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如死？什么意思？“阮小楓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

周昱迅速捂住她的嘴，示意噤聲。窗外的身影已經消失，但兩人依然屏息靜氣，直到確認沒有其他動靜。

“抱歉。“周昱松開手，壓低聲音，“他們需要阮家血脈來完成某種儀式。明月奶奶一直保護著你，但現在她不在了...“

阮小楓后退一步，背抵在廚房的櫥柜上。這一切太荒謬了——詛咒、神秘組織、儀式...可她又無法解釋這兩天經歷的超自然現象。

“我需要更多證據。“她努力保持冷靜，“你說你是我姑祖母的朋友，怎么證明？“

周昱從沖鋒衣內袋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明月奶奶給我的。她說如果你回來，就把這個交給你。“

阮小楓接過信封，上面是姑祖母熟悉的筆跡：“給小楓——當你準備好知道真相時打開。“

信封沒有封口，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是年輕的姑祖母和一個穿西裝的英俊男子站在棲云居門前，與書房相冊里那張訂婚照相同，但背面多了一行字：“與摯愛周明遠訂婚，民國二十八年。若遇危險，可信任其孫周昱。“

信紙上的字跡已經褪色，但依然可辨：

“親愛的小楓：

如果你讀到這封信，說明你已經回到棲云居，而我已經不在人世。很抱歉隱瞞了這么多，但這是保護你的唯一方式。周昱會告訴你更多關于阮家詛咒的事。記住，無論看到什么，不要害怕。你的勇氣是打破循環的關鍵。

永遠愛你的姑祖母阮明月“

阮小楓的手指微微發抖。姑祖母似乎預見到了這一切，甚至安排好了后手。她抬頭看向周昱：“你知道多少？“

“不算多。“周昱環顧四周，“但這里不安全。我們得換個地方說話。“

“去書房。“阮小楓提議，“那里有窗戶可以看到前院，如果有人接近，我們能提前發現。“

兩人輕手輕腳地上樓，阮小楓不時回頭張望，生怕那個穿紅嫁衣的身影突然出現。書房里，晨光透過彩色玻璃窗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周昱關上門，從背包里取出一個老舊的筆記本：“這是我祖父的日記，記錄了民國三十七年那場大火前發生的事。“

他翻到中間一頁，指給阮小楓看：

“民國三十七年六月初七

明月今日心神不寧，說明鏡又出現在夢中。自她妹妹明鏡自殺已二十余年，這詛咒卻愈演愈烈。趙家派人來談'合作'，實則是威脅。他們想要那面鏡子，不惜一切代價...“

阮小楓皺眉：“趙家就是你說的那個...追求永生的組織？“

“可以這么說。“周昱點頭，“根據祖父的記載，趙家祖上是道士，專研邪術。他們認為阮明鏡的死創造了一種連接陰陽的通道，而那面鏡子就是門戶。“

“就是地下室里那面？“阮小楓想起被紅布遮蓋的古鏡，胃部一陣緊縮。

周昱的表情變得嚴肅：“你見過了？“

“嗯，剛才在地下二層...“

“你揭開紅布了？“周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

阮小楓掙脫開來：“只看了幾秒，然后樓上就有聲音，我就...“

“天啊。“周昱臉色發白，“她看見你了。難怪趙家人這么快就找上門。“

阮小楓的后背滲出冷汗：“什么意思？“

“那面鏡子...“周昱剛要解釋，窗外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他立刻熄燈，拉著阮小楓蹲到窗邊。

前院的樹叢間，兩個穿黑衣的男子正在接近主樓。他們動作謹慎，不時停下觀察四周。

“趙家的人。“周昱的聲音繃緊，“他們一定是發現鏡子有反應才趕來的。“

阮小楓的心跳如擂鼓：“現在怎么辦？“

“地下室。“周昱迅速收拾東西，“那里有明月奶奶布置的符咒，能暫時阻擋他們。“

“可你剛才說鏡子很危險！“

“比上面那些人安全。“周昱已經打開書房門，“快走，他們馬上就到前門了。“

兩人躡手躡腳地下樓，剛走到廚房，前門就傳來撬鎖的聲音。周昱迅速挪開擋著暗門的櫥柜，推阮小楓進去：“快下去，我去引開他們！“

“不行！“阮小楓抓住他的手臂，“一起走！“

爭執間，前門已經被撬開，腳步聲進入客廳。周昱不再猶豫，跟著阮小楓鉆進暗門，輕輕關上，從里面反鎖。

黑暗中，兩人屏住呼吸。上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低沉的男聲：

“檢查每個房間，她一定在這里。“

“鏡子有反應嗎？“

“微弱，但足夠定位了。“

阮小楓和周昱緊貼著墻，不敢發出一絲聲響。腳步聲在廚房里轉了一圈，停在暗門前。

“這里有道門。“

“打開它。“

門把手被轉動的聲音讓阮小楓的心臟幾乎停跳。周昱緊握她的手，示意她準備逃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地上。緊接著，鋼琴聲毫無預兆地響起——是那首《夜來香》，但節奏快得近乎瘋狂。

