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險柜里的絨布盒子沾著血跡。

傅沉舟跪在溫念舊居的更衣室里，指尖觸碰到那個藏在暗格中的小盒子時，腕表顯示凌晨三點十七分。距離溫念消失已經二十三天，這個曾經被她稱為“安全屋”的公寓，如今只剩下衣柜里幾件過季的舊衣和梳妝臺上干涸的香水瓶。

“咔嗒——”

盒子彈開的瞬間，兩根驗孕棒滾落在他掌心。電子屏幕上早已失效的檢測結果依然清晰顯示著【懷孕3+】，保質期印痕顯示這正是溫念流產前兩周的日期。傅沉舟突然想起那天清晨，溫念反常地主動為他系領帶，手指顫抖得打了三次才系好——當時她蒼白的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么，卻被他以晨會為由匆匆打斷。

“你早就知道了...”傅沉舟將驗孕棒攥得咯吱作響，塑料邊緣割破掌心也渾然不覺。血跡染紅了包裝盒內側的藥店小票，露出被刻意遮蓋的購買時間——正是林微然“意外”跌入他懷里的那晚。

手機突然震動，醫院發來的加密郵件自動解鎖。附件里溫念的流產手術記錄像刀片般劃開視網膜：“患者妊娠9周，外力導致胎盤早剝...子宮壁嚴重損傷...手術中失血1500ml...”傅沉舟的視線死死釘在手術同意書簽名欄——那里本該由家屬簽字的地方，赫然簽著“陸沉”兩個字，筆跡凌厲得像在宣戰。

窗外暴雨驟至，雨滴砸在玻璃上如同嬰兒的啼哭。傅沉舟踉蹌起身撞翻梳妝臺，香水瓶碎裂的瞬間，他聞到溫念最后留下的氣息——苦橙混合著龍涎香，像極了他們初見時實驗室里的味道。

傅氏集團監控室的屏幕泛著冷光。

“調到3月14日。”傅沉舟的聲音沙啞得可怕。技術員戰戰兢兢輸入日期，畫面跳轉到溫念流產當天的影像——晨間會議結束后，林微然在電梯口“不小心”將咖啡潑在溫念裙擺上，而監控死角里，溫念彎腰擦拭時被林微然的高跟鞋“無意”踢中腹部。

“放大她的右手。”傅沉舟突然命令。

高清畫面里，林微然無名指上的鉆戒閃過詭異藍光——那枚號稱傅家傳媳的藍鉆，本該鎖在老宅保險柜里。更詭異的是她扶起溫念時，左手迅速在溫念水杯里投下某種粉末的動作，快得幾乎像是錯覺。

“繼續往后。”

畫面切換到午休時間。溫念蜷縮在洗手間隔間里，米色裙裝已被鮮血浸透。她試圖用手機求救，卻在撥號時疼得昏厥過去。而同一時刻的走廊監控顯示，林微然正攔住所有想進洗手間的員工，笑吟吟地說“在維修”。

“查這枚戒指。”傅沉舟將監控截圖發給安保部長，“還有當天所有接觸過溫念飲食的人。”

屏幕切換到傍晚的急診通道。昏迷的溫念被清潔工發現時，身下的血泊已經蔓延到走廊。而醫院門口的監控里，林微然父親林世雄的奔馳車靜靜停靠了四十三分鐘，直到確認溫念被推進手術室才離開。

傅沉舟一拳砸在控制臺上。他突然想起溫念流產蘇醒后說的第一句話：“你們傅林兩家...會遭報應的...”當時他只當是胡話，如今每個字都化作毒針刺入骨髓。

林氏制藥的檔案室彌漫著霉味。

傅沉舟用從黑市買來的門禁卡刷開最里間的防火門，應急燈將他的影子拉長投在標著“溫氏合作項目”的鐵柜上。1998年的實驗記錄顯示，溫念父親主導的基因治療項目曾被林世雄私自添加“催化劑”——正是導致傅家男性活不過45歲的心肌毒素。

“原來如此...”傅沉舟翻到一頁被撕毀又粘回的記錄，上面記載著溫父發現真相后準備向FDA舉報，日期正是他車禍身亡前一天。

手機突然亮起，私家偵探發來的郵件附著一張老照片——二十歲的溫念姑姑抱著嬰兒站在實驗室里，嬰兒腳腕上的月牙胎記與他如出一轍。郵件正文寫著：“基因檢測證實，您生母是溫家私生女溫如言，死于產后大出血...但殯儀館記錄顯示她實際死于心肌梗死，癥狀與傅家遺傳病完全一致。”

