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兮停下手里的動作，目光落在他那張比平時更顯蒼白的臉上。

【內心OS：這種咳法，不是簡單的風寒。看這面色，典型的長期耗損，肺部有問題的信號。再結合他歷史上不羈的生活作風和英年早逝的結局……不行，這個“鬼才”可是曹老板前期最重要的外掛，絕對不能讓他提前下線。】

林鳳兮的聲音很平淡，“你這身體，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嘉剛想用他那慣常的灑脫笑意把話題帶過，卻被林鳳兮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那眼神，和她看傷兵傷口時一模一樣。

“老毛病，不礙事。”他擺擺手，想轉身離開。

“站住。”林鳳兮的聲音不大，卻很有力。

她繞過桌案，走到郭嘉面前，直接伸出手：“手給我。”

郭嘉愣住，看著她伸出的那只手，干凈，修長，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在當時，男女之間這樣直接的肢體接觸，已經算是逾矩。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腕遞了過去。

林鳳兮的兩根手指，輕輕搭在他的寸口脈上。她閉上眼，屏蔽了周圍的一切雜音。

【內心OS：脈象沉細且快，是陰虛火旺的典型表現。呼吸聲有雜音，肺部功能肯定受損。長期熬夜，飲酒過度，思慮過重，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這么造。這簡直就是在慢性自殺。】

半晌，她松開手，臉色有些凝重。

“郭祭酒，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

郭嘉看著她嚴肅的表情，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點了點頭：“鳳兮姑娘請講。”

“你是不是時常在后半夜咳嗽，咳起來就很難停下？”

郭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是。”

“是不是經常感覺胸口發悶，手腳心發熱，夜里睡覺容易出汗？”

郭嘉的表情更驚訝：“姑娘如何得知？”

“是不是飲酒之后，第二天的咳嗽會加重？”

這一次，郭嘉沉默點頭，他看林鳳兮的眼神，已經從看一個奇女子，變成了看一個真正的神醫。這些癥狀，連他自己都未曾跟別人細說過。

林鳳兮心中已經有了判斷。

“你的身體，虧空得太厲害。肺腑有損，積勞成疾。”她的話直接得像一把刀，“再這么下去，別說輔佐主公一統天下，再這么下去，不出五年，神仙難救。”

郭嘉的臉色微微一變。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只是他向來隨性，不愿被這些病痛束縛。但被林鳳兮如此直白地點破，甚至把話說得這么重，他心中還是泛起一陣波瀾。

“那依姑娘看，該當如何？”他第一次用上了請教的語氣。

“想活命，就得聽我的。”林鳳兮不給他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第一，從今天起，戒酒。一滴都不能沾。第二，亥時之前，必須上床睡覺，不準再熬夜處理公務。第三，忌辛辣，忌生冷，忌油膩。”

郭嘉聽得苦笑起來：“鳳兮姑娘，你這三條戒令，簡直是斷了嘉人生一大半的樂趣。”

“樂趣和命，你選一個。”林鳳兮毫不留情，“你現在不是在享受人生，你是在透支生命。”

郭嘉心頭一震。

“我給你開個方子。”林鳳兮轉身走到桌案前，拿起筆，在一塊干凈的竹簡上寫了起來，“不是苦藥湯，是藥膳方。用百合、川貝、雪梨、杏仁這些東西，每日熬粥或者燉湯。滋陰潤肺，清熱化痰。”

她寫得很快，字跡清秀有力。寫完，她吹干墨跡，遞給郭嘉。

“方子我會讓張墨送到你的府上，并且教你的廚子怎么做。你每日必須按時吃，我會派人監督。”林鳳兮的語氣，像一個嚴格的教官。

郭嘉接過那份沉甸甸的竹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身邊的人，要么勸他保重身體，要么隨他放浪形骸。從未有人像林鳳兮這樣，用如此強硬的方式，為他規劃好了一切。

“好，嘉聽你的。”他鄭重地收起竹簡，對著林鳳兮深深一揖。

從那天起，郭嘉的生活發生了改變。

相府的宴席上，他的案前不再有酒樽，取而代之的，是一碗冒著熱氣的清湯。夜深人靜時，他也強迫自己放下手中的卷宗，按時歇息。

林鳳兮說到做到。她真的讓張墨去了一趟郭嘉府上，手把手教那里的廚子如何制作藥膳。有時候，她在自己的“一號工坊”里試制新品，也會順便熬上一盅，親自送到郭嘉的院子。

兩人見面的次數多了起來。

談話的內容，不再局限于軍國大事。有時候，林鳳兮會跟他吐槽工坊里那些下人的笨手笨腳；有時候，郭嘉會跟她講一些朝堂上的趣聞。

在一個安靜的午后，林鳳兮又送來一碗剛燉好的冰糖雪梨。

郭嘉的院子里種著幾竿翠竹，陽光透過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兩人坐在廊下，相對無言，氣氛卻很舒服。

“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林鳳兮打量著他。事實也的確如此，堅持了十幾天，郭嘉的咳嗽明顯減少，臉上也有了一絲血色。

“全賴姑娘的神方。”郭嘉笑著說，他的目光落在林鳳兮的臉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溫柔，“有姑娘管著，嘉想不愛惜自己都難。”

林鳳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別開臉去：“你自己的身體，自己上心才是正理。”

郭嘉準備起身去處理公務，林鳳兮發現他青衫的衣領有些歪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幫他整理一下。

她的指尖，輕輕拂過他的脖頸。

那溫熱的觸感，讓兩人同時一僵。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林鳳兮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指尖下，他皮膚的溫度，和他瞬間繃緊的肌肉。

【內心OS：我去！手快了！這在古代算不算非禮？】

她閃電般收回手，臉上閃過一絲罕見的慌亂。

郭嘉低頭看著她。

“多謝。”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打破了沉默。

林鳳兮低著頭“嗯”了一聲，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匆匆告辭：“我…我工坊還有事，先走了。”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郭嘉站在廊下，看著她快步離去的背影，許久沒有動。他抬手，輕輕碰了一下自己剛才被她觸碰過的脖頸，嘴角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

而這一幕，恰好落入了不遠處一個人的眼中。

曹操剛從議事廳出來，準備去后院散散心。他遠遠便看到，林鳳兮從郭嘉的院子里走出，臉上帶著一絲他從未見過的表情。

而他的首席謀士郭嘉，正站在門口，目送著她的背影，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

曹操的腳步停下。

他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他握著劍柄的手，不自覺地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