“什么鬼...“黑衣人的聲音充滿驚恐。

“是、是她！鏡子有反應了！“

腳步聲慌亂地遠離廚房，向客廳跑去。片刻后，前門被猛地關上，外面恢復了寂靜。

“他們...被嚇跑了？“阮小楓小聲問。

周昱的表情卻更加凝重：“不，是被引開了。我們得趕緊下去，趁她注意力在上面的時候。“

“她？你是說阮明鏡？“

周昱沒有回答，只是打開手電筒，示意阮小楓跟上。兩人再次來到地下一層，符咒室里的蠟燭不知何時已經自己點燃，火光搖曳，在墻上投下詭異的影子。

供桌上的紅布被掀開了一角，露出鏡子的一小部分。阮小楓不自覺地想上前蓋好它，被周昱一把拉住。

“別靠近。“他低聲警告，“她在試探你。“

“誰？“阮小楓的聲音發顫，“阮明鏡？她到底是什么？鬼魂？“

“不完全是。“周昱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展開給她看，“這是我根據祖父和明月奶奶的敘述畫的示意圖。“

紙上是一個復雜的圖表，中心畫著一面鏡子，周圍標注著各種符號和箭頭。最上方寫著“陰陽通道理論“。

“阮明鏡當年自殺時，穿著嫁衣站在鏡前，用特殊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周昱解釋道，“這創造了一種...裂縫，連接了生死兩界。她的靈魂被困在鏡中，既不算活著，也不算死去。“

阮小楓想起日記中阮明鏡提到的噩夢——鏡中那個穿嫁衣的“她“。

“那為什么是我？“她問道，“為什么姑祖母說我能打破這個循環？“

周昱猶豫了一下：“因為你是唯一一個在接觸她后活下來的阮家女性。根據明月奶奶的說法，你五歲生日那天，在地下室遇到了她，卻沒有像其他人一樣...“

“一樣什么？“

“死亡，或者發瘋。“周昱直視她的眼睛，“明月奶奶認為你有某種特殊之處，能夠終結這個詛咒。“

阮小楓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又是一陣尖銳的疼痛。模糊的畫面閃過——黑暗的地下室，一個小女孩站在鏡子前，鏡中伸出一只蒼白的手...

“啊！“她抱住頭，疼痛讓她彎下腰。

“小楓？“周昱扶住她，“怎么了？“

“記憶...剛才閃回了一些畫面...“阮小楓喘息著，“我確實見過她，就在那個地下二層。“

周昱的表情變得復雜：“你記得發生了什么嗎？“

“不完整...只記得一個穿紅嫁衣的女人向我伸手...“阮小楓突然想起什么，“對了，那場火災！林醫生的信中提到火災后我被消除了記憶。是不是同一天？“

周昱點頭：“根據我祖父的記載，1985年你五歲生日那天，趙家人闖入棲云居，試圖用你完成某種儀式。明月奶奶和你父母阻止了他們，但引發了火災。你父親受了重傷，你母親帶你離開后，再也沒回來過。“

“我父親...還活著嗎？“阮小楓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不清楚。“周昱搖頭，“明月奶奶晚年一直在尋找他們的下落，但沒有結果。“

阮小楓的視線模糊了。她一直以為父母是意外身亡，沒想到背后隱藏著這樣的秘密。他們為了保護她，放棄了棲云居，甚至可能付出了生命代價。

“我得找到那面鏡子。“她突然說，“如果真如你所說，阮明鏡的魂魄困在里面，那么也許我能...“

“不行！“周昱厲聲打斷，“太危險了。明月奶奶花了畢生精力研究如何安全地摧毀那面鏡子，都沒成功。你現在貿然行動，只會重蹈覆轍。“

“那你說怎么辦？“阮小楓反問，“躲在這里直到趙家人找到我們？“

周昱沉默片刻：“我們先去地下二層，那里有我祖父留下的資料，也許能找到線索。“

兩人重新點燃油燈，沿著螺旋樓梯下到地下二層。圓形石室比阮小楓上次來時更冷了，呼出的白氣在面前凝結。

周昱徑直走向西墻，在第五塊磚上按了按，磚塊竟然凹陷進去，露出另一個隱藏的暗格。

“你怎么知道這個？“阮小楓驚訝地問。

“祖父日記里有記載。“周昱從暗格里取出一個鐵盒，“明月奶奶和他共同研究了幾十年，很多機關都是他們設計的。“

鐵盒里是一疊發黃的文件和幾張照片。最上面的照片讓阮小楓倒吸一口冷氣——一個穿紅嫁衣的女子吊死在棲云居的橫梁上，面容被長發遮蓋，但右手腕上的玉鐲清晰可見。

“阮明鏡...“周昱輕聲說，“民國十五年臘月初六，婚禮前夜。“

下面的文件是各種關于陰陽術和鏡子的研究筆記，有些已經難以辨認。阮小楓翻到一頁相對清晰的：

“根據考證，阮明鏡自殺時使用的是一種古老的'鎖魂術'，將魂魄禁錮在鏡中，以逃避某種更可怕的命運。趙家人認為可以利用這種狀態實現'長生'，實則是癡人說夢。鏡子里的她已經不是原來的阮明鏡，而是充滿怨氣的...“