傅沉舟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繼續翻找，在檔案夾底層發現份標著“基因配對“的絕密文件——林世雄親手記錄的實驗數據證明，只有溫家嫡系女性的基因能中和傅家毒素，而溫念是最完美的匹配體。

“所以這場婚姻...”傅沉舟的喉結滾動，文件在他手中簌簌作響，“從頭到尾都是個實驗？”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檔案柜玻璃上倒映的人影——林微然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中槍口穩穩對準他的后心：“沉舟，你不該來這里的。”

傅家老宅的祠堂燭火搖曳。

“跪下！”傅老太太的龍頭杖重重敲在大理石地面。傅沉舟沉默地跪在祖宗牌位前，額角還帶著與林微然對峙時的擦傷。

“你為了個女人，把傅林兩家百年基業攪得天翻地覆！”老太太將一疊照片摔在他面前，“看看溫念干的好事！”

照片上是日內瓦某實驗室，溫念與沈清瀾正在操作基因測序儀。最上面那張特寫顯示，她們面前的培養皿標簽寫著“傅氏心肌毒素中和劑”。

“她偷走了能救您命的配方...”傅沉舟抬頭，“您早就知道林世雄在藥物里動手腳？”

老太太的瞳孔驟然收縮。她轉身從供桌暗格取出一本發黃的日記，扔在傅沉舟膝前：“看看你父親臨死前寫了什么。”

日記攤開在1999年10月那頁，父親顫抖的字跡記錄著可怕真相：“林世雄在沉舟婚禮前給他注射了催化劑...只有溫念懷孕后的胎盤干細胞能制備解毒劑...必須保證孩子平安出生...”

傅沉舟的呼吸停滯了。所以父親堅持要他娶溫念不是為了家族利益，而是為了救他的命？而林世雄指使女兒害溫念流產，就是要斷絕他唯一的生機？

“您明明知道真相...”傅沉舟猛地站起，“卻眼睜睜看著溫念流產？“

“糊涂！”老太太的拐杖狠狠抽在他背上，“你以為溫念為什么突然消失？沈清瀾早就告訴她真相了——你們的孩子從來就不是愛情的結晶，只是味藥引子！”

祠堂的燭火劇烈搖晃，將祖孫二人的影子扭曲在墻上。傅沉舟想起溫念最后一次看他時的眼神，那種徹骨的絕望突然有了全新的含義——她不僅失去了孩子，更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活在精心設計的騙局里。

暴雨中的墓園像被遺忘的廢墟。

傅沉舟跪在溫念姑姑的墓前，指尖撫過生母照片上與自己相似的眼睛。私家偵探新發來的證據顯示，林世雄當年以“助產”為名給溫如言注射了催化劑，而接生的醫生正是如今溫念的主治醫師。

手機震動，周揚從監獄smuggled出的紙條照片躍入眼簾：“林微然整容前的照片已找到，她刻意模仿沈清瀾五官。另陸沉真實身份是溫念表哥，MIT生物博士，專攻基因編輯。”

所有碎片終于拼合成完整的圖景——林世雄害死傅沉舟生母后，又讓女兒偽裝成他初戀的樣子接近他。當發現溫念能救傅沉舟的命，就不惜一切代價要毀掉她腹中的孩子...

“老板！”保鏢突然沖進墓園，“剛收到消息，夫人在蘇黎世注冊了新型基因藥物專利！”

傅沉舟接過平板，專利摘要里“定向清除特定基因標記”的字樣讓他渾身發冷。這是比離婚更決絕的報復——溫念不僅要帶走救他的希望，還要從根本上抹去傅家遺傳基因的存在可能。

雨越下越大，墓碑上的生卒年月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傅沉舟想起溫念曾經在薔薇架下對他說：“如果愛從一開始就是謊言，那恨會不會反而更真實些？”

當時他只當是情話，如今才懂那是預警。

遠處傳來教堂鐘聲，驚起一群灰鴿。傅沉舟從口袋里掏出那枚染血的驗孕棒，輕輕放在生母墓前。兩個本應被他珍視的女人，一個死于陰謀，一個活在謊言，而他是串聯所有悲劇的那根線。

“我會結束這一切。”他對著空蕩蕩的墓園發誓，聲音很快被暴雨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