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兮很清楚,郭嘉說的是對的。曹操的庇護是一把雙刃劍。要想活下去,她必須盡快展現出無可替代的價值,強大到讓所有人都明白,動她,就是與曹操的霸業為敵。
機會來得比她想象中還快。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曹操的一紙命令,派往了許都城外的傷兵營。
當林鳳兮帶著李時和張墨,踏入那片用簡陋柵欄圍起來的區域時,一股混雜著血腥、腐臭、草藥和排泄物的氣味,沖得她差點當場窒息。
眼前是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
地上胡亂鋪著干草,上面躺滿了呻吟的傷兵。蒼蠅嗡嗡地盤旋,落在他們未經處理的傷口上。軍醫們行色匆匆,一個人要管幾十個病人,他們的處理方式簡單粗暴,就是把一些黑乎乎的藥膏胡亂敷在傷口上,至于后續,全看傷兵自己的命硬不硬。
整個傷兵營,沒有區域劃分,重傷的,輕傷的,得傳染病的,全都混在一起。一個士兵可能只是手臂被劃了一道口子,但躺在他旁邊的,卻是一個因傷口感染而發著高燒,渾身抽搐的重癥病人。
【內心OS:這死亡率能低才怪。傷員不是死于刀劍,而是死于無知和致命的交叉感染。】
負責傷兵營的,是一個姓錢的老軍醫,他看到林鳳兮一個女人帶著人過來,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林司醫丞大駕光臨,有何貴干?”他的語氣陰陽怪氣,“這里是男人打仗流血的地方,污穢不堪,可不是姑娘家該來的。”
林鳳兮根本沒理會他的挑釁,她徑直走到一個傷兵面前,蹲下身查看。那傷兵的大腿被箭矢劃開一道很深的口子,傷口周圍紅腫發黑,流著黃綠色的膿液。
“這傷口,多久沒清理了?”林鳳兮抬頭問。
錢軍醫撇撇嘴:“昨日剛換過藥。我們這里傷兵這么多,哪有功夫天天伺候。”
林鳳兮站起身,目光冷冽地掃過整個營地,然后看向錢軍醫,下達了第一道命令。
“從現在起,這里由我接管。”
錢軍醫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說什么?一個黃毛丫頭,也敢來管我們傷兵營?”
他身后的幾個醫徒也跟著嗤笑起來。
林鳳兮的眼神沒有一絲波瀾:“我沒時間跟你們解釋。張墨!”
“在!”軍造吏張墨立刻上前一步。
“第一,立刻將所有傷兵進行分類。按照傷勢輕重,分成三個區域。重傷瀕死的,單獨隔離。傷勢嚴重但還能救的,一個區。皮外輕傷的,另一個區。”
“第二,馬上去燒大量的開水,水里加鹽。所有人的傷口,必須用鹽水重新清洗。”
“第三,把所有用過的布條、被褥,全部收集起來,用開水煮半個時辰以上再用。所有醫療器械,用之前必須在火上烤,或者在沸水里煮。”
這一連串的命令,讓錢軍醫等人目瞪口呆。
“胡鬧!”錢軍醫氣得跳腳,“簡直是胡鬧!傷口怎么能用水洗?那會招來風邪,讓傷口潰爛得更快!你這是在害人!”
“沒錯!祖祖輩輩都是這么治的,哪有你這么些個怪規矩!”
【內心OS:跟他們講無菌操作和清創....算了,跳過溝通環節,直接上強制執行。】
林鳳兮知道,跟這群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她轉身對張墨說:“你先帶人去燒水,這里交給我。”
說完,她直接走出了傷兵營,翻身上馬,直奔相府。
半個時辰后,當林鳳兮再次回到傷兵營時,她的身后,跟了一隊五十人的甲士。為首的,正是那天拉練的校尉,杜淵。他們是曹操的親衛,只聽曹操的命令。
曹操沒有見她,只是讓親衛傳話:“傷兵營一切事宜,皆由林司醫丞決斷。有不從者,軍法處置。”
杜淵走到錢軍醫面前,那張刀疤臉毫無表情,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錢軍醫,現在,你聽清楚命令了嗎?”
錢軍醫和他的徒弟們,瞬間面如土色。他們可以不把一個女人放在眼里,但他們不敢違抗曹操的軍令。
改革,在一片壓抑的沉默中,以最強硬的方式開始了。
林鳳兮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她脫下外袍,露出里面利落的勁裝,用布巾蒙住口鼻,親自端起一盆滾燙的鹽水,走到第一個傷兵面前。
她剪開那臟污的布條,用煮過的鑷子夾著干凈的棉布,一點一點,將傷口上的膿血和爛肉清理干凈。她的動作很穩,很輕,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嫌棄。
那個原本在昏迷中呻吟的士兵,在刺痛中清醒過來,他看著眼前這個眼神專注的女子,眼神里充滿了震驚。
清理完傷口,她撒上特制的藥粉,用干凈的布條重新包扎。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專業。
“看清楚了嗎?”她站起身,看向那幾個被她挑選出來的,眼神還算機靈的年輕醫徒,“下一個,你們來。就按照我剛才的步驟,一步都不能錯。”
在杜淵和親衛隊的監視下,整個傷兵營被強制動員起來。
燒水的燒水,洗衣的洗衣,搬運傷兵的搬運傷兵。
錢軍醫等人雖然心懷不滿,卻也不敢再出言反對,只能黑著臉,按照林鳳兮的要求去做。
一連三天,林鳳兮幾乎就住在了傷兵營。
她親自為每一個重傷員診斷,制定治療方案,手把手地教那些醫徒如何進行標準化的傷口處理。
三天后,奇跡發生了。
傷兵營里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明顯減輕了。士兵們傷口感染發熱的情況,肉眼可見地減少。最重要的是,這三天里,整個營地死亡的人數,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少。
那些原本滿腹怨言的士兵和醫徒,看林鳳兮的眼神,從懷疑抗拒,逐漸變成了信服。
這天傍晚,一隊人馬神色慌張地抬著一個擔架,沖進了傷兵營。
“快!快救人!”
擔架上躺著一個年輕的將領,他腿部中了一刀,傷口已經發黑,整個人高燒不退,進氣少,出氣多。
錢軍醫上前一看,立刻連連搖頭:“沒救了,傷口發黑,高燒不退,神仙難醫。準備后事吧。”
抬著擔架的親兵急得滿頭大汗,他一把抓住林鳳兮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聲音帶著哭腔。
“林司醫丞!主公說了,要是還有人能救夏侯家的這位小將軍,那個人,一定是你!”
一瞬間,整個傷兵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鳳兮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