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上暗紅的血跡尚未被風沙完全掩蓋,血腥味混著沙棗葉的苦澀在空氣中彌漫。
林小滿跪在傷員身旁,用最后一塊干凈布條包扎好士兵斷裂的小腿,抬頭望向天際翻滾的鉛云,心中警鈴大作——沙漠中的暴雨往往伴隨著致命的流沙。
“程將軍,必須立刻轉移!”
林小滿的聲音被呼嘯的風聲撕扯得斷斷續續,“看云層走勢,半個時辰內必有強降雨!”
程玄烈抹了把臉上的沙粒,望著二十余名重傷員皺起濃眉。
這些士兵有的被彎刀砍斷筋骨,有的中了毒箭昏迷不醒,連最輕便的馬車都難以承載。
裴硯之目光掠過林小滿,看到她眼下濃重的黑眼圈,那是連日奔波與救治傷員留下的疲憊印記。
他沒有多說,只是突然扯開衣襟,撕下長長的布條:“用擔架!將馬鞍墊在木桿間,鋪上氈毯?!?/p>
說罷,又解下腰間玉佩塞進她掌心,“玉性寒涼,可鎮住傷員高熱?!?/p>
林小滿正要推辭,卻見他已轉身指揮士兵拆卸馬車車轅,月光在他后頸的舊疤上流轉。
那道疤痕蜿蜒如蛇,是去年追查三葉草商團時,他為幫林小滿擋下一支淬毒弩箭留下的。
當時毒血幾乎要順著脖頸蔓延至心臟,是林小滿不眠不休七日,用銀針配合家傳的解毒秘方,才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自那以后,裴硯之便暗暗發誓,絕不讓她再陷入險境。
“大家聽好!”
程玄烈突然高聲喊道,“我們得換坐騎!馬在沙漠里撐不了多久,必須換成駱駝!”
他話音剛落,士兵們便面露難色——這茫茫沙漠,到哪里去找駱駝?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狄仁杰緩緩開口:“諸位可還記得,我們出發前,陛下曾暗中安排?”
他抬手向遠處一指,只見月光下,一隊駝隊正緩緩而來,駱駝背上還馱著滿滿的物資。
原來,武則天早已料到沙漠行進的艱難,提前命人在邊境備好駝隊,暗中跟隨隊伍,以備不時之需。
駝隊很快與大部隊匯合。
這些駱駝高大健壯,腳掌寬大厚實,身上的駝峰高高聳起,一看就儲備了充足的養分。
士兵們熟練地將傷員轉移到特制的駱駝擔架上,又把物資重新安置妥當。
林小滿看著這些駱駝,心中涌起一股感激,也多了幾分安心。
隊伍在暮色中艱難前行,駱駝穩健的腳步聲與傷員的呻吟聲交織成壓抑的旋律。
林小滿騎在駱駝上,緊緊抓著韁繩,時刻留意著傷員的情況。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斥候發出一聲悶哼,整個人半截身子陷入沙地!
“流沙!”
程玄烈暴喝,手中長槍猛地擲向斥候,槍桿堪堪擦過對方指尖。
裴硯之已解下繩索拋去:“屏住呼吸,不要掙扎!”
他與程玄烈合力拉扯繩索,青筋在手臂上凸起。
林小滿見狀,迅速掏出銀針扎向斥候百會穴:“提氣凝神!隨繩索擺動借力!”
眾人齊心協力,終于將斥候從流沙中拽出,卻發現他的靴子已被腐蝕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流沙中竟混著西域獨有的蝕骨毒沙。
暴雨來得比預想更快,豆大的雨點砸在沙地上,騰起刺鼻的白霧。
林小滿用斗篷護住傷員的傷口,自己卻被雨水澆得渾身濕透。
更糟糕的是,暴雨沖刷導致沙層松動,即便有駱駝寬大的腳掌分散壓力,隊伍每走一步仍要陷入半尺深。
“用駱駝皮!”
狄仁杰突然喊道,他已將備用的駱駝皮鋪在地上,“分散重量!”
隊伍如同蝸牛般緩慢移動,林小滿的腳踝被毒沙擦傷,傷口迅速泛起青紫。
裴硯之發現后,不由分說將她抱上自己的駱駝:“我帶著你?!?/p>
林小滿掙扎:“傷員更需要照顧……”
“你若倒下,我們才真的沒了活路。”
裴硯之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行至子夜,精疲力竭的眾人終于發現遠處有一片胡楊林。
然而,當他們踏入林中時,卻發現這里早已被三葉草商團布下迷魂陣。
詭異的香氣混著雨水撲面而來,幾名輕傷士兵突然雙目赤紅,抽出佩刀揮向同伴!
林小滿立刻捂住口鼻,抓起艾草點燃:“是西域曼陀羅!用煙火驅散!”
裴硯之與程玄烈聯手制住發狂的士兵,林小滿則快速為他們針刺解毒。
她的手指在穴位間翻飛,額頭的雨水卻模糊了視線,銀針不慎扎偏。
眼看士兵的毒血即將噴濺到傷員身上,裴硯之猛地用衣袖擋住,毒血在他雪白的袖口暈開大片黑斑。
“你瘋了?!”
林小滿聲音發顫。
裴硯之卻笑著晃了晃手中的玉佩:“你的藥箱里,不是有能解百毒的天山雪蓮?”
他說得輕松,林小滿卻紅了眼眶。
這個在追查陰謀路上與她并肩作戰的男子,總是這樣用玩笑掩蓋危險,用行動守護著她和眾人的安危。
暴雨在黎明前終于停歇,經過一夜死里逃生的眾人,看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心中涌起劫后余生的喜悅。
林小滿望著胡楊林外重新露出的沙丘,握緊裴硯之中毒后仍溫熱的手。
她知道,前方或許還有無數險境,但只要他們彼此依靠,就沒有跨不過的沙漠。而那片傳說中藏著圣物的“沙之眼”,也在這生死考驗中,離他們越來越近。