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砸在戲曲院團的雕花窗欞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仿佛老天爺也在為即將發生的事而憤怒。蘭舒幼蜷縮在后臺的舊藤椅上,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刺眼的新聞標題,指甲幾乎要將手機屏幕戳碎。《云城戲曲院團公然販賣文物》,短短幾個字,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插她的心臟。配圖正是展廳里祖父年輕時精心繪制的手繪臉譜,評論區里罵聲一片,有人言辭激烈地質問:“這些所謂的‘老物件’,怕不是現代仿品吧?”更有人貼出所謂“專家鑒定”,言之鑿鑿地稱這些臉譜毫無文物價值,不過是騙取同情的道具。
“是周明遠。”身后突然傳來低沉的聲音,驚得蘭舒幼渾身一顫。她回頭,只見葉懷庭站在昏暗的光影里,手里攥著被紅漆潑過的畫架,深藍布衫上沾染著斑駁的顏料,狼狽中卻透著一股倔強。工坊門口的監控畫面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那個戴著口罩的黑衣人,雖然遮住了面容,但那雙標志性的鱷魚皮鞋,與周明遠昨日在義賣現場所穿的分毫不差。
蘭舒幼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直播平臺的通知。她點開一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原本精心錄制的解釋義賣視頻,流量寥寥無幾,彈幕里充斥著污言穢語?!跋M情懷的騙子!”“戲曲這種老古董就該早點消失!”惡毒的話語如潮水般涌來,刺痛著她的雙眼。她眼前不禁浮現出祖父看到這些新聞時的模樣——老人顫抖的雙手,渾濁卻滿是失望的雙眼,還有那抑制不住的劇烈咳嗽聲。而葉懷庭為了保護畫架,右手被劃傷,此刻還纏著雪白的紗布,血跡隱隱滲出,那畫面與這些惡意的評論交織在一起,讓她心如刀絞。
深夜,派出所的白熾燈散發著刺目的冷光,將蘭舒幼和葉懷庭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蘭舒幼看著筆錄本上“商業詆毀”幾個字,耳邊回想起白天周明遠離開時那意味深長的冷笑和話語:“傳統?不過是過時的垃圾。”當時她只當是對方的嘲諷,沒想到轉眼間就變成了如此致命的攻擊。雷聲轟鳴,震得窗玻璃嗡嗡作響,雨勢愈發猛烈,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混亂。
當警察無奈地表示證據不足,暫時無法立案時,蘭舒幼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世界仿佛都在晃動。葉懷庭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她。他的體溫透過潮濕的衣袖傳來,帶著一絲令人安心的力量?!叭ノ夷抢??!彼穆曇舻统炼鴪远ǎ坝行〇|西...你該看看。”
書畫工坊的地下室彌漫著陳腐的氣息,墻壁上爬滿了斑駁的霉斑,一盞老舊的燈泡在頭頂搖晃,發出微弱而不穩定的光芒。葉懷庭打開保險柜,取出一個褪色的牛皮紙袋,動作緩慢而沉重,仿佛這個袋子承載著千斤重量。蘭舒幼好奇地湊過去,當她看清袋中物品時,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那是父親車禍現場的照片,扭曲變形的貨車車頭觸目驚心,而最讓她心驚的是,這輛貨車的型號,與周明遠今天開的那輛一模一樣。
“三年前?!比~懷庭的聲音沙啞,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變形的方向盤,仿佛在觸碰一段痛苦的回憶,“他想收購工坊,父親拒絕了?!痹捯粑绰洌宦曮@雷炸響,地下室的燈泡劇烈閃爍,在墻上投下他們交疊晃動的影子,宛如戲臺上糾纏不清的生旦角色。蘭舒幼看著葉懷庭,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壓抑已久的憤怒和悲傷,像極了他畫中醞釀著暴雨的陰沉云層。
就在這時,蘭舒幼的手機響起,是祖父發來的語音消息。她顫抖著點開,祖父蒼老的聲音夾雜著劇烈的咳嗽聲傳來:“幼幼,別放棄...當年程硯秋先生...”雖然話語斷斷續續,但其中蘊含的力量卻穿透了雨聲,直擊她的內心。葉懷庭默默將一杯冒著熱氣的姜茶推到她面前,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墻上父親未完成的畫作上,在這片云霧深處,隱約可見戲曲舞臺的飛檐翹角,仿佛在訴說著某種不屈的信念和未竟的夢想。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茶館的角落里,周明遠正悠閑地把玩著手機。屏幕上,蘭舒幼與葉懷庭并肩的照片清晰可見。他嘴角勾起一抹陰險的笑容,隨后撥通了電話,語氣中滿是算計:“繼續加大輿論攻勢...對,就說他們勾結文物販子,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睊鞌嚯娫挄r,窗外又是一聲驚雷炸響,震得茶館的燈籠左右搖晃,那搖晃的光影,恰似即將到來的更大風暴的預兆,而蘭舒幼和葉懷庭,即將被卷入這場風暴的中心,他們的命運,也將在此刻發生巨大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