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做還是不做？

林鳳兮在自己府邸的書房里，看著窗外的月光，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幫郭嘉調理身體，對她來說，是醫生的本能。看著一個頂級人才就這么英年早逝，她做不到。

但曹操那個人，疑心病重到什么程度，她這幾個月算是領教夠了。

她一個手握兵器改良技術，又懂練兵法的“外人”，私下去拉攏他最倚重的謀士。這事在曹操眼里，怎么看都像是要搞事情。

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格物院，因為這種破事被一鍋端。

思考良久，林鳳兮站起身。

做。

必須做。

但不能以“拉攏”的名義，要用“人情”。

郭嘉是第一個認可她的人，也是少數能跟上她思維節奏的人。這份知己的情分，她認。而且，她需要郭嘉活著。一個能幫她把現代思維“翻譯”成三國語境，再吹到曹操耳朵里的人，太重要了。郭嘉活著，能幫她省去很多麻煩。

至于曹操那邊，只要她做得夠“笨拙”，夠“光明正大”，反而不容易引起懷疑。

一個女人，出于對朋友的關心，送點東西，這很正常。要是她偷偷摸摸送藥，那才叫有問題。

說干就干。

她先去了一趟格物院的材料庫。那里有上次從西域商人手里搞來的細羊絨，她讓人紡成線，又找來最好的棉花。她沒空搞什么刺繡，直接畫出圖紙，用最簡單的針法，縫制一件輕便的貼身小坎肩。原理很簡單，就是現代的保暖內衣，利用夾層鎖住體溫。

然后，她又鉆進自己的小廚房。

根據她對郭嘉病情的觀察，肺部有疾，身體虧空。她沒用什么名貴藥材，就用了些山藥、百合、紅棗，配上一點點黃芪，燉了一鍋老母雞湯。這方子，溫和滋補，潤肺益氣，長期喝，對身體有好處。

入夜。

林鳳兮提著一個食盒，里面裝著那鍋湯和疊好的坎肩，坐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來到郭嘉府外。

郭府的管家看到她，有些驚訝，但還是恭敬地把她請進去。

郭嘉還在書房看公文，屋里炭火燒得不足，他裹著狐裘，依舊在不停地咳嗽。

“鳳兮姑娘？這么晚，你怎么來了？”郭嘉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路過。”林鳳兮把食盒放在桌上，話說得硬邦邦，“順便給你送點東西。”

她把那鍋湯盛出來。雞湯的香氣，混著淡淡的藥味，瞬間彌漫整個書房。

“這是？”郭嘉看著那碗湯。

“喝的。補身體。”林鳳兮的解釋，永遠這么簡單直接。

她又把那件坎肩拿出來，遞給他：“這個，貼身穿。比你那件狐裘管用。”

郭嘉愣住。他接過那件觸感柔軟的坎肩，又看看那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心里某個地方，好像被什么東西輕輕碰一下。

他這種人，看似風流不羈，實則內心比誰都孤單。別人敬他，畏他，用他，卻很少有人會像這樣，關心他冷不冷，身體好不好。

“多謝。”郭嘉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依言脫下外袍，把那件坎肩穿上。大小正合適，而且確實很暖和。因為穿脫的動作，他里衣的領口有些亂。

林鳳兮看著，強迫癥犯了。她想都沒想，伸出手，很自然地幫他把散亂的衣襟整理好。

“你這書房，該多放兩個火盆。”她一邊整理一邊說，“還有，以后少喝酒，多喝這個湯。我每周讓人給你送兩次。”

她的動作，沒有半分男女之情，純粹是醫生對病人的那種叮囑。

郭嘉卻因為她這突如其來的靠近，身體微微一僵。他能聞到她身上那種很淡的，皂角和草藥混合的味道。

“好，都聽你的。”他笑起來，眼角眉梢都帶著溫柔。

兩人就在書房里坐下，郭嘉喝著湯，林鳳兮說著格物院里那些工匠的趣事，氣氛難得的溫馨融洽。

就在這時。

一個沉穩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沒有通報，直接推門而入。

曹操一身玄色常服，站在門口。他剛處理完公務，心里記掛著郭嘉的身體，便想著過來看看。

結果，一進門，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他的鬼才謀士，穿著一件沒見過的貼身坎肩，正低頭喝著一碗熱湯。而他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利劍”，就坐在旁邊，燭光映著她的側臉，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柔和。

兩人靠得很近，相談甚歡。

曹操的眼神，瞬間就沉下來。

“看來，孤來得不是時候。”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讓書房的溫度，一下子降到冰點。

林鳳兮和郭嘉同時回頭。

林鳳兮心里咯噔一下，暗罵一聲，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這不就是捉奸現場的標準劇情嗎？

郭嘉連忙起身，想要行禮：“主公……”

“坐下。”曹操走進來，目光掃過桌上的食盒，最后落在林鳳兮身上，語氣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酸味，“奉孝真是好福氣。這么晚，還有鳳兮姑娘親自送來湯羹，關懷備至。”

“主公說笑。”林鳳兮站起來，福身行禮，表情恢復了一貫的清冷，“鳳兮只是感念郭祭酒往日提點之恩，順手做些吃食，聊表謝意。”

曹操盯著她，沒說話。

郭嘉也連忙解釋：“主公，鳳兮姑娘是擔心嘉的身體，特意送來藥膳和御寒衣物。”

曹操的目光，在郭嘉身上那件新坎肩上停頓一下，然后點點頭。

“奉孝是孤的肱股，身體是要緊。鳳兮有心了。”他轉向林鳳兮，話鋒一轉，“只是，夜深露重，一個女子在外，總歸不便。孤正好要回府，順路送你一程。”

這話，聽著是關心，實則是不容拒絕。

林鳳兮還能說什么？

“那，鳳兮告退。”她對郭嘉行個禮，然后跟著曹操走出書房。

回鳳兮居的路上。

馬車里，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曹操一直沒說話，只是閉著眼睛靠在車壁上。

林鳳兮也樂得安靜，干脆在心里復盤剛才的整件事，評估風險。

突然，她的手被一只大手抓住，那只手，很有力。

林鳳兮猛地睜開眼，對上曹操那雙在黑暗中依舊亮得驚人的眼睛。

“鳳兮。”曹操的聲音，低沉又危險，“你可知，孤待你與旁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