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疑云生

宴席上，觥籌交錯。當一位滿臉風霜的老將軍顫巍巍起身向我敬酒時，我突然福至心靈，抬手示意樂師暫停奏樂。

“這第一杯酒，“我高舉金樽，聲音在驟然安靜的大殿里格外清晰，“當敬那些長眠疆場的英魂！他們用熱血澆灌國土，用生命筑起長城。“

我將瓊漿傾灑于地，酒液在青磚上蜿蜒成河。滿朝文武紛紛效仿，我聽見有將領壓抑的抽泣聲。

“第二杯，敬在座諸位。“我又斟滿一杯，目光掃過那些或年輕或滄桑的面容，“哪有什么天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朕替天下百姓，謝過諸位舍生忘死。“

烈酒入喉，灼燒感直沖眼眶。我強忍著咳嗽宣布：“今日不醉不歸！“大殿頓時沸騰起來，劃拳聲此起彼伏。

在一片喧鬧中，我注意到大哥雖然面帶微笑，眼神卻頻頻飄向宮門方向。我悄悄勾了勾手指，他立即借故離席跟來后殿。

“犒賞名單可確定了？“我壓低聲音問道。

大哥眉頭微蹙：“半月前就派快馬送來了，陛下沒收到？“

翠竹適時呈上奏折：“禮部已按章程擬好，請陛下過目。“

我粗略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數字，轉手遞給大哥：“皇兄看看可有疏漏？特別是陣亡將士的撫恤...“

大哥認真核對著，突然指著某處說：“臣的賞賜可減半，余下五千兩黃金的補給烈士家屬。“

我差點咬到舌頭——五千兩～黃金！這得多少箱子的寶貝？“哥，這是朕的心意，你的體己錢另算。“我急忙搶回奏折，心里暗驚原主竟如此闊綽。

回到宴席，我將折子交給總管太監：“醉成這樣如何宣賞？“

“不如寫成圣旨，明日由兵部傳達。“老太監提議。我正要點頭，又被大哥拉到偏殿。

“小妹，“他難得露出促狹的笑容，“你大婚時我在邊關，特地備了份厚禮——我的副將蕭焱，能以一當百，送你當侍君如何？“

“什么？“我驚得差點摔了酒杯，“人家為你出生入死，你竟要把他送進后宮？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大哥困惑地眨著眼：“不是你說要集齊十位侍君，還非要'精壯勇猛'的？“他忽然湊近打量我，“我這次回來...你很不一樣。“

我后背沁出冷汗，大哥又笑道：“人總會變的。父皇母后若在，定會說小妹終于懂事了。“

“也是。“他揉揉我的發頂，這個熟悉的動作讓我鼻尖一酸，“不過你拒絕也好，蕭焱那小子其實有心儀的姑娘了。“

我暗自松了口氣，又忍不住腹誹：原主到底有多荒唐，連將士都不放過？

“皇兄快回府吧，“我推著他往外走，“皇嫂獨守空閨半年多，不知盼了多少個日夜。“

大哥耳尖突然泛紅，腳步卻不自覺加快。望著他幾乎是跑出宮門的背影，我搖頭輕笑。轉身時，卻見禮部尚書周大人站在廊柱陰影處，山羊須上的酒漬在月光下泛著可疑的光。

“周愛卿還沒盡興？“我端起皇帝威儀問道。

老臣躬身行禮：“老臣只是擔心...璟王殿下功高...“

“愛卿多慮了。“我打斷他，袖中手指掐進掌心，“朕與璟王，既是君臣，更是骨肉。“

周尚書訕訕退下后，我獨自站在庭院里。夜風送來前殿的喧囂，卻吹不散心頭陰云。大哥今日能拒五千金，他日可會拒萬里江山？那些大臣的試探，究竟有幾分是出自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