后面的文字被水漬模糊了。

“更可怕的命運？“阮小楓皺眉，“什么意思？“

周昱搖頭：“不清楚。祖父和明月奶奶似乎也沒完全弄明白。“

他們繼續翻閱資料，突然，阮小楓發現一張折疊的圖紙，展開后是一幅棲云居的建筑平面圖，標注著各種符號。在地下二層旁邊，還有一個用紅筆圈出的區域，寫著“真鏡所在“。

“等等...“阮小楓瞪大眼睛，“你是說我們所在的這個地下二層還不是最底層？“

周昱也露出驚訝的表情：“祖父的日記從沒提到過還有更下層。“

兩人立刻在石室里尋找可能的入口。阮小楓注意到地面中央的石板邊緣有一圈幾乎不可見的縫隙，蹲下身檢查。

“這里！“她招呼周昱，“這塊石板可以移動。“

石板比想象中重得多，兩人合力才勉強推開一條縫。下面是一段狹窄的豎井，壁上嵌著生銹的鐵梯，深不見底。

“我先下去。“周昱將油燈系在腰帶上，小心翼翼地踏上鐵梯。

阮小楓緊隨其后。豎井比想象的更深，鐵梯冰冷刺骨，有些橫桿已經松動，隨時可能斷裂。向下爬了約三層樓高度，他們終于到達底部——一個狹小的方形石室，只有五平米左右。

石室中央是一個石臺，上面放著一面被紅布完全包裹的橢圓形物體，大小與樓上那面鏡子相仿。石臺周圍刻滿了古怪的符文，地面則用朱砂畫著一個復雜的陣法。

“這才是真正的詛咒之鏡...“周昱的聲音充滿敬畏，“樓上那個只是投影。“

阮小楓的心跳加速：“什么意思？“

“根據祖父的理論，真正的鏡子被藏在這里，而樓上那面只是它力量的延伸。趙家人一直以為樓上那面是真的，所以明月奶奶才能保護真鏡這么多年。“

阮小楓小心地靠近石臺，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石室似乎在旋轉，耳邊響起細碎的私語聲。她扶住墻壁，卻看到墻上的符文開始發光，微弱但清晰。

“周昱...“她虛弱地呼喚，“墻上的東西...在發光...“

周昱立刻扶住她：“別看那些符文！它們是用來束縛鏡中魂魄的，直視會干擾你的神志。“

阮小楓移開視線，不適感立刻減輕了些。她再次看向石臺上的鏡子，紅布的一角不知何時已經掀開，露出鏡面的一小部分。

鏡中沒有人影，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通向某個無底深淵。

“她不在里面？“阮小楓疑惑地問。

周昱的表情卻更加緊張：“不，她在。只是形態不同。這面真鏡里的她是...“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鏡中的黑暗突然波動起來，像水面被攪動。一個模糊的影子漸漸浮現——一個穿紅嫁衣的女子背對鏡面站立。

阮小楓的血液仿佛凝固。那個背影...太熟悉了。不是因為她見過阮明鏡的照片，而是因為鏡中人的身形輪廓與她本人驚人地相似。

紅衣女子緩緩轉身，就在即將露出正臉的瞬間，周昱猛地將紅布蓋回鏡面。

“別看！“他厲聲道，“她在模仿你的樣子！這是她引誘阮家女子的方式！“

阮小楓渾身發抖：“為什么...為什么她像我？“

“因為血緣。“周昱拉著她后退，“你是阮家這一代唯一的女性，她需要通過你...重生。“

突然，上方的豎井里傳來金屬摩擦聲——有人正在爬下鐵梯。

“趙家人找到入口了！“周昱迅速環顧四周，發現石室沒有其他出口，“該死，被困住了！“

阮小楓的目光落在鏡子上，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周昱，你說過樓上的鏡子只是這面的投影，對嗎？“

“對，但...“

“那么理論上，通過樓上的鏡子也能到達同一個...空間？“阮小楓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發顫。

周昱瞪大眼睛：“你該不是想...“

“我們沒別的選擇了！“上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阮小楓抓住周昱的手，“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昱猶豫了一瞬，然后下定決心：“好，但必須按我說的做。“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紅繩，系在阮小楓手腕上，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無論發生什么，不要解開。這能保證我們不被分開。“

兩人迅速爬上鐵梯，剛回到地下二層，就聽見下方傳來黑衣人的聲音：“他們剛離開！追！“

周昱和阮小楓拼命向上跑，穿過地下一層時，阮小楓注意到供桌上的鏡子已經完全暴露，鏡面泛著詭異的紅光。

“就是現在！“周昱拉著她沖向鏡子，“記住，無論看到什么，都不要松開紅繩！“

在接近鏡面的瞬間，阮小楓本能地閉上眼睛。她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穿透全身，仿佛跌入冰水之中。耳邊響起無數尖叫和哭泣聲，還有周昱堅定的聲音：“抓緊我！“

然后，世界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