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梅雨季節(jié)來得猝不及防，細(xì)密的雨絲將戲曲院團(tuán)裹進(jìn)一片朦朧。葉懷庭和蘭舒幼在畫室里已經(jīng)對峙了整整三個小時，《西廂記》工筆長卷的草稿攤在畫案中央，卻在“驚艷“一折的處理上陷入僵局。

“崔鶯鶯的頭飾必須用泥金勾勒，“葉懷庭的狼毫筆尖懸在宣紙上，“宋代工筆畫里，貴族女子的服飾紋樣都是這樣處理。“蘭舒幼卻搖頭，抓起彩色鉛筆在旁邊速寫：“但戲曲舞臺上，崔鶯鶯的鳳冠會用大量水鉆和亮片，我們應(yīng)該強(qiáng)化這種華麗感。“兩人的爭論聲驚動了正在隔壁修復(fù)戲服的李師傅，老人捧著茶盞踱進(jìn)來，渾濁的眼睛掃過畫稿。

“你們看這處。“李師傅用茶盞輕輕點(diǎn)著畫面中鶯鶯的裙擺，“工筆畫講究'游絲描'，可戲曲的裙裾飄動時，會帶起凌厲的弧度。“他顫巍巍地拿起剪刀，從廢棄的戲服上剪下一段綢緞，“來，懷庭，把這綢子甩起來。“葉懷庭一愣，隨即抓起綢緞?chuàng)]動手臂，褪色的綢緞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

蘭舒幼突然抓起速寫本：“就是這個動態(tài)！“她快速勾勒，將綢緞的飄逸感融入工筆線條中。但當(dāng)涉及到色彩時，兩人又陷入僵局。葉懷庭堅持用石綠渲染鶯鶯的裙紗，蘭舒幼卻想用現(xiàn)代的珠光顏料模擬舞臺上的反光效果。“珠光顏料會破壞畫面的古樸感！“葉懷庭的聲音提高。“可觀眾需要視覺沖擊！“蘭舒幼的眼眶泛紅。

爭吵聲中，窗外的雨突然轉(zhuǎn)急。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畫室驟然陷入黑暗。李師傅摸索著點(diǎn)起蠟燭，昏黃的燭光搖曳間，三人的影子在墻上交織成戲臺上的生旦凈末。葉懷庭望著跳動的燭火，突然想起父親筆記中的一段話：“顏料是死的，人心是活的，真正的佳作，當(dāng)如戲曲般包容萬千。“

“或許我們可以做個實(shí)驗(yàn)。“他拿起兩支畫筆，“一半用古法礦物顏料，一半用珠光顏料，看效果如何？“蘭舒幼擦干眼淚，默默點(diǎn)頭。燭光下，兩人各自執(zhí)筆，在同一張宣紙上創(chuàng)作。葉懷庭的筆觸細(xì)膩婉轉(zhuǎn)，將石綠層層暈染；蘭舒幼則大膽潑灑，珠光顏料在燭光中閃爍如星。

當(dāng)晨霧漫進(jìn)畫室時，一幅奇特的畫作誕生了。鶯鶯的裙紗左半部分是古樸的石綠，帶著千年歲月的沉淀；右半部分卻泛著珍珠般的光澤，仿佛將舞臺燈光凝固在紙面。更妙的是，兩人的筆觸在畫面中央自然融合，形成一道若有若無的光暈，恰似戲曲舞臺上的追光燈。

李師傅望著畫作，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好，好啊...我?guī)煾诞?dāng)年說，戲臺上的光和畫里的墨，終究是相通的。“他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一本泛黃的賬本，“這是民國戲班的顏料采購記錄，你們看——他們早就嘗試將進(jìn)口玻璃粉混入顏料，只為讓戲服在臺上更耀眼。“

葉懷庭和蘭舒幼湊近細(xì)看，賬本上密密麻麻記錄著“西洋紫晶粉三錢““波斯螺鈿碎五錢“。蘭舒幼突然笑了：“原來我們的前輩，早就懂得創(chuàng)新。“她轉(zhuǎn)頭望向葉懷庭，眼中閃爍著光芒，“繼續(xù)畫下去吧，用我們的方式，讓《西廂記》在紙上唱起來。“

雨還在下，但畫室里的氣氛已截然不同。兩人重新鋪好宣紙，這次不再爭論技法與色彩。葉懷庭勾勒線條時，會特意留出蘭舒幼擅長的暈染空間；蘭舒幼上色時，也會保留葉懷庭偏愛的古樸底色。當(dāng)?shù)谝豢|陽光穿透雨幕，《西廂記》長卷的第一折“驚艷“終于完成——畫中鶯鶯的回眸，既有工筆畫的含蓄美，又帶著戲曲舞臺的攝人心魄。

而在城市的另一頭，戴著面具的神秘人盯著手機(jī)里的畫作照片，嘴角勾起冷笑。他轉(zhuǎn)動著刻有“周“字的玉佩，在黑暗中撥通電話：“準(zhǔn)備第二套方案，這次，要讓他們的'創(chuàng)新'變成致命弱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