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BJ裹著層灰蒙蒙的霧靄,國家博物館的穹頂在寒風中顯得格外莊嚴肅穆。葉懷庭裹緊圍巾,踩著梯子爬上腳手架,羽絨服袖口蹭過《云城風華圖》邊緣未干的清漆。這幅百米長卷像條沉睡的巨龍,暫時被防塵布覆蓋,卻難掩畫布下隱約透出的斑斕色彩。他伸手調整頂部射燈角度,金屬梯架在空曠展廳里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小心!“蘭舒幼轉動輪椅疾行而來,羊毛披肩下露出藏青色改良旗袍,襟口別著的白玉蘭花胸針隨著動作輕顫。她仰頭盯著腳手架上的丈夫,呼吸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昨天下雪路滑,你綁著安全繩再上去。“話音未落,沈云舟領著幾個蘇繡匠人推門而入,繡繃上半幅《云城夜市圖》還纏著金絲線,在落地窗外的天光里泛著細碎的光。
布展工作早在三個月前就開始籌備。此刻展廳角落堆著三十多個特制展柜,里面陳列著繪制長卷時使用的工具:葉懷庭磨禿的十二支狼毫筆,蘭舒幼標注著聲腔節奏的戲曲分鏡手稿,還有林若曦團隊開發的AR交互設備原型機。最特別的是那個裝滿瓷片的玻璃罐——正是當年廢棄工坊里收集的殘片,如今被鑲嵌在畫卷起始處,作為“破而后立“的隱喻。
蘭舒幼翻開設計圖冊,指尖劃過用紅筆圈出的重點區域。當她的輪椅停在長卷中段時,瞳孔微微收縮——葉懷庭竟將他們在暴雨夜搶救文物的場景畫了進去:閃電劈開烏云,她撐著傘護住古籍,而他用身體擋住傾瀉的雨水。“你什么時候畫的?“她的聲音發顫,氣息發聲法帶著難得的哽咽。葉懷庭從梯子上下來,羽絨服蹭過畫布帶起細小的金粉:“就上個月你去蘇州談合作的時候,畫著畫著,滿腦子都是那天你倔強的樣子。“
開幕前三天,布展進入白熱化階段。青銅器修復師王雪梅帶著團隊,用顯微設備將古塔銘文拓片嵌入畫卷相應位置;林若曦坐在輪椅上指揮技術人員調試全息投影,二十臺投影儀在天花板組成矩陣,只要觀眾靠近畫作,就能觸發不同的光影特效。有次深夜加班,蘭舒幼發現葉懷庭蜷縮在展廳角落的行軍床上,手里還攥著沒畫完的草圖——那是他們未來要創作的《絲路戲韻圖》構想。
開展當日,展廳外排起蜿蜒的長隊。白發蒼蒼的老戲迷戴著絨線帽,舉著放大鏡仔細辨認畫中戲曲服飾的紋樣;背著畫架的美院學生坐在地上速寫,筆尖在紙面沙沙作響;外國游客戴著同聲翻譯耳機,對著AR交互區域驚嘆連連。當蘭舒幼轉動輪椅經過人群,聽見有小女孩指著畫中戲曲盲盒劇場問媽媽:“那個發光的盒子里,真的住著戲臺上的神仙嗎?“
最動人的時刻發生在午后。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在《云城老街》段落前駐足良久,渾濁的淚水滴落在畫作防護玻璃上。“這棵老槐樹...“他顫抖著指向畫中,“五十年前我就在樹下聽評書,和畫里的一模一樣!“工作人員遞上紙巾時,發現老人袖口別著的戲曲臉譜徽章,正是三年前“戲韻丹青“眾籌時贈送的紀念品。
博物館長在開幕式上動情地說:“這幅畫不僅是藝術創作,更是文明的對話。“當他親手將收藏證書遞給蘭舒幼與葉懷庭時,展廳穹頂的射燈突然全部亮起,百米長卷上的萬千細節在光影中蘇醒:數字技術繪制的戲曲人物開始眨眼,傳統水墨勾勒的云紋隨著觀眾腳步流動,連當年拼湊的瓷片都折射出奇幻的光暈。
散場后,展廳漸漸安靜下來。蘭舒幼與葉懷庭并肩坐在畫卷前,輪椅與畫架的影子在地面交疊。葉懷庭從口袋里掏出個小布包,展開后是兩枚用畫卷邊角料縫制的書簽,上面分別繡著“戲里山河“與“筆下春秋“。“等《絲路戲韻圖》完成,“他將書簽別進蘭舒幼的筆記本,“我們就沿著古絲綢之路,把戲曲和繪畫的故事,講給更多人聽。“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一縷夕陽穿透云層,為這幅承載著熱愛與堅守的畫卷,鍍上一層永恒的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