示你和林曉...“
姜璃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林曉在報復。她想讓我也變成另一個'蘇然'！“
當天下午，姜璃逃課回家，躲在被窩里發抖。手機不斷震動，是來自未知號碼的短信：
“游戲才剛開始，姜璃。“
“你以為只有林曉有問題？“
“看看你背后的人吧。“
姜璃蜷縮成一團，回想起沈言曾經說過的話：“落日是一天中最溫柔的時刻，也是最容易讓人傷感的時刻。“她現在終于明白，沈言口中的“溫柔“，或許從來就不是她。
她打開電腦，搜索“沈言心理咨詢“。屏幕上跳出幾十個鏈接，大多是心理咨詢中心對沈言的報道，標題都很眼熟：
“校園暴力幸存者沈言：'我必須找到真相'“
“心理醫生：沈言的'善意謊言'或許出于保護“
“心理學教授評析：沈言的創傷后應激障礙表現“
姜璃的手指僵在鍵盤上。原來她一直是沈言“善意謊言“的一部分，是他的“玫瑰“，還是他的“工具“？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的短信是：
“明天放學，在體育館等我。我們談談。“
當晚，姜璃做了一個更可怕的夢。夢中她站在一座巨大的鏡廳里，四周的鏡子映照出無數個自己。每個鏡像都比上一個更憔悴，最后所有的鏡像都變成了林曉的臉，對著她露出溫柔的微笑。
“你是她！“鏡像們齊聲說。
“你就是！“
“你就是！“
姜璃尖叫著醒來，發現天已大亮。
手機上有新的短信：
“忘記我們的約定？我在體育館等你。你的朋友林曉。“
姜璃緩緩抬頭，看向窗外。十月的陽光穿過云層，落在窗前的書桌上，照亮了她桌角那朵早已干枯的玫瑰——那是沈言一年前送給